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執愛

? 數年不見,柴玑容貌長開,變得十分漂亮了,昔日清純嬌俏的痕跡遺留很淺,更多的是溫柔綽約,許璟見到她的時候,她在與裴琦先說話,語笑嫣然,雙目明亮,正柔情款款望着對方,許璟愣了一愣,沒有立刻走上前去。

不知是哪個多事的小兵洪亮喊了一嗓子“郡主來了”,裴琦先回轉身,柴玑亦循聲望過來。

“安樂!”許璟覺得很尴尬,還沒想好見面的第一句話該說什麽,柴玑就欣喜地跑過來拉住了她的手,“安樂,我可算見着你了。這幾年,你過得好嗎?”

許璟看一看她,再看一看她身後靜默的裴琦先,更尴尬了,讷讷答了一句什麽,然後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無意間瞥見旁邊跟了一個抱着包袱的宮女,才忙道:“山長水遠地過來,你肯定累了吧?我馬上讓人給你安排住的地方。”

柴玑拽住她,笑意盈盈地說:“不要那麽麻煩了,我就跟你住在一起好了。”

許璟雖愕然,但這要求也沒什麽不合理,既然公主高興,她就斷斷沒有拒絕的道理了。

柴玑此一行,說得上是輕車從簡了,統共帶了一個宮女,六名護衛。

許璟吩咐人領着那些護衛下去休息,宮女則仍舊跟着服侍,進到住處,因為叫了人擡水來給公主梳洗,宮女便為柴玑先解下外袍,周遭也沒旁人幫忙,許璟立在邊上接了長袍,轉身要去挂起來,随手抖了抖灰塵,倒從衣袍裏掉出一個用帕子裹了的物件。

柴玑瞥見,神色驟變,急忙沖上前去撿,卻慢了許璟一步。

帕子裏包着一只布老虎,許璟是認得的,那是許久以前裴琦先買的,裴琦先買了兩只,一只送給了柴玑,一只送給了她,送給她的那只,她新鮮勁過去之後就不知給擱到哪裏去了,而柴玑的這只,她曾見被小心收納在一個華美的盒子裏,如今,是随身帶着……

布老虎的顏色已經淡了,紅得不那麽鮮豔,甚至是泛着白,顯得陳舊。

許璟突然之間很清晰地想起那天的場景:大街上人來人往,她們站在街的這一邊,身後是捏面人的手藝人,手藝人在捏一只捧仙桃的猴子,裴琦先從街對面跑回來,手裏多了兩只憨态可愛的布老虎……

許璟盯着陳舊的布老虎,一時失了神。

柴玑羞赧難堪,臉上紅紅白白,咬着嘴唇好半天沒說話。

許璟重用帕子将布老虎包好,放到柴玑的手中,繼而對那不明所以呆站的宮女說道:“你去找元娘問問,熱水什麽時候送過來。”

“是。”宮女敬喏,退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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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方才什麽也沒有看到,什麽都沒有發生,許璟走到桌前去倒茶,笑着說:“我們這兒沒有好茶葉,只有白水喝,你……”

“我知道我是一廂情願!”柴玑攥緊手裏的東西,驀地開口說道,“這只紅色的布老虎更好看,他原本不是要給我的,我明白……對不起,我來這一趟,可能會讓你心裏覺得不舒服。”

許璟笑了,轉過身遞給她一杯茶水:“怎麽會呢?我和他注定無緣,也就沒有資格來介懷什麽。”

柴玑看着許璟,遲疑接過了茶水,之後慢慢低下了頭,酸澀幽咽道:“你走了以後,襄國公管他很嚴,無時無刻都教人看着,今年中秋,裴羽夫婦回來探親,帶着一雙兒女,薇薇聰慧可愛,幼君活潑愛笑,府裏熱鬧,二老也開心,全都在園子裏逗樂,稍稍沒注意,回頭便不見了他,匆匆差人去尋,有街頭小販說看見他急匆匆騎馬出了長安城去,當天夜裏,他沒有回府,其他人就全猜到了,十有八成,他是往千燕城來了……安樂,你可以釋然放下,但他愛你那樣深,始終是不肯的。”

許璟無言以慰。

一夜漫長,許璟無法入睡,半夜起來,驚覺柴玑昏沉睡着,滿頭冷汗。

福媛公主到千燕城的當夜就發起高燒來,岑盈堂說是因為長途跋涉勞累了,加上乍來千燕城,水土不服,吃幾副藥,再多注意休息就能康複了,幾碗藥灌下去,果然是見好了,剩下能做的,就是繼續好好調養了。

許璟愁眉不展數日,有一天趁天黑後找到岑盈堂,悄悄與他耳語了一陣。

岑盈堂聽罷為難:“你這是讓我砸自己的招牌吧?我師父醫術高超,再怎樣說我也是他的得意門生,就這麽點小病我能瞧不好?”

“我不管,你看着辦。”

許璟不多贅言,扔下話就走了。

岑盈堂哪裏會不知道許璟打的是什麽算盤,不願意歸不願意,但這主上囑咐下來的事情,哪有不照辦的?

福媛公主滞留邊城十餘日,雖然高燒已退,但是昏沉無力,不思飲食,每天打不起精神來,岑盈堂就特意當着裴琦先的面告訴許璟說:“千燕城醫藥匮乏,氣候也寒冷,公主千金貴體,有什麽不好誰都擔待不起,依我看,還是盡早送回長安去。”

許璟等的就是他最後一句話,煞有介事一番沉吟,就對裴琦先說,希望他能護送公主回去。

柴玑是為裴琦先來的,如今沉病不愈,裴琦先原就心中有愧,擔心柴玑再出什麽好歹,此刻也不疑有他,只得答允。

啓程返回長安的那天,許璟将劍遞還給裴琦先,裴琦先不肯接:“送給你了,不用再還我。”

許璟沒固執,收回劍,道了謝。

裴琦先沒有再說其他話,致聲珍重,爾後就打馬離去了。

“要說女人耍起心機來,真是一百個男人加起來都比不了。”看車馬漸漸遠了,曹瑞也被司馬喊走了,雲炜嘆了口氣,“你這次可是把岑大哥坑得不淺。”

許璟驚疑看他:“你知道?”

雲炜揚眉笑了,“不知道,也就瞎猜一下,你這是不打自招了。”看了看遠處,又道,“哎,裴琦先這一回去,說不定再也沒機會來了,你不會覺得可惜嗎?”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而已。”

沒明着說不可惜,但話裏的意思雲炜卻是懂了,他點頭若有所思:“嗯,這個比喻蠻恰當的,你還當真是片金葉子。”

“行了,回去做你的事吧。”

許璟笑一笑,折身返回營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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