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心情不爽

李帆是非常疑惑了,再天資聰穎的小孩,沒有學習條件,如何能學富五車?

他問出這話,魏銘也暗自好笑。只讀兩年社學,自然不可能連中兩元,只是他順着李帆的話道:“雖然只上過兩年社學,但是先生教會了讀寫的本領,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之後無有社學可讀的年月,學生便自行讀背,練習作文。有些文章須得多讀十遍才能明白,但慢慢地,也算習得了學問。”

李帆聞言頗為驚嘆,不過魏銘的目的不在于此,他起身朝李帆鞠躬,“縣尊在上,學生有一個請求。”

“但說無妨。”李帆忙将他扶起。

魏銘禮數周道,“如今縣學教官,一位年邁,多在家中休養,另一位畢竟只是代職,縣學尚且管束不及,更不要說鄉村社學,多凋敝,無人問津。還請縣尊能盡早覓來一位教員,助縣中學業盡快恢複。”

“這是當然,我已兩次上報此事。今歲春闱已過,教員人手必然有所增加,我縣兩次上報,想必有了合宜之人,會先考慮我縣。”

魏銘是知道的,他只是催一催,順帶着告訴李帆社學的重要性。

上社學的學生離舉人進士還很遠,但再遠,也是從這一步,開始走起來的。

社學因為饑荒荒廢,現在是該重新起用的時候了。

魏銘點到為止,單看李帆神色,就曉得他聽進去了,遂放下心來。

而同在縣衙辦公的王複,聽說知縣親自請了魏銘進縣衙提點,心煩意亂,好像李知縣把魏銘請進來,就是伸手向他臉上打來一樣。

自前幾日,那魏家小兒中了府試案首,王複這心裏就不痛快起來。

前有他舍了葛香蘭,所謂巡按要來的事又沒了動靜,王複心裏很覺得他被人擺了一道,可又不敢輕舉妄動;後有這小兒中案首,讓他顏面掃地!現在外邊的人都在議論,說李知縣有識人之明,而他兩眼如魚目!

王複心裏火越撥越旺,再無心思辦公,把兩個過來辦差的衙役先後劈頭蓋臉訓斥一頓,罰了一人兩月的貼補,下衙回了家中。

陶氏還沒見着他,就聽到丫鬟來報了,“……爺沉着臉,正往院裏來呢!雨下的厲害,開門小厮走門口滑了一跤,開門晚了,爺讓人将他……提腳賣了!”

打罵也就罷了,賣人可是大事,若是牙人常來家中領人,被人知曉了,要道這家主子不仁的。

王複輕易也不會賣人,今日這般,那是心裏窩了大火的意思。

陶氏也顧不得換衣裳了,連忙取了傘,親自往垂花門迎接。她的嬷嬷在旁提點,“太太心裏有數些,今日大哥兒犯了咳症的事,千萬別在爺臉前提,沒得再觸了眉頭了!”

王複的長子生下來帶着的弱症,到了現今,已經說不清都有哪些病了。今日他犯了咳症,咳得那叫一個天昏地暗,陶氏親自喂了水喂了藥,眼看着病情穩定了,便沒請大夫。

他有這個病不是一天了,次次請大夫,該得多少錢。況且前兩天剛看過,陶氏也就不惹這個麻煩了。

王家現在不比從前,王複在衙門伸不開手腳,時不時還被李帆打壓,上門求王複辦事的人,簡直銳減,如此這般,王家收入來源也不免減少。

陶氏瞧這情形,也知不讓王複知道的好,只能點了頭。

她這邊還沒到垂花門口,王複已經到了,見她晚了一步,冷哼了一聲。

陶氏心下一顫,連忙上前喊了“爺”,“爺這麽早回來,今日可是有應酬?”

“應酬?”王複反問了一聲,“我如今哪來的應酬?”

他聲音陰冷,只把陶氏吓得不敢再問,低了頭為王複撐傘,自己濕了半身,也不敢道一聲,連她陪嫁嬷嬷在後看着,都有些看不過。

只是這個府裏王複是頂天的人,陶氏這個妻子在他臉前都如小妾一般,開門的人晚了一步,就被王複買了,嬷嬷哪有臉面多言?

一行人進了屋子,陶氏來不及換衣裳,便急急給王複更衣,斟茶,服侍他弄好了一切坐了下來,王複開了口,“今日家中可有何事?”

陶氏和嬷嬷不由對了個眼神,陶氏低聲道沒什麽,“爺不必挂心。”

這個答案還是讓王複滿意的,他可不想外邊不順,後院還起火。

王複低頭吃茶,不再問話,陶氏松了口氣,嬷嬷也給她遞了個沒事了的眼神。

誰知陶氏這口氣沒松下去,外邊有了小丫鬟急急的腳步聲。

陶氏連忙示意嬷嬷出去問話,不要什麽大事小事一并都捅到了惹不得的王複那裏。

然而嬷嬷出去,臉色發苦地進了屋子。陶氏一看,便知不好,嬷嬷朝她微微搖頭,欠身回話,“爺,太太,大哥兒犯了咳症了,有些個厲害,剛才乳母派人過來,說要請大夫。”

王複飲茶的那片刻沉靜,立時散了完全,兩眼一瞪,“那還愣什麽?!”

“回爺,奴婢已經讓人去請梅大夫了,想來不時就能到!”

王複重重“嗯”了一聲,也不再飲茶,徑直起了身,“去大哥兒房裏。”

這次他沒了讓人伺候的閑情,自己打傘直奔長子院裏去了,陶氏不敢停歇,這便也要跟着去,卻被嬷嬷扯了一下。

“太太到時候見機行事,也未必就被戳破了!”

眼下這個情況,只能祈禱能瞞過王複,方才沒報給他長子已經犯過一次咳的事,不然以王複今日心情,陶氏怕是要被狠狠訓斥。

不知道是不是陶氏委實運氣不好,她跟在王複身後剛進了長子屋子,就聽見裏間長子一頓猛咳,好似心肝脾肺都要咳出來一樣。

別說王複吓了一跳,連陶氏都呆了。

怎麽這般厲害了?方才吃了藥,不是都平複下來了嗎?

就在此時,長子乳母忽的倒抽了一氣,陶氏看去,只見她滿臉發白地捧着長子咳嗽的帕子。

帕子上有什麽?難道是……血?!

陶氏愣在當場,王複一把扯過了帕子,看到上面的點點血跡,立時厲聲朝乳母罵去,“你就是這樣照顧大哥兒的?!”

那乳母撲通跪到了地上,“奴婢該死!大哥兒從前哪有這般厲害?今日是犯了一次咳症,可也沒有這般兇險啊!爺若不信,可以問太太!奴婢真不知道大哥兒這是怎麽了?!”

乳母話音一落,陶氏不由打了個寒噤。

露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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