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1)
第28章 (1)
舒瑤乖乖坐着,整張臉都寫滿了愧疚,掃了陳氏一眼,又掃了陳氏一眼,眼睫顫了又顫,卻也還忍耐得住,沒有像往常那般撒嬌,賣乖。
她的靈覺自來靈敏,自是知道何時陳氏肯買她的賬。
但舒瑤心中不可避免對周允钰的怨念深深了……
“說吧,”陳氏深吸一口氣緩和了神色,淡淡道,她自來心細,聯系昨日舒瑤的些許異狀,眼前的情況,以及舒瑤羞愧得想哭的神情,就還有什麽不清楚的。
也就是唯獨昨兒一日,舒瑤不在她眼皮子底下,這才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這傻丫頭還想瞞着她。
舒瑤聽陳氏這句話,就和得了特赦令一般,挪挪屁股就到了陳氏身邊,怕被抛棄一般,抱住了陳氏的腰,一陣磨蹭,才響起她嬌軟的聲音來。
她像說故事一樣,把昨日的事情,連同當時自己心裏的想法,都一一說出來,無半點保留的地方,而後就淚眼朦胧地看着陳氏,一副求安慰求撫摸的表情。
舒瑤覺得自己可委屈了,那周允钰也不把話給她說清楚,讓她這麽措手不及,祖母都要誤會她了……
“祖母,我以為他已經料理清楚了,今日當不會有事情發生,卻沒有想到,他會把兇兆換成吉兆……祖母,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啊!”
陳氏并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沉默着思索起來,周允钰的行為其實并不難理解,只需要換一個角度去看就好了,那就是他真的想要舒瑤做皇後。
但這又很難說通,他之前的姿态擺得十分清楚,他看重蔣家,卻無意舒瑤,幾次明示暗示都想讓蔣家主動提出退婚的事情。
蔣言旭雖沒有賣女求榮的心思,卻也覺得這是一門好親事,又由太、祖皇帝定下的,這退婚沒有一個正當理由,只怕蔣家這一輩的女兒都不好嫁了。
也是她帶着舒瑤歸京了,蔣言旭和老太爺信她,相信有她的名聲在,蔣家女兒因為退婚受到的影響會壓得最小,這才妥協的。
故而,陳氏推測,周允钰拿到老太爺送去的那份折子,應該是很高興的才對,至于剩下的,就是她和蕭太後的博弈了。
但……周允钰此時的表現來看,态度簡直完全轉變,陳氏心中閃過周允钰那張冷沉如冰的臉,難道真對舒瑤動情了?
陳氏心中冷嗤,最是無情帝王家,期待周允钰是對舒瑤動情,還不如想想怎麽讓這祥瑞的影響降到最低!
這個祥瑞确實打她個措手不及,之前布置的手段幾乎都用不上了,但這個祥瑞本身就是一把雙刃劍,只看他們誰的手段更高明了!
周允钰……想娶她家瑤兒,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祖母……你是沒有看到,那金佛泣血……實在歹毒,若不是他,我們如今只怕有更大的麻煩,”舒瑤都說不好自己現在是感激周允钰多,還是惱怒周允钰多了,就這麽抹去不好嗎,還弄出一個祥瑞來……
陳氏心中明了,這麽聽着依舊是驚怒無比,這麽歹毒的玲珑心思居然用到她瑤兒身上來了,這是欺她老了嗎?
“不怕,誰欺了我的瑤兒,我都會讓他付出代價!”
陳氏淡淡說着,眸中的殺意卻也沒有掩飾,她雖未有親自動手殺過人,但因她而死的人,早已不計其數,她不過安分了這些年,就有人迫不及待想要惹怒她了!
“嗯嗯,”舒瑤連連點頭,陳氏是她最親近的祖母,她自也不怕她散發出來的殺氣,只覺得這樣的陳氏別樣讓人信賴,別樣風華絕代,這可不是僅僅有容貌就能有的氣場!
也是他們都誤會周允钰了,陶義和龍一只是按照周允钰的吩咐,将那些東西都抹去,将涉及的人全部帶走調查,沒有其他多餘動作。
這些是段之瀾被周允钰警告之後郁悶之餘一時興起,要給他這個三哥如此在乎的小嫂子一個過得去的見面禮罷了。
他就不明白了,他這三哥明明恨不得立馬抱着美人兒回宮裏去,卻還磨磨蹭蹭的,看來還是得要他來幫忙!
這個吉兆操作得好,肯定能讓這冰山開化的三哥得償所願的,再不行,他也會幫忙的,就當是當年周允钰給他照顧的回禮了。
段之瀾很滿意自己的成果,帶着妹妹也上了馬車,慢悠悠地往京城而去,他那如凝玉般的手指夾住了段之萱的頭發,往下一拉,見段之萱暴躁地取回自己頭發,終于溫柔又惡劣地笑了,
“你周家三哥是看不上你了,你還是另找一個吧,”
他了解周允钰,就如周允钰了解他一般,他看似多情,實則無情,那周允钰就是看似絕情,更極難動情,可一動情就是癡情,輕易不會改變。
其他女子妄圖紮進去,搞不好是什麽下場,這也是他難得還算順眼的妹妹,給她一個忠告了。
“嗤,”段之萱摸了摸自己被扯疼的頭皮,輕嗤一下,揚起腦袋傲慢地道,“我才沒看上他呢!”
她看上的另有其人,皇帝那種生物,她本來就不喜歡,誰愛要誰要去。
段之瀾突然往後一躺,整個人都落在大紅的錦被上,稱得他越發膚如凝玉,美不勝收,他張開了手臂,将段之萱擠到嘎啦角落去,美麗的眼睛微微眯着,神情極為閑适地道,
“冰山一般的周三哥都有喜歡的人了,我要不要也找一個玩玩?”
段之萱悄悄地掃一眼段之瀾,不敢搭話,但她心裏滿滿都是對那個可能被他大哥看上的人的默哀,她根本沒辦法想象,這麽扭曲的大哥能喜歡上什麽人,而被他喜歡上的那個人估計更可憐……
阿彌陀佛,佛祖保佑!段之萱保證,她絕對沒有比現在這個時刻更虔誠地念佛了!
皇覺寺離京城并不算遠,何況周允钰在舒瑤身邊還有人,事發沒多久,皇宮裏剛剛下朝的周允钰就得了消息,當下就摔了茶盞,“要他多事……”
他鎖着眉頭,段之瀾就是一個性格詭變的野狼,擁有當世奇才,卻極難馴服,這還沒真正入京呢,就給他惹麻煩了。
他都可以想象此時的舒瑤該怎樣怨念于他了。
“走,去壽安宮!”
周允钰深知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的道理,現在正流言四起的時刻,他不能再遲疑,不然該給暗中那些觊觎舒瑤皇後之位的人可乘之機了!
蕭太後身在後宮,可是她想知道的消息,半點也不比任何人慢,她指尖輕點在那張薄薄的信紙上,“她到底是什麽意思……”
蕭太後口中的她,自是陳氏,她以為這祥瑞是陳氏的手筆呢。
她和陳氏一樣,都将彼此看成這場婚約裏博弈的對手,她尚還無法預料到,半路裏多出了一個重生的周允钰來,論起手段,絲毫不必她和陳氏差了。
蕭太後思索着,就見宮人來報周允钰進來了,蕭太後眉心微微一皺,發生這祥瑞的當下來,周允钰就這麽來了,由不得她不多想一些。
“讓皇帝進來,”
她此時所處的是壽安宮的一個偏殿裏,隔壁是她時常禮佛的小佛堂,這個馨室則是用來抄寫佛經,偶爾煮煮茶,皇帝上完早朝,她也才上完早課不久。
周允钰路過小佛堂時,神色微微一凝,似比之前又冷上幾分,他有些唾棄自己,都活過一輩子了,居然還有些看不開,小佛堂裏供奉的除了一尊菩薩,還有他七弟的牌位。
“給母後請安,”
周允钰微微低頭,态度一如既往,生疏而客氣,打開的矮窗斜射進來的陽光,正好落滿他的一側身體,金光熠熠,卻也越發顯得另一半黯淡沉默,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坐吧,皇帝過來可有事?”
蕭太後指了指她身前的位置,素手輕擡開始煮茶,神态極為閑适,可是話語卻一如既往地直入主題,好似他們母子除了說正事,就真沒什麽好說的了。
七弟的死,是永遠橫亘在他和母後之間的隔閡……
而當年他在西北打戰的時候,他七弟可沒少往那裏派刺客,他能在生死間幡然醒悟,也有他七弟幾分功勞的。歸京之後,下毒,刺客,更沒少過。
将他們推到他死我活地步的,從不是他,而是那個讓母後至今耿耿于懷的七弟啊!
以前的周允钰可能還會覺得難過,現在,他更多的只是嘆息而已。
上輩子母後直到死前都不能原諒他害了他七弟的事情,這輩子也怕也不可能,曾經很奢求的一切,此時換一個心境,卻覺得無所謂起來。
“想來母後也已經得到皇覺寺裏的消息了,”周允钰從不小看他這個母後,他父皇能成事,他母後絕對功不可沒,尤其是這兩年,他登基知道,知道了更多關于當年事變的內情,依舊不算多,卻足夠知道他母後的手段。
他擡手接過茶水,并不喝,而是仔細地賞玩起來,他想起昨日在明慧那裏,舒瑤喝過的茶杯,被他一用力,捏碎了……也不知今天這茶杯能堅持多久……
他話語冷靜無多少起伏,神情卻是難得的認真和誠摯,這輩子娶舒瑤,他不是被逼無奈,而是心甘情願,甚至……迫不及待!
“趁流言越傳越亂,被有心人利用之前,我打算直接下旨,迎舒瑤進宮為後,”周允钰在面對親人親近的人時,很少用朕這樣的自稱,或者說,他其實一直都不怎麽喜歡這樣獨絕的稱呼。
蕭太後停下了煮茶的動作,手一揚,宮宇內外所有伺候的人,都自覺退了出去。
而她看着周允钰的目光,已經完全從淡淡,變成了冷凝,按理來說,她該高興才是,但周允钰如此突然的大轉變,她不免想到了許多許多。
“為什麽突然這麽決定?說說看吧!”
蕭太後幾乎氣場全開,話語落地有聲,冷凝的目光似想從周允钰臉上身上發現他更深層的目的來。他是要拿這婚約,來和她做什麽交易,達成什麽目的嗎?
周允钰卻突然覺得想笑,眼前的人是該對他不信任到了什麽地步,要這麽懷疑他的話,懷疑他的真心,“母後覺得我是為什麽?”
“我不知道所以才問你,”
蕭太後皺眉,周允钰嘴角溢開的那抹冷笑,她覺得極為刺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很清楚這已經不是那個她說什麽就什麽的乖兒子了,他是如今大虞的皇帝,那場皇權博弈裏最後的勝利者,她努力許久,讓自己的話別再那麽冷硬,
“舒瑤是個好孩子,值得你傾心相待,我不希望你将不該有算計,放到她的身上,”
說到舒瑤,蕭太後和周允钰的臉色都不自覺緩和了一些,周允钰收回嘴角那抹戲谑般的冷笑,淡淡問起,
“母後到底為什麽這麽喜歡舒瑤……”雖然他也覺得舒瑤值得所有人喜歡,但蕭太後或許日後會真心喜歡舒瑤,但一開始卻不會只是因為這些,這個問題,他其實想問很久了。
“都是過去的事了,”蕭太後眼中浮現一抹傷痛惋惜的神色,但看周允钰堅持的神色,她還是提了幾句,以周允钰的本事,有她提點,自會知道的,
當年她和雲氏前後懷孕,她提前一個月發動,在産房裏難産,生死不知,是雲氏不顧勸阻,一意進入産房,揪出那個企圖讓她一屍兩命的歹人,一句一淚求着她振作起來。
她安全生下了周允钰,可是雲氏卻動了胎氣,她脈息異常,直到生産,才發現,她懷的不是一胎,而是龍鳳雙胎,可最後只有男胎的蔣書玴活了下來,那個女胎卻因為太久沒能出生,窒息而死。
直到去世前,雲氏都極是喜歡周允钰,幾乎是将他當成她那沒活成的孩子來疼,而蕭太後如今這麽喜歡舒瑤,一意要将舒瑤嫁給周允钰,未嘗沒有将她當成當年那個孩子來補償的意思。
“是你雲姨救了你和我的命,瑤兒是她親手托付給我的,我如何能不對她好呢?”
蕭太後眼中閃過點點淚光,轉瞬消散,她和雲氏是真的好,雲氏為了她可以拼命,她又怎麽能在她走了之後,不照顧好她擔心的孩子呢。
周允钰低頭,他卻是第一次知道這件往事,“您該告訴我的,難道在您眼中,我就是那忘恩負義之人嗎?”若他上輩子就知道這事,他和舒瑤之間是不是會不一樣。
蕭太後沒有錯漏周允钰眼中一閃而過的傷痛,她有些不明白這傷痛的緣由,但等她去探究,周允钰那一閃而過的神色已經消失不見了。
她第一次覺得她看不懂她這個兒子了,或許,她就從沒懂過他。
“我是真心想要娶舒瑤,不是為了報恩,也不是因為局勢,”
周允钰收斂好自己的情緒,再次認真地對蕭太後說道,他肯到這裏來一趟,就是不想蕭太後想太多,而橫生波折,但是現在看來效果不大。
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母後只怕也沒有怎麽了解過?在她心中,他應該是一個為了皇權不折手段的無情之人,就和歷代所有皇帝一樣。
“那就下旨吧,婚期……不要太匆忙,莫要委屈了瑤兒,”
蕭太後在說這話前,腦中閃過千般想法,但她仍相信,在這後宮裏,有她看着,如何都不會讓舒瑤受委屈的,至于她這皇帝兒子所說的話……且看着吧!
馬車到了蔣府,舒瑤才從陳氏懷裏爬起來,她覺得自己已經完全被治愈了,她有祖母,她怕什麽?
她還不知道遠在皇宮裏的周允钰,已經在親自起草迎娶她為後的聖旨了,就是陳氏也不可能預料到他的動作會這般快,也是因為她對周允钰的認識大半還停留在他未重生之前的那種稚嫩印象中。
下朝歸來的蔣言旭和終于得一日沐休的蔣言昪一同在府外迎着他們,見下人中莫名的拘謹,覺得有些不對勁,但看陳氏一如既往的冷淡神色,又覺應該不是什麽大事兒。
“父親,母親歸來辛苦,該好好休息,”
蔣言旭虛扶着老太爺往裏走,老太爺十分嫌棄地掃了他一眼,忍了又忍才沒甩開他,而蔣言昪則是嬉皮笑臉地扶住陳氏,又逗趣地拍了怕舒瑤的帷帽,十足的頑劣,
“告訴三叔,皇覺寺好玩嗎?”
舒瑤和蔣言昪相處了快三個月,自也不見外,“還行吧,景色不錯,可惜三叔你沒趕上……”
“小丫頭都知道淘汰你三叔了,”蔣言昪又要伸手去拍舒瑤的帷帽,就見她十分可憐地纏住陳氏的手臂,明目張膽地告狀了,“祖母,三叔欺負我……”
蔣言昪在陳氏冷冷的目光中,悻悻地收回自己的手,而後又嬉皮笑臉道,“母親知道,我最疼瑤丫頭了……近日走了一趟外差,順路買了一堆好吃好玩的,一會兒就給送紫蘿院去……”
舒瑤眨了眨眼睛,可惜道,“還沒送啊……”
陳氏無奈搖頭,她也知道舒瑤和蔣言昪是故意如此,讓她開懷的,她拍了拍舒瑤的手,看向了衆人,“言旭和言昪,還有書玴都到沅安堂去,我有話和你們說,其他人就都散了吧,”
陳氏那冷靜自持的目光,似乎已經看透了所有的一切,讓心有貓膩的人,憑的一涼,不知如何自處了。
蔣舒玥手心手背都是汗,但仔細思索,她又覺得自己沒留下什麽痕跡,陳氏沒道理懷疑到她的身上才對,而且舒瑤不僅什麽事都沒有,還憑白得了一個祥瑞……
她心中忐忑不安,很想去韓侯府見見韓斯溫,質問他為什麽這點事情都做不好,但又知道這種時候,她如何都該安分,多做多錯,她不能自露馬腳了。
兇兆之事,周允钰覺得是京城裏的其他觊觎後位的家族,如此設計的,陳氏卻覺得是蔣府中出了纰漏,她自半年前還未歸京時,就暗中加強了對京裏消息的掌控,回來之後,更不曾半點放松過。
能在她如此缜密的把控中,還能把計謀算到舒瑤身上的,只能是她燈下黑的自家人了。
沅安堂外院廳堂上,上首左右陳氏老太爺坐着,蔣言旭和蔣言昪分兩側對坐,蔣書玴送妻兒回院之後,便過來了,舒瑤也沒回自己屋裏,她安靜地站在陳氏身後,她得看着她祖母,不能讓她被氣壞了!
他們就這麽靜坐了大致有半個時辰的時間,其間就是舒瑤和向來嬉皮笑臉的蔣言昪都不敢相互說笑了,陳氏氣場全開,生起氣來,那是十分十分的可怕的!
“煙兒,讓書玦将人帶進來!”陳氏緩緩睜開眼睛,輕語道。
“是,”林嬷嬷退下,随後不久,蔣書玦走在前面,秦風和另一護衛提着一個藍布包頭的仆婦,就是那個在大日如來佛殿,最先發現異象,引導衆人去看的那個婦人。
“都招了嗎?”陳氏語氣依舊冷淡,可微凝的氣場,卻讓人忍不住提起心來,再不敢單純地覺得有如此氣場的,會只是一個深宅老婦,年歲已高,含饴弄孫為樂。
“招了,”蔣書玦臉上也沒有往日的純良正氣,微凝的眸光和此時的陳氏極像,他簡要地将那婦人招供的話,重述了一遍,而後又說了一些,他依陳氏之命,查到的一些東西,
“這婦人夫家姓莫,一家五口,在城西老巷經營一個豆腐攤子,長子在外行商,幼子年前才考上的童生,次子游手好閑,惹事不少,近來和一個富商家公子争一戲子,将人打傷,正四處奔逃,三日前被抓住,差點被打死,臨危之際,是他對門的一個在韓家為奴的青年救下他來!”
那婦人全身上下無半點傷痕,可全身像是抖篩糠子一般,仿若受到了極大的驚吓,看到蔣書玦三言兩語就将她家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她就知道她招惹了一群她祖宗十八代都不能招惹的人物了。
而蔣書玦的話還沒有完,他自小的好人緣也不是白得的,京城上下,無論王孫公子,還是三教九流都有和他私交甚好之人,他想要知道這婦人家的情況,實在簡單。
但他此時心中依舊憋着一股怒氣,這般惡毒的手段用在他最喜愛最親近的妹妹身上,他只覺得自己無能無比!
“那青年是韓家別莊裏一個護院,可是……他最小的幼弟,卻是韓家孫輩行七韓斯溫的書童,那書童在五日前見了那青年,三日前和兩日前又分別在南城戲院和東來客棧各見了一次,正好和謀算的時間吻合……”
而他們決定在昨日前往皇覺寺之事,也才不過三日前清晨,陳氏讓人高知他們的,所以韓家韓斯溫只是執行者,真正要害他妹妹的,還有他們蔣家自己人!
這才是真正讓他憤怒的地方,蔣家有陳氏和老太爺看着,兄弟間的龌龊極少,從不容許有這樣自相殘害的事情發生。
“韓家欺人太甚!”蔣言旭一拳頭砸在椅子的扶手上,“嘭”的一聲,可見是怒到極致了。
陳氏冷冷的目光掃過蔣言旭,蔣言旭随即收斂了怒氣,解釋道,“孩兒失态了!”
“書玦,繼續說!”陳氏除了嘴角一抹冷笑,姿态依舊優雅入骨,卻隐約可以察覺有一股更大的氣勢在她體內醞釀,只等着爆發的那一刻。
“別氣壞了身體,”老太爺的話還沒說完,就在陳氏冷冷的一瞥中,閉緊了嘴巴,他知道這是被遷怒了,或者說,陳氏從未忘懷過當年那些事情才對。
舒瑤也有些擔心陳氏,但她很乖覺沒有說任何話,只是走上前去蹲在陳氏身前,握住了她略有些冰涼的手,然後展露她最可心的笑容,無聲地說,她還好好的,不需要那麽生氣的。
陳氏目光掃了舒瑤,終于有了些許緩和,而蔣書玦也接着往下說他查到的東西,他和秦風快馬回程,加上陳氏又多給了他半個多時辰的時間,已經很足夠了!
“孫兒排查了府中十日內的出府記錄,從面上看并無特異的地方,”蔣書玦冷聲說着,那人藏得越深,他就更覺得可怕,“孫兒又查了府內不在記錄的廚房采買人員,發現了點蛛絲馬跡。”
“一番拷問,唯一異狀就是負責采買的林四娘在七日前采買時比平時多花了半個時辰的時間,她繞過了平日常去的南菜場,前往了西菜場,三日前又是如此……”
還狡辯說,是一些果蔬不新鮮,但南菜場都是供給官宦人家,只有西菜場的不新鮮,哪裏有南菜場不新鮮的道理,這是想欺他不理俗物嗎?
随後他就抓了她拷問,果然……
“我一朋友幫忙查到,有人見到她在一個小客棧裏停留了幾刻鐘,而那個小客棧是韓斯溫他娘劉氏名下的嫁妝之一,”
果然是出了內賊啊,他多想是他冤枉人了,可事實就是這麽的讓人心寒。
蔣書玦也不再吊胃口了,“林四娘一直在大廚房裏工作,但她的女兒小燕卻是四妹妹的貼身丫鬟。”
“玥兒?”蔣言旭極是驚訝,和韓家扯上關系,他就猜測和韓氏脫不了關系,卻沒有想到會是他那美若天仙的二女兒。
這三年來,蔣舒玥對他噓寒問暖,他極是喜歡這個女兒,一直不肯松口退婚,也是有顧慮到她将來的婚配問題的,可是……她到底為什麽要對付她的嫡姐……
“是四妹妹,”蔣書玦也覺得心寒,雖不是同胞兄妹,可是他也沒有虧待過她,不說有求必應,可是有好東西的時候,他也沒忘記過她。
随後他又将原本蔣舒玥要在舒瑤身上所使的歹毒手段一說,就是向來面癱的蔣書玴都變了臉色。
金佛泣血,國之兇兆,不說這樣的罪名,舒瑤承不承受得起,她身後的蔣家絕對承受不起,她到底是怎麽想的,會如此鬼迷心竅,做出這般的事情來。
“至于兇兆變祥瑞,孫兒又查了昨日前往皇覺寺的所有香客名單,尚還為查出是誰發覺了,如此改天換日的,”蔣書玦極度懷疑是他那日在柳樹下碰見的那個人,就他本身的氣韻來說,極是不凡,還能不留任何蛛絲馬跡于寺中,更讓他認可了他有這本事。
“将她帶上來,”陳氏對蔣書玦目露贊許神色,這個孫兒要比他父親要精明清楚得多,即便沒有書玴身上世襲的爵位,也會自己出人頭地,不需要多擔心。
其實在蔣書玦開始一一禀告陳述之前,蔣舒玥就被林嬷嬷帶來了,絲巾綁在她嘴巴上,兩個仆婦押着她,不能說話,不能動彈。
她一開始還掙紮得厲害,後來卻半點動作也無,心也随着蔣書玦的話,一點一點地往下沉,她上輩子就知道這個二哥是個有出息的,可是卻萬萬想不到,他會将本事用到她的身上來。
她已經避開了所有可能露馬腳的地方,甚至連韓氏都沒有告訴,卻還是栽了,若是已經拖了舒瑤下水,她也算值了,可沒有,不僅讓舒瑤得了大便宜,還讓自己陷入如此境地,她實在不甘!
她不信老天爺讓她重生,就是讓她這麽收場的,一定有辦法,一定還有辦法的!
林嬷嬷解了她蒙嘴的絲巾,才讓仆婦押着她上前,臨到廳堂時,她一用力便掙脫了仆婦的束縛,那些仆婦得林嬷嬷示意,也沒有再上前。
蔣舒玥揚着一張素淨美麗的臉龐,帶着點不屈的傲氣,絲毫不見狼狽,款步走了進來,這個外院廳堂裏,聚齊這蔣家目前最有權勢的所有人,但都到這種地步了,她也沒有什麽好怕的!
“孫女兒舒玥見過祖父,祖母,父親三叔,大哥二哥……哦,還有大姐姐,”蔣舒玥沒有絲毫收斂自己對舒瑤的鄙夷,以及那些曾經隐藏得深之又深的嫉妒和恨!
憑什麽同為蔣家嫡女,她是九天鳳凰,人人稱頌愛戴的賢惠皇後,而她卻是一深宅夫人,常年不見丈夫,只是與男仆偷個情,都能叫歹徒撞破,含恨而死!
她有多鄙夷舒瑤,就有多羨慕于她,在死前的那一刻,她就想着若有來生,定要踩着舒瑤,奪過所有屬于她的一切。
舒瑤站了起來,回到陳氏的身後,她略有些吃驚地看着蔣舒玥眸光中絲絲難以忽略的針對她的恨和鄙夷,她回京之後,與她的交流甚少,也不知這恨是從哪裏來的。
“孽障,還不跪下!”蔣言旭喝道。
在場就沒一個蠢的,蔣舒玥即便多了她那荒唐的上輩子,也尚無法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作妖,尤其是已經被蔣書玦揭了那僞善的表層了。
“父親,玥兒不覺得自己有錯,”蔣舒玥咬着嘴唇,強忍住陳氏目光中那股從心底發寒的下跪沖動,“大姐姐……蔣舒瑤她根本做不好一個皇後,她又蠢又笨又懶,即便做了皇後也不可能光耀門楣,福遺我們蔣家的,”
無寵無子,有賢惠名聲又如何,下一代皇帝還不是別人的孩子?
“而且,陛下根本就不喜歡她,他喜歡的人是我,只有我才能抓住陛下的心,才能讓我們蔣家一躍成為京城裏的超等家族,”
衆人看着蔣舒玥都覺得臉皮疼得很,究竟是怎樣奇葩的腦袋,才會将如此厚顏無恥的話,說得這般理直氣壯的!
舒瑤也覺得大開眼界,估計這就是祖母曾經告知過她的所謂奇葩了,當時祖母是怎麽說來着,哦,她說,遇着這種奇葩,不用說理,直接用武就好了,因為跟他們說理,就是和自己過不去。
但蔣舒玥說的話實在理智氣壯,舒瑤也不免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又蠢又笨又懶……她不過是愛睡覺了點,愛美食了點,而且她天生就沒陳氏她們聰明,這也不該是她的錯吧……
陳氏似能感覺到舒瑤那若有若無淡淡的委屈,她轉過頭極認真地看着舒瑤說道,“你很好,她才是蠢的!”
舒瑤自己還沒點頭呢,老太爺,她三叔,大哥二哥都點頭着看着她,極是認同。
舒瑤瞬間就開懷了,蔣舒玥怎麽看她,她一點都不在意,重要的是,她在乎的家人怎麽看她,尤其是她祖母,能得她祖母一句很好,她覺得今天多吃幾口飯了!
蔣舒玥一口血嘔在喉嚨中,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煙兒,”陳氏喚了一句,極為了解陳氏的林嬷嬷,就從後堂裏取出一支陳氏舊年用過的皮鞭,她已經很久沒動用過這東西了,看到這皮鞭的老太爺,眼角一陣抽搐,卻也還是繃着沒有說話。
陳氏站了起來,蔣舒玥心中尖叫着要避退,可是理智又覺得陳氏不可能對她怎樣,或者說,不可能親手對她怎樣!但……
“撕拉……”一皮鞭破空的聲音傳來,就是她手臂上衣服撕裂的聲音,兩輩子從來沒受過任何皮肉之苦的蔣舒玥,她蒙了,陳氏……她真的打她了。
“我告訴你,舒瑤即便懶不聰明,也勝過你千倍百倍,”随着她話落,又是一皮鞭,在蔣舒玥身上撕開一長條,隐隐約約可見猩紅,她沒有任何留手,論起絕情無情,她也勝過千千萬萬的人。
蔣舒玥在她看來,也只是和普通人有點不同罷了!
“你憑什麽和我的瑤兒比,你連瑤兒的頭發絲兒都比不上,”陳氏鮮少罵人,但罵人的功力絕對不差,比起肉體上的疼痛,陳氏的話語更讓蔣舒玥難受,她居然連舒瑤的頭發絲兒都比不上!
“我不服,我不服,”蔣舒玥一邊翻滾着身體躲避陳氏的皮鞭,一邊叫嚷了起來,半點不見之前進來時的仙氣兒了,“憑什麽,她可以,我就不可以!我不服!”
“舒瑤母親能拿命去救太後,你那貪生怕死的母親能嗎?”陳氏一眼就看出蔣舒玥真正不服所在,“蔣家……蔣家算什麽,你以為是蔣家的女兒就夠讓太後堅持這麽多年,非要舒瑤不可嗎?”
“憑什麽,憑什麽她就這麽好命,我就不可以!”蔣舒玥哭了,淚眼混着疼痛出的生理鼻涕,又可憐又慘不忍睹。
“那我就送你去投胎,看看你能不能換一個好命的人家!”陳氏丢下了皮鞭,臉不紅氣不喘,淡淡看着她,語氣甚至說得上溫柔,可話語卻讓人憑的生寒!
蔣舒玥不敢再反駁了,她怕了,陳氏真的可能殺了她的,再沒有比這一刻更讓她體會到陳氏的可怕,可是她更不理解,這麽可怕的陳氏,為什麽在京城裏會有這麽好的名聲,兩輩子都是如此,就是她那曾經最嚴謹苛刻的婆婆,說到陳氏都會嘆一聲好。
蔣言旭雖然也恨不得沒有這麽個心腸歹毒的女兒,可是畢竟事情沒有發生,還沒到真要殺了她的地步,不由得喚了一句,“母親……”
陳氏淡淡地收回目光,也沒去看蔣言旭,“将四姑娘送回牡丹閣,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任何人去看她!”
蔣言旭松下心來,陳氏總算真沒想把人弄死,又見陳氏說道,“至于……韓家,就交給你和書玴去處理,蔣家還沒落魄到什麽人都能來咬一口!”
蔣言旭和蔣書玴連忙站起來,點頭稱是,對着蔣舒玥,他們還會顧念着十多年的骨肉親情,但對着韓家就沒這情分了!
蔣書玦也暗自思量,該怎麽給韓家一個教訓,尤其是那個與蔣舒玥狼狽為奸的韓斯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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