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正文完結】
林棠溪神情不明地看着白色的醫院, 心中陡然發出長久且巨大的悲鳴。
一個從小飽受孤獨與病痛折磨的少年,在人生最迷惘寂寥的時刻, 遇見了不屈不撓固執追求他的女孩, 他便虔誠的以為是命運的相逢,孤注一擲的投身這場脆弱不堪一擊的愛情游戲。
生活在病房裏的張樹曜當時是有多孤單, 才會懷揣着孤注一擲的信念,選擇相信了初初成年尚未明白承諾與誓言重量的少女。
對很多人來說,那些根本沒有經過思慮而吐出的, 自認為無關緊要的承諾,它們的分量甚至還沒有明早的早飯重要,輕飄飄的,并不足以在自己心中激起任何波瀾。
可對那些自出生便不受偏愛,生長在黑暗中時刻仰望太陽的可憐人, 這些在他人眼中轉眼既忘的話, 卻能在他們的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刻骨銘心到需要用一生來忘卻。
為你死,為你生,為你披荊斬棘, 成為你最忠實的狂信徒。你想要取走他的性命剝奪他的幸福與歡愉,只需要最簡單的一句話。
意義是不一樣的。
經過三年的不解争吵糾纏, 林棠溪突然讀懂了張樹曜的古怪。
他的表情永遠溫潤有禮, 脊梁如松柏般挺拔堅固,林棠溪這一次卻沒有被他的外表迷惑,她的目光穿透了張樹曜僞裝的皮囊, 看穿了對方內裏的脆弱與迷惘。
病房門被打開,張樹曜躺在冰冷的床上被推了出來。
冷酷無情的燈光下映照着青年完美的五官,沉睡的張樹曜皮膚蒼白到透明,薄唇泛白,猶如最精致昂貴的易碎品。
醫生們在小聲争執病人的情況,護士們推着車快速前進,保镖緊緊跟在病床後面,張老爺子站立不穩倒在了一旁。
“小張先生情況很不好,需要去更好的醫院。”他們說,表情很沉重。
“聯系醫院了嗎?病人的求生意識太弱了,盡快!”
每個人都很忙碌,每個人都很焦急。只有林棠溪仿佛是一個無關的人,徹徹底底的游離在外。她什麽都沒有做,只是眼睜睜看着安靜的青年被推走了。
林棠溪放慢了呼吸。如果真的是命運的安排,那麽假若張樹曜一定能像上次一樣脫困,并恢複活力和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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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樣的天才,應該是在自己領域做出巨大的成就,就算死了也會被世人提起,而不應該這樣可憐又無名的死去。
直升飛機到了,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離開,原本熱鬧的醫院再次寂靜下來。
林棠溪站在窗臺的位置,看着頭頂的飛機盤旋而去。夏日的夜是寂靜又吵鬧的,是一場狂歡,天上有溫柔的星星,腳邊有風沙的呼嘯聲。在這一刻林棠溪發現,她和張樹曜的糾葛太深了,真的太深了。
從她人生的每一個重大轉折點,每一個影響她心性與命運的選擇,幾乎都跟張樹曜息息相關。
相遇九年,相愛四年。分開後林棠溪也曾想過開始新的感情,可是當你的人生已經處處充滿了另一個人的影子時,付出真心去毫無保留的愛其他人,就成了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
張樹曜因為林棠溪變得偏執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林棠溪也因為張樹曜改變良多。這種影響深入骨髓到滲透靈魂,讓他們再也分不清彼此。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既定的命運,注定我們此生會糾纏不清,那麽請讓一切都跟從前一樣。”如果他平度過危難,我願意遵循歷史的規則,再給他一次機會。
月光下的少女,側身望向天邊的彎月,語氣不悲不喜。她一半身軀隐藏在黑暗中,另一半卻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之下蒙受庇護。
如果這次他沒有熬過去,死了,死在了異國他鄉,那便是我們沒有緣分,誰都不能被責怪。
“世間事再大莫過于生死,愛恨太過渺小,此事過後一筆勾銷。”
立下了詭異的誓言後,林棠溪突然想起了那個朝陽還沒升起的後花園,秋千上的自己捧着那本《荊棘鳥》,一遍遍重複念誦。
“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誰都不怨恨,我不能對此有片刻的追悔。”
“我不能對此,有片刻的追悔!”
——
張樹曜被轉到更好的醫院,在重症監護室裏面渡過了四天。
林棠溪再見到他時,已經是半個月後了。
張樹曜一個人待在病房裏,正彎腰默默在一本書上寫着什麽。林棠溪走近了才發現,書的上面還有一張泛黃的信紙,他就是在那張紙上寫字。
病房十分寂靜,只有鋼筆滑過紙質良好的紙面的沙沙聲。林棠溪将手裏捧着的很大的一束向日葵上前,彎腰放到張樹曜空蕩蕩的床頭。
她放置好生命力旺盛的花朵後,不經意起身擡眸,便撞進了那雙幹淨澄澈的眼睛裏。
林棠溪情緒複雜,尴尬有一點,無措也有一點,開心也有一點。兩人相顧無言,張樹曜先打破僵局。
他大方笑了笑,臉頰兩側的梨渦若隐若現,對待林棠溪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溫柔,“花很好看。”
他說完,随後将腿上的書和紙筆擱置一旁,耐心地看着林棠溪,似漫不經心地詢問道:“怎麽突然想起送我花?”
林棠溪不好意思提起幾年前的故事,便撥了撥指尖的花蕊,“當然是對你美好的期望啦。”
她神情認真起來,似抱怨又更像吐槽:“你身體也太差了,真希望你以後能像向日葵一樣健康啊。”
林棠溪想了想,補充道:“你還是年輕人,要有生氣一點。”不要動不動尋死覓活。
張樹曜不動聲色:“可是花失去了太陽,也會無法避免枯萎。”
林棠溪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翻了個白眼:“神經病啊,你是花嗎”
張樹曜傾斜身子靠近林棠溪,很認真地說:“一樣的。”
他試探着伸出手指去拉了拉林棠溪的指尖,“一樣的,溪溪。”
張樹曜的身體太差還沒有完全恢複,做出這副可憐巴巴的讨好的動作,配合着清隽的面容便顯得可憐了。林棠溪看着他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頰,心不由自主的軟了下。
她抽出被張樹曜輕輕拽着的手指,對方身體一僵,臉更白了。
林棠溪用那只手撫上張樹曜的臉頰,在他白嫩的皮膚上滑了滑,最後忍不住捏了把
她少有體貼的放緩了聲音,說:“那你記得要乖,要聽話啊。”
張樹曜黯淡的眼睛裏亮起了屬于希望的燭火,便是這一點點微光,最終點燃了整片銀河星域,照亮了沉寂上億年的浩瀚宇宙。
兩個人當中總要有一個人來服軟,林棠溪決定她來。可是她還沒有繼續訴說自己的想法,張樹曜便注視着她,先開口說:“你說你不愛我了,沒關系。我們的未來還會很長很長,我會一直等着你,一直一直等着你。”
他身軀向前,一點點靠近坐在一旁的林棠溪,溫熱的氣息逼近對方的耳畔和臉頰:“說不定有一天,你會重新愛上我呢。”
他見林棠溪身子僵硬,輕笑一聲退了回去。他又開始慢慢地寫字,緩緩地說:“其實你大致是喜歡我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他眼波流轉眼尾上挑,斜睨了眼不敢置信的林棠溪,風情頓生:“知道我要死了,你是不是很慌張會害怕和擔心?”
林棠溪拽出旁邊的向日葵扔他,罵道:“胡說八道!就算是一個和我完全不認識的人死在我面前,我都會有這些情緒!”
張樹曜見她沒被自己忽悠,反而笑的很開心。但他身體實在不好,笑的激烈了引起了傷口疼,甚至開始緩慢的咳嗽。林棠溪看他咳得臉都白了,不敢再繼續了。
她提包想溜,“我去叫護士,下次再來找你。”走到門口,她不放心的探出頭,囑咐道,“我最近要回國不能再留在這裏陪你,你記得配合治療好好活着,不要再尋死覓活了。”
張樹曜終于緩過來一絲氣,眼見林棠溪要走,便伸出手示意對方回來。
他将那封自己寫了很久的紙遞給茫然的林棠溪,“寫給你的。”
林棠溪捏着紙,想到分手一年裏張樹曜寫的那45封說不上是遺書還是情書的信,心情複雜。
張樹曜卻又說:“以後我每活着一天,便給你寫一封。”他的語氣是放松的,可神情有些認真,讓人看不出來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林棠溪沒有将他這句話放在心底,可後來,無論張樹曜的研究有多忙,他有多晚歸家,都保持了這個習慣。
他真的每天都有給林棠溪寫情書,傾盡了他這一生的柔情。
這樣固執而浪漫的行為,從今天開始他堅持了十幾年。就算在他被病痛折磨到擡不起手臂,也仍是信守了承諾,直到他徹底停止呼吸。
這些都是後事,此時的他們都不知道命運的航船。
張樹曜說:“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在你的衆多追求者中,我最優秀,我最愛你。”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身上擁有一種強烈的自信的光芒,輕易吸引了林棠溪的目光。
林棠溪拿着手中輕飄飄的信紙,撇撇嘴:“哦。”
張樹曜的笑容徇爛:“我會聽話,努力活很久,争取讓林棠溪同志在七八十歲時,也會收到如此優秀的追求者寫的情書。”
林棠溪忍不住捂嘴,笑着罵道:“不要臉。”
很久很久以後,頭發花白的林棠溪想到這一刻時,都會慢慢的,極其沉重的,閉上了眼。
人的一生太短,很多時候根本沒有七八十年。那些獨一無二的呵護和愛,都随着珍貴的誓言一起,深埋在了地上。
身死後,一切便再也做不得數了。
——
今天過後,張樹曜果然聽了林棠溪的話開始積極治療,半年後痊愈出院,繼續自己的研究和工作。
三年後,張樹曜在《自然》發表了他的第三篇研究論文,并在當天正式向林棠溪求婚。
第十二次。
林棠溪這一次沒有拒絕他,伸出手指任由張樹曜将那枚刻上了她和對方名字縮寫的戒指戴再來自己手上。
事後,可能患上了婚後恐懼症的林棠溪捧着那本被她認為人生格言的《荊棘鳥》看了半夜,然後淚眼朦胧的拽着無奈蹲在一旁的張樹曜,說要把将婚禮定在梅吉和拉爾夫主教相愛的地點,麥特勞克島。
張樹曜看着哭得傷心的張太太,一臉絕望:“可是澳洲沒有這個島啊,它是虛構的。”
林棠溪:“……”
張樹曜又說:“而且梅吉當時已經和其他人結婚了,她和拉爾夫主教是在這個島上偷.情。我們是結婚啊……”
他一方面想滿足妻子的心願,一方面又有些猶猶豫豫,小聲嘟囔道:“他們兩個下場還不好。”作為盡職盡責的最佳男友,他當然也拜讀過這本林棠溪最喜愛的書,卻不太敢茍同書中主角的做法。
林棠溪把書往身後一扔,撲上去把張樹曜打了一頓。
最後張樹曜還是屈服了,張樹曜在澳洲買了個私人小島,取名麥特勞克。也算是全了林棠溪的心願。
半年後她們在這座小島上舉行了婚禮。
收到請柬後,洗平風信誓旦旦跟林棠溪說他要來搶婚,但當他來到小島後,轉了一圈發現離開島只有兩種交通工具,直升機和游艇,而這兩樣都掌控在張樹曜手裏。
悲憤交加的洗平風沒能搶婚成功,氣得當場多吃了兩盤海鮮,還被懷恨在心的張樹曜偷拍下他張大嘴的精彩時刻,并把照片做成了表情包發到網上。洗平風本來已經退圈改行開娛樂公司了,結果因為可惡的情敵再次黑紅了一把。
婚後張樹曜不願意跟林棠溪分隔異地,想要歸國,在林棠溪待的城市選一所大學任教,為此許多大學投來橄榄枝。其實他早就有這個念頭,但手中的研究沒有做完,加上母校的知遇之恩,他才沒有輕易離職。
可林棠溪不願意和陳雲芳他們待在同一座城市,于是攔下了認真挑選學校的張樹曜。她們婚後也一直像張樹曜承諾一般,不需要她回張家老宅,加上有張老爺子撐腰,林棠溪日子過得十分舒心。
林棠溪從在洗平風哪裏辭職後便沒在工作,花了兩年時間環游世界,日子也無聊。最後她幹脆考了托福繼續出國深造,有了張樹曜這位正教授的舉薦信,進學校也算容易。
關于專業她研究了很久,首先抛棄了費腦子的專業,比方說物理學生物學統計學等等。身為一條死性不改立志混吃等死的鹹魚,林棠溪最後選定了心理學。理由還挺簡單的,她和張樹曜兩個人都深受心理疾病的折磨過,林棠溪病好了,可到現在她都不知道張樹曜到底有沒有痊愈。
作為勤儉持家的張太太,林棠溪決定自己當醫生,萬一張樹曜發病了她就不用送醫院,正好節省支出多買個包。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結,番外待更新,不會爛尾,都會交代。你們還有什麽想看的嗎?我盡量滿足。
1、兩個人已經度過了愛情中最激烈煎熬的部分,所以男主重新追求女主的部分,可以寫,但沒必要。
2、兩個人相愛那麽多年,糾纏太深,分開和忘記不是簡單兩個字。感情基礎在哪裏,複合也就一個契機的事。有讀者說沒看懂男女主角的感情,覺得想不通,我解釋一下:
孤僻陰郁少年遇見了溫暖自己的陽光少女,于是飛蛾撲火機關算盡不放手;女主心智不堅定随波逐流(除了她見色起意追求男主,其餘時間,這段感情一直都是男主在主動和引導,女主被動承受,除了分手從沒想過要改變其他),所以她很容易被男主的行為影響決定。
3、不論你是滿意還是讨厭這篇文,我都深深感謝您的觀看。對不起,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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