24 鄉下來的瘋婆子

去縣城的路上空蕩蕩的,只有溫家人和崔稚、魏銘說說笑笑。

溫家留了溫父和溫傳仍在魏家繼續收鹽,溫仁和溫信同魏銘、崔稚回縣城送鹽。方才崔稚說了兩句笑語,把一行人惹得止不住笑,笑聲沒停,魏銘靠近崔稚幹咳了一聲,壓了聲音,“跟來了。”

“哦?”崔稚兩眼一亮,只見她把鞋一蹬,順理成章地彎下腰來提鞋,趁機往後看了一眼。

“哈!我看見了,就在那個大楊樹後邊!”

魏銘見她滿臉都是興奮,暗暗猜想她也許等老朱婆許久了,方才走路無聊透頂,才自己說笑話解悶。

既然她這麽有興致,他也就不多說什麽了,免得壞了她的興致。

魏銘任由崔稚咕嚕嚕轉着眼睛想對策,而大楊樹後面的老朱婆,完全不知道。

樹皮被剝得凹凹凸凸,一路上的林子裏沒點綠蔭遮蔽,老朱婆把胖身子勉強縮在樹後面,一只眼睛探出來看見崔稚提了鞋,沒在意後面,繼續往前走,這才松了口氣。

看着一路有說有笑的,還不知道賺了多少,絕對是筆好買賣!她可得跟好了,回頭這些錢全得進她的口袋!

老朱婆歡天喜地跟着,走啊走啊,竟然一路到了縣城,仰頭一看,天都黑了。

老朱婆好久沒走過這麽多路了,平時也就在附近幾個村轉悠,這下到了縣城,身邊也沒個自家人,莫名的就有點慌。

今天晚上魏家兩小兒不會不回去了吧?就住縣城?

老朱婆這一想,又緊緊跟了上去,只是縣城她不熟悉,裏邊七轉八轉的,天又黑透了,再一看,四個人就剩下魏家那倆小兒了?

其他兩個人和車呢?!

老朱婆有點急,汗落了下來,見那魏家兩個小兒仍舊是說笑,毫無察覺身後她在跟随,才稍稍壓下心中的恐慌,又跟着兩人繼續在城裏轉。

又是幾轉,老朱婆照常等他們過去幾息才伸着頭轉過去,誰知這一看,竟然沒人了,一條小巷空蕩蕩的,陰森幽暗沒有燈,更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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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朱婆渾身緊繃,卻不信邪,往小巷唯一的門前看去,并不認識門上兩個字——“荷園”。

那門虛掩着,像剛進了人一樣。

肯定是兩小兒進去了!

老朱婆壯着膽子竄進了門去,門裏黝黑一片,什麽也看不見不說,還靜得吓人。

這情形,換誰誰都不趕上前去!

老朱婆思量着要不然退出來算了,不想裏邊突然傳出來聲音,是那丫頭!

“再數一遍,十二張一貫的寶鈔,沒錯吧?”

這話可聽得老朱婆一激靈。

十二兩啊!敢情兩個小賊在裏邊數錢呢!

錢在腦子裏迅速脹滿,老朱婆還有什麽怕的,直接順着聲音小步湊了過去。

只是湊過去,聲音又沒了,一點動靜都沒有。

老朱婆摸着牆前後找,怎麽都找不到人,這黑暗的小院又陷入死寂。

就在這時,身後有人竊笑了一聲!

老朱婆渾身一抖,連忙轉過身去,哪裏又人影?

“魏木子!死丫頭!是不是你們倆裝鬼?!”

話說出口,像是撒了一捧雪到湖裏,連水花都沒泛上來,就消沒無影了。

老朱婆真的慌了,匆匆忙忙去找來時的門,只是還沒找到門,眼前有人影一閃而過!

“誰?!”老朱婆尖叫。

沒人回應,又是死寂。

老朱婆渾身雞皮疙瘩起個不停,抖着呼喊,“皇天後土、大羅神仙救命!神仙救命!我再也不敢來了,再也不敢來了!”

聲音沒落,忽的又什麽打到了她頭上,打得倒是不疼,但老朱婆吓得不輕,一哆嗦,摔在了地上。

她哪裏敢停,捂着頭大叫着往來路跑,腿上劃了一道,頭又碰了個包,都顧不上了,一口氣沖到門前,拉開門跳了出去,褲裆裏熱了一片。

等她跑沒了影,崔稚和魏銘也到了門前。

“啧啧!”崔稚嫌棄地繞開地上的水,“就這點膽,還敢做壞事?”

魏銘一步跨了過去,“有些人做不做壞事,和沒有沒膽子沒關系。”

崔稚深覺有理地點了點頭,示意他拉上荷園的門,“荷園真是好地方,一般人不敢來,倒成了咱倆的避禍所,不錯不錯。”

她說着,回頭看到了荷園門縫裏的黝黑,不禁在夏夜搓了一把胳膊,“不過說實在的,裏确實陰森哦……這是誰家的院子啊?怎麽沒人住,也沒人打理啊?”

崔稚拉着魏銘院離開這陰森的庇護所,見魏銘也搖了頭,“我也不知道,從沒見過主家,只聽說死過人,旁的一概不知。”

崔稚也跟老朱婆似得,抖了一下,“那那……咱們晚上還是少來,先回溫家去吧。”

“嗯。”

兩人離了荷園,迎着夏夜溫暖的風,步伐輕快地往溫家去了。

——

翌日,崔稚和魏銘準備登盛家的門。

不過在這之前,他們得先找個地方打探打探行情,免得說出什麽業餘的話來,有失崔七爺身份。

魏明領路,兩人去了一個叫宋氏酒樓的地方。這座酒樓就在十香樓相鄰的街巷上,位置略有點偏,卻是安丘縣的老字號了。

魏銘說這家酒樓生意不好,有十香樓珠玉在側,生意起不來,上一世轉賣了這個門面,搬去城西更加偏的地段開了小飯館。

這一世還沒搬遷,尚在此處。

魏銘說這家店雖然生意不好,但茶水價廉,本地老住戶認宋家的牌子,隔三差五的聚過來喝茶,但他們大多清貧,僅限于喝茶而已。

不論如何,有人的地方,就有消息。

崔稚和魏銘一跨進宋家酒樓,就聽見一個老頭笑道:“……鄉下來的瘋婆子,嘴裏嚷着有鬼,愣是抱着縣衙門口的石獅子睡了一夜,今兒天亮了,還趕不走呢!你們說好笑不好笑?沒見識的瘋婆子!”

衆人都跟着笑,崔稚和魏銘忍着笑對了個眼神。

這下老朱婆總得老實了!

兩人走進屋裏,往角落裏一坐,過來一個微胖的男孩招呼二人。魏銘用田氏出門時塞給他們倆的錢,要了兩碗茶水,男孩也不嫌兩人窮酸,笑着給兩個人倒茶。

偌大的酒樓只有大堂裏有人喝茶,也難怪要開不下去。

但是喝茶的人還是不少的,放眼望去有老少爺們十幾個,說說笑笑。崔稚支着耳朵一聽,聽見了關于糧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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