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龍傲天仙俠文反派16

白發白須、面色紅潤不似老者的浩陽真人終于不再沉默，而是有所動容，他臉色微變，擡頭定定看向蕭桓，似乎想要看清這位壓服魔域、讓衆多桀骜不馴魔修心甘情願奉他為尊的修士是什麽模樣，想要知道他為什麽故意在這種場合針對他。

難道還真的是因為“正道魁首”這個名號？浩陽真人直覺得認為不是，都修煉到修為滔天的地步，豈會在意這些虛名。但魔修向來自我随性，盡出些幺蛾子，保不齊這位新上任的魔尊就是這麽任性、就是這麽自我，不能完全排除這個可能。

察覺到浩陽真人看來的目光，蕭桓星眸微阖，眼底突而掠過一抹促狹，稍作沉吟，他擡眸毫不避讓地迎上浩陽真人探來的視線，在他驚疑不定的目光中，蕭桓嘴唇開閉，無聲說出了一個名字。

顧、瑾、辰！

浩陽真人本就用探究驚奇的目光看着蕭桓，觀察着他的神情和表現，試圖從他的種種反應中揣摩出他的性情和舉動下隐藏的真意，自然就順利接收到了蕭桓以口型向他傳達的那三個字，當下他神色間頓時流露出強烈的波動來，又是慌亂，又是愧疚。

玄天秘境于半月前關閉，浩氣宗前去秘境歷練探險的宗門弟子終于得以離開秘境返回宗門，而他們帶回來一個極壞的消息：浩氣宗這一輩年輕弟子中的翹首、當仁不讓的大師兄、板上釘釘的下一任掌門——顧瑾辰，他于秘境中遭遇七階（元嬰）妖獸的追殺，不幸隕落于秘境。

作為浩氣宗掌門，顧瑾辰的師尊，浩陽真人當然比宗門裏那些不知詳情、懵懂無知的弟子們知道更多的真相，知道他以往最看重的大弟子并非死在妖獸突襲之中，而是死在小弟子方昊天的偷襲之下，甚至在顧瑾辰之死中，他唯一的女兒澹臺璇也插了一手。

面對這樣的真相，浩陽真人又能怎麽辦，他總不能為了已經隕落的大弟子再搭上資質非凡、前途光明的小弟子吧？至于奉為掌上明珠疼寵有加的女兒澹臺璇，浩陽真人雖然痛心她暗害顧瑾辰，但真的做不到為此事大義滅親。

當天平兩端放置的籌碼有所區別，原本平衡的天平開始朝一方傾斜，也就代表着浩陽真人做出了選擇——在事情無可挽回的情況下，他決定放棄已是廢棋的顧瑾辰，轉而将資源加諸于方昊天身上，力圖培養出下一個有望撐起浩氣宗的強者來。

浩陽真人在心頭為原本最為看重、最讓他驕傲和老懷大慰的首徒顧瑾辰嘆息感懷了一番，便飽含着為難無奈的情緒，“勉為其難”、“迫不得已”地接受了現狀，接受了宗門內方昊天将要取代顧瑾辰地位的未來。

而隐隐的，不知是他不願承認，還是他真的沒想到、不知道此事：他賜予澹臺璇在玄天秘境中保命的那件法寶，在方昊天偷襲暗害顧瑾辰之時發揮了極大的作用，可以說是徹底将顧瑾辰的最後一線生機掐滅。

若非有一件渡劫大能煉制的法寶相助，就算顧瑾辰剛剛結束與七階妖獸的大戰，受傷頗重、消耗不少，剛剛進階金丹的方昊天也沒有那份實力打敗顧瑾辰，并趁亂毀去他的丹田。

浩陽真人又驚又疑地瞪着蕭桓，完全不明白這位魔道至尊為何會向他說出“顧瑾辰”這個名字，無論怎麽想，身為魔道至尊的蕭桓都和身為正道天之驕子的顧瑾辰扯不上關系，也不可能有什麽接觸，為什麽在這個關頭他卻偏偏提及顧瑾辰呢？

難道魔道至尊知道什麽？知道顧瑾辰之死的真相和內幕，并打算就此事做些文章，将這件事情披露出去，搞差浩氣宗的名聲？而如果他與顧瑾辰有着瓜葛，那方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折辱他，莫非是為了顧瑾辰？

浩陽真人臉色陰沉下去，略顯渾濁的幽暗眼底沉着滿滿的驚疑和疑惑，他發現正魔大會上，每一件發生的事情都大大超出他的預料，不管是魔道至尊毫無預料、突如其來的發難，還是魔道至尊和顧瑾辰有牽連一事，都完全超出他的想象，讓他始料不及！

可他還是想不通，蕭桓是如何知曉顧瑾辰之死的內幕？顧瑾辰可是死在元嬰以上的修士根本無法進入的玄天秘境，而且方昊天趁亂動手之前早就偵查過周圍的情況，除了他和澹臺璇以外再無外人，根本不存在洩密的可能。

滿心不解和疑惑的浩陽真人肯定想不到，蕭桓之所以會知道這個秘密，是因為他用作弊的手段直接從這方世界的天道攝取了既定的命運線，“看”到了曾在過去切實發生過的事情，目睹了真相。

還不等浩陽真人想明白蕭桓這個魔道至尊為什麽提及顧瑾辰，蕭桓就率先收回目光，他往後一倒靠在寬大椅背上，右手支在石椅扶手上托着下颌，歪着頭懶洋洋地斜睨了浩陽真人一眼，微微嗤笑着問道：“浩陽真人，做出選擇了麽？”

話題又被轉了回去，就好像剛才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蕭桓并沒有無聲對浩陽真人說出顧瑾辰三個字一樣。

面對蕭桓的追問，本就心生退意的浩陽真人在知曉他可能知道顧瑾辰之死的真相後，越發沒了硬頂着不低頭的想法，現在他除了害怕自己真被說話算話的蕭桓反手殺掉以外，還擔心蕭桓将顧瑾辰之死的真相在正魔大會上直接披露出去。

先不說此事被揭露後其他宗門會怎麽看浩氣宗，看他這位掌門、看方昊天和澹臺璇，就是宗門內前來與會的長老和年輕弟子都會出現情緒反彈，很可能立刻鼓噪起來，為顧瑾辰鳴不平、訴冤屈。

畢竟方昊天拜入宗門時間太短，底蘊不足以和顧瑾辰争雄，目前也未能取代顧瑾辰在衆多弟子長老心目中的地位，一旦暴露出是他趁人之危暗害顧瑾辰的真相，必定會惹來宗門長老及弟子的不齒，暗害同門的名聲可好不到哪裏去，也沒誰會放心門中有這樣的人存在。

心念電轉，浩陽真人心中很快便有了決斷，無非一個正道魁首的虛名罷了，并沒有多大價值，舍了便舍了吧，又不會損失什麽。朝蕭桓一拱手，浩陽真人面色沉肅，語氣平緩，努力擺出不卑不亢的架勢來：“有您這位魔尊專美于前，在下确實不敢妄稱正道魁首。”

浩陽真人雖然架勢擺得好，說話時語氣也算是不卑不亢，但不管怎麽說他這都是認慫了。而他這麽幹脆利落的低頭讓蕭桓都有些反應不及，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的浩氣宗掌門，當真是能伸能屈，讓人跌破眼球。

“噗……”嗤的一聲笑出聲來，蕭桓略帶幾分譏诮的目光自浩陽真人沉穩肅然的臉上掠過，未曾繼續譏諷什麽，只是輕飄飄的說道，“也罷，既然你都已經自承不敢妄稱正道魁首，本座就不與你計較什麽。”

蕭桓一反之前輕蔑諷刺的行為，反而輕飄飄的将此事揭了過去。但事情這般發展卻并沒有讓浩陽真人和浩氣宗松了一口氣、覺得沒那麽丢人，反而讓他們眼中的羞憤恥辱更重。相比于輕視，來自敵人的無視更讓人難堪，不開口嘲諷反而營造出了無聲勝有聲的氣氛來。

見蕭桓真的沒有抓着此事不放的意思，浩陽真人緩緩松了一口氣，不再是正道魁首的他不想也不敢再問魔域那邊究竟打算怎麽重新和正道劃分地盤，只默默的重新坐了回去，面上仍是一派沉穩肅然，好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

然而自以為這件事情就此結束的浩陽真人并沒有看到，在他身後就座的浩氣宗的長老及弟子們眼中閃爍的失望和難堪。如果說蕭桓不給浩氣宗面子是讓他們憤怒的話，那浩陽真人什麽也不做，就那麽直截了當的認慫和低頭就是讓他們又羞又怒。

沒再理會浩陽真人一幹人的反應，蕭桓并沒有乘勝追擊一舉把浩氣宗打壓下去的意思，相比于由他出面輕松解決浩氣宗這些人，他更傾向于将他們留給顧瑾辰去對付。給弟子留一個目标，才能激發他的動力，讓他不斷奮勇向前不是？

“此事到此為止，但你們可記住了，日後正道若是沒有修為與本座平分軒轾的人，就別貿貿然選什麽正道魁首。本座可不喜歡和弱者放在一個層面上。”擡手摸了摸光潔的下颌，蕭桓似笑非笑的環視了正道所有修士一眼，這次是對整個正道放話了。

才懶得管面色各異的正道修士心底是什麽滋味，反正打了浩陽真人的臉、又恐吓了他一番的蕭桓心裏是美滋滋的。雖然都是顧瑾辰的師尊，但怎麽想，他比浩陽真人都強得多，不管是實力還是人品，都甩他一條街。

“好了，閑雜瑣事談完了，現在我們來談談重新劃分地盤的事情吧，我們魔道這邊已經繪制好新劃分後的地圖了，就看你們正道這邊是什麽态度了。”蕭桓坐直身體拍了拍手，展現出一副頗為積極和期待的态度來。

不僅是蕭桓有所期待，坐在他身後的魔修們态度更是熱烈，他們個個喜笑顏開，滿臉笑容，活像打地主、分田地的農名似的，都洋溢着豐收的喜悅，似乎已經可以預見分到正道地盤後的歡慶和高興了。

無需蕭桓示意，他身後列坐的魔修們中便有一人走上前來，這魔修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副地圖丢上石臺上空淩空展開，讓正魔雙方的修士都能清楚的看到地圖上畫的地形，只見這張地圖所畫的俨然便是這方修真.界的景象。

但當正道修士凝神看去時，卻發現這張地圖的比例有些奇怪，怎麽正道地盤好像還比魔域小一些。再細看一番，赫然就見分隔正魔兩界的瘴氣鬼林往正道那邊推移了近千裏，劃走了正道近三分之一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