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對不起

汪嘉儀氣憤歸氣憤, 可沒想到許貝貝會動手。

她們從小一起長大,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嬌軟柔弱的許貝貝發這麽脾氣。

她吓了一跳, 連忙擠到兩人中間，怕那人動手回擊。

茶水間裏的另外一人也吓愣了神，原本只是八卦八卦，沒想到這麽倒黴被正主兒撞上了, 這幾分鐘的功夫還打了起來。

她也趕快湊了過來，一面把兩人拉開，一面指責許貝貝：“你怎麽能打人呢？也太不像話了吧！”

被打的那個姓周，大家都叫她小周姐，是財務部的一個會計, 平日裏就很高調。她在公司裏也算老資歷了，周圍同事多少要給幾分薄面，眼下被許貝貝這種後生晚輩當衆甩了個巴掌，整個人都氣瘋了。

她捂着臉，就要往許貝貝身前撲。

“好、好得很, 侬勾引人家不行現在惱羞成怒還打人了是吧？”

汪嘉儀連忙擋在許貝貝身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放：“你被打了還要造謠是不是？我跟你講，我們貝貝和郭有策一點關系都沒有！”

小周姐用力掙脫, 掙不掉：“你別傻了好不好，公司裏都傳成什麽樣子了, 我告訴你, 這就是無風不起浪！”

許貝貝在身後聽到這句話, 再也忍不住了, 眼淚簌簌往下落。

茶水間的争執很快引來了午休的同事，大家見她們四個之間劍拔弩張，連忙分別拉開。

“怎麽了這是？”

“都消消氣、消消氣。”

許貝貝被擠到了一邊，但是好幾個人圍着她又不讓她走。

汪嘉儀心裏也很慌亂，下意識地把那些人都隔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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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貝貝……”她握住許貝貝的手，這才發現她身上止不住地輕顫。

汪嘉儀伸手樓主許貝貝的肩膀，把她半抱在懷裏，貼在她耳邊急道：“貝貝侬傻呀，侬這一下打下去，個麽有理都變成沒有理了。”

許貝貝只顧着哭，根本沒聽進去。

只覺得周圍人影攢動，一片混亂。

小周姐見同事來了，氣焰越發嚣張：“保安呢？侬傻站着做啥，叫保安來！”

她指着許貝貝，恨聲道：“現在的小姑娘真的是了不得，自己做事下作，還有臉打人了。”

同事們面面相觑，財務部的幾個人簇擁着小周姐，說要給許貝貝好看。

人力資源部這邊雖然見不得自己人吃虧，可又對許貝貝心生隔閡，幫腔的聲音明顯勢弱。

很快，公司的保安上來詢問怎麽回事，兩個部門的經理也都趕了過來。

許貝貝氣得發抖，一張臉漲得通紅，胸口劇烈起伏，語不成句。

汪嘉儀怕她吃虧，要幫腔解釋，可她雖然比許貝貝厲害，到底不是職場老油條的對手，三兩句就被財務部那邊的人打壓了下去。

小周姐一直強調許貝貝不分青紅皂白，一句話不說上來就打了她一記耳光，她要報警處理。

見她臉上确實有些紅腫，周圍看熱鬧的同事，紛紛議論說許貝貝的不是。

財務部那邊更是要宋經理給個說法。

宋經理身後的靠山是陳副總，可財務部屬于一把手直接領導，就算他有心維護許貝貝，也不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直接來。

宋經理先是關切地問了問小周姐的傷勢嚴不嚴重，然後又下矮樁表示一定不會偏袒本部門的人。

見他這麽說，現場的情緒稍微冷靜了一些。

宋經理擡手示意大家安靜：“好了好了，小周你去處理，大家先散了。”

“……等等。”許貝貝拿紙巾抹了抹眼淚，白嫩的臉上還泛着紅，有些狼狽，“先等一下。”

宋經理看着她：“你要做什麽？”

許貝貝抽泣兩聲，也不理他，看着小周姐說：“你、你可以去驗傷，醫藥費我出。”

衆人見她這樣說，以為是示弱，還想兩邊和稀泥：“算了算了，許貝貝你給小周姐先道個歉。”

小周姐得理不饒人，根本不接茬：“侬現在知道錯了？剛剛打人的時候幹什麽去了？”

許貝貝哭得胸口起伏不已，哆嗦着才把話說清楚：“不……不是。”

她深吸了一口，環視周圍的同事。

這樣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平時笑臉相迎，這種時候卻帶着不願隐藏的嘲諷，帶着高高在上的慈悲。

從小到大，她的人生幾乎可以說是順風順水，生活在現代化的大都市裏，她原以為這種狗血的事情離自己很遠。

沒想到……

許貝貝克制住顫抖，直視着小周姐，低聲說：

“請你報一下身份證，我要告你诽謗。”

周圍靜了一下，衆人見她神情認真馬上勸起來：“算了算了。”

小周姐頓了頓，驚詫起來：“你告我？侬搞錯沒有啊？”

她向前一步，沖着許貝貝嚷：“哎，大家來評評理，是侬動手，打我好伐，現在還要告我？”

人力資源部的人拉住許貝貝：“算了算了，不至于嘛。”

她掙脫開旁人的拉扯，站穩，擡頭看着小周姐：“我打人是不對，我接受處罰。那你呢，你敢不敢為你說的話負責任？”

“哎、哎……”小周姐色厲內荏，“這個事情又不是我一個人在說的好伐，憑什麽針對我？”

“你不要管別人，就問問你自己。”

許貝貝看着她，真覺得惡心。

“我許貝貝從來沒有做過任何一件勾引郭有策的事情，現在更是他對我圖謀不軌，證據确鑿被南興警方逮捕，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不顧事實，散布謠言？”

“你不要說什麽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我告訴你，人渣就是人渣！”

她伸手指了指小周姐連衣裙：“大冬天也要穿連衣裙，你是來上班還是來勾引老板的？”

“侬不要哈港！”小周姐馬上反駁。

許貝貝說：“你也知道這是亂說？那為什麽你要去亂說別人？”

“女孩子打扮得漂亮一點，你們就說她騷，說她浪，說她想勾引男人，被強‘奸就是活該，那你們知不知道那些真的被強’奸的女孩子在案發時的穿着都在普通不過，那他們為什麽會被□□？我告訴你們，是因為人渣就是人渣！”

“強‘奸犯只要活着一天，就會有一定受害者出現。”

“犯了錯的人是那些強‘奸犯！不是女孩子！”

許貝貝說着眼淚就有湧了出來，被她胡亂抹掉。

“所有人都告訴我們說，女孩子要注意安全，不要去那些危險的地方，可事實呢？”

“我在五星級酒店住得好好的，誰知道會被人偷偷跑進來？這個人還不是那些一無所有的壞蛋，而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公司領導！”

“為什麽一出現這種問題，大家都開始指責女人？為什麽你們不管好自己的父親丈夫兒子？為什麽從小到大這個社會沒有人去教育男人不可以侵犯別人，不可以傷害別人？”

許貝貝深吸一口氣，哆嗦着說：

“今天我來上班，已經聽到了很多閑言碎語。的确不止是你一個人再說，還有好多人都在一輪說我為什麽還要回來上班。”

“那是因為我沒有做錯任何事，我不該用我的工作去為別人的犯罪服刑！”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可是你們知不知道，這個世界處處都是危牆，我一步都不能退！”

周圍的人被她說得動容，沉默了一會兒，才又兩邊勸解。

宋經理這次完全站在了許貝貝這邊：“這件事情，确實不是貝貝的錯，郭副總的為人，我相信不止是貝貝一個人有所領教。她說得一點都沒錯，這不是她的問題，希望各位同仁也不要再出口傷人了。”

他看了一眼財務部經理，見後者一言不發，直接轉向小周姐，半是勸解半是命令：“小周，這件事情确實是你不對，給貝貝道個歉。”

剛才看人熱鬧的人這會兒全都面帶指責：“小周姐你就給貝貝道歉吧，你不應該這麽說人家的。”

“就是，快道歉吧。”

“我……我憑什麽要道歉，”小周姐強撐着說，“她都打了我一巴掌了，扯平了啊，我還吃虧呢……還有你們，你們也都說了啊，Alice這話就是你學給我聽的……”

“我沒有啊，小周姐你不要亂說……”

……

許貝貝一股腦地發洩完，終于鎮定下來。

她揮了揮手，根本不介意道不道歉的事情。

“沒關系，內網上有你的資料，我報給律師是一樣的。”

說着，許貝貝拉着汪嘉儀就要走。

小周姐見她動真格，這才連忙說：“等等等等，”她遲疑了下才不情不願地說，“對不起！”

許貝貝沒回應，紅腫的眼睛一一掃過在場的人。

她軟綿綿的嗓音帶着些沙啞。

“盛豐是我很喜歡的公司，當初我是花了很多努力才能夠拿到Offer，各位同事也都是我尊重的前輩，但是……”

她頓了下，又堅定地繼續。

“但是這并不代表我要在這種事情上忍氣吞聲。”

“以後再出現這種事情，那麽對不起，我會采取法律手段維護我的權益。”

*** ***

午休過後，大家都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大敞間裏一片安靜。

宋經理看許貝貝情緒不穩定，直接給她批了半天假。

“貝貝，你今天是真的讓我刮目相看。”宋經理語帶欣賞，“做得對，也說得好！”

許貝貝剛才又哭又說的，腦子都有些缺氧，這會兒才慢慢緩下來。

她跟經理道了謝，收拾東西準備悄悄離開。

這種時候，就不必再高調了。

那邊汪嘉儀也跟組長請了半天假，準備送她回去。

兩個人搭了電梯去車庫，汪嘉儀一路上激動不已：“卧槽，許貝貝侬今天是吃槍’藥了？戰鬥力爆棚啊！”

“侬麽看到了，那些人臉都綠了。”她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興奮道，“爽！太爽了！侬今天講得比大學參加演講得獎那次還要好！”

許貝貝一面覺得今天确實很厲害，一面又覺得很丢人。

“勿要港了，誰想要這種戰鬥力？”她發動車子，還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我們去逛街好伐。你之前不是喜歡L家的新包嗎，今天我送你啊，謝謝侬關鍵時刻保護我。”

“什麽情況？”汪嘉儀更加興奮了，“沈南成給你副卡了啊？”

“什麽副卡，”許貝貝抿了抿嘴角的笑意，得意道，“成哥身家性命都是我的。”

她擡起手要給汪嘉儀看戒指，這一擡才發現手指間空空蕩蕩。

許貝貝慌了神：“我戒指呢？”

“什麽戒指？”汪嘉儀湊過來，捉住她的手，“你今天帶戒指了？”

“成哥給我的求婚戒指啊！”許貝貝連忙解開安全帶，想要看看是不是落在車裏了。

她彎下腰，在腳墊上摸索一陣，什麽都沒有。

一旁的汪嘉儀都驚了，尖聲道：“求婚？！沈南成給你求婚了？你怎麽沒說！！”

許貝貝看了一圈都沒有，腦子一片空白。

汪嘉儀追問：“你确定今天帶來公司了嗎？什麽樣子的？”

許貝貝坐在位置上失魂落魄，哇地一聲又哭了：

“我、我戒指掉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