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情敵路窄
慌張地伸出手,想要在阒不見人的暗夜裏拉住那人一把,卻空無一物,樂湮急得眼淚直落。
“丫頭。”那人仿佛笑了一聲,“哭什麽,我一直在。”
樂湮怕外邊的人聽到自己的哭聲,只能用牙咬住自己的手背,發出幾道長長短短的嗚咽聲。
“丫頭,我去引開他們的注意,你吹曲子就好。”姬君漓清幽的聲音愈發空寂冰涼,最後歸入虛無再也無從得聽。
難過地嗚嗚了幾聲,樂湮依言幻出碧竹簫,抽噎之間吹得調不成調,門外傳來用劍砸門的嘈切之音,樂湮倚着門框的身板巨顫不止,門外有人叫嚣道:“有人在裏邊!”
“沖進去!”又是幾個人蜂擁而至,一道兒開始砸門。
樂湮被幾個男人的巨大沖力震得跌出幾步,按着碧竹簫的手一抖,差點前功盡棄,來不及收拾驚恐的心,便聽到門牆之外傳來幾聲劍鋒入肉的悶哼聲,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慘叫。
下一刻,再沒有一個人來砸門,想是死幹淨了。
樂湮抽抽搭搭,一曲終了……
……
白秀隽此刻自顧不暇,圍攻的人越來越多,而且知道他武功高強之後,他們似乎開啓了車輪戰模式,沒有久戰不殆的将軍,至少白秀隽不是。
不過幾柱香的時間,他的兩肩、右下腹、左腿,都紛紛中了劍,血流不止。
從南閣樓一路打下樓梯,轉過朱漆雕花、飛甍重護的幾道長廊,月下的樹影婆娑着血色的冷豔凄峭。白秀隽視線受阻看不清方向,只能照着敵人的火把尋了條幽僻的小徑踅過去。楊柳稀疏,峭楞楞地死立着,枯枝焦灼,如扼人咽喉的鬼魂之手。
白衣裳血跡斑斑,白秀隽苦澀勾着唇笑着,再沒有想到自己有一日也會如此狼狽。逃出一裏之地,受傷的胳膊給人驟然扯住,他疼地發出一聲嘶聲,正要揮劍,卻聽見深夜裏那人道:“是我。”
是姬君漓。
白秀隽微怔:“怎麽是你?樂湮呢?”
一轉頭,玄衣男子風姿清冷,面容冷峻,唇色滴血的灼然,宛如深夜的王。
姬君漓将他的手拽着拖入了桃花林的疊嶂之中,他淡然道:“她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這個男人素來給人沉穩的霸氣之感,說話一言九鼎重達千鈞,他既然認定樂湮已經安全了那便是安全了,白秀隽不再追問樂湮之事,喘着粗氣道:“他們很快又會再追過來的,想不到孫秀這個人這麽狠,得不到綠珠便直接慫恿趙王倫對石崇下手,還是必殺。”
他扶着一株花樹咳嗽了幾聲,桃花已落,碧葉扶疏,蓁蓁葳蕤。
四下裏的火光似乎更亮了些,想是又有人尋過來了,姬君漓将攥着他胳膊的那只手放下,方道:“你壞我大事,我本該殺了你。但樂湮不讓,否則現下我絕不應在此處。”
這話聽着,似乎救他還有些不甘心啊。
白秀隽玩味的一笑,冰冷的眼裏飄出幾絲春風來,“醋味真大!”
“……”
官兵已經尋進了林子,但走了幾遭,分明就從他們眼前走過,但跟瞎了沒兩樣,搖頭交流了一下“沒有”,便又往別處去了。
此過程中姬君漓一直捂着白秀隽的嘴巴,白秀隽又驚又怒,卻沒有絲毫違逆反抗的意思,直到那些人遠走,他方放下手,用絲絹子皺着眉頭搓一搓手,白秀隽看他這一臉嫌棄的模樣不禁氣急,卻終是忍不住問道:“你方才,不會是使了什麽隐身術之類的吧?”
“嗯。”姬君漓很無所謂地答應了一聲。
靠!嗯!他居然“嗯”!嗯你妹啊,很牛逼是不是?在情敵面前炫耀個人能力是吧?真是夠了!
姬君漓不想再理會這個人,将唇角一拉,便尋了另一條小徑走去,白秀隽為了知道樂湮在哪,自然不甘不願地跟上他。走了幾個拐角,姬君漓忽然一頓,他躊躇似的左踏了三步,又回過身往右試探了下。
白秀隽雖感到驚奇,卻仍是好心地提醒道:“喂,那邊是石子路!”
姬君漓邁步的腿僵了僵,然後他垂下眼皮淡淡道:“我知道。”繼而毫不在意地往左走。但走入走道之後,還舒了口氣,若非會堪輿之術,他是不能記住路的。
但是白秀隽有點懵,怎麽回事?這人分明走得很穩很有條理啊,怎麽感覺他好像都不知道右邊是石頭似的。
趙王倫的人在搜了大半夜,能抓的都抓了,能殺的也都殺了,最後戀戀不舍地離去,而走之時,又用幾十輛大車,将金谷園中的金銀細軟、奇珍異寶搜羅了不少,滿載而歸。
翌日淩晨,姬君漓帶着白秀隽與碧珑、溯時會和。南閣樓如今已經被焚毀得差不多了,此情此景,讓人感慨之餘,不由生了幾分怨恨。
但是姬君漓很鎮定,白秀隽忍住吐槽:“這麽好的園子一夕之間盡毀,你就不覺得可惜?”
姬君漓扶着燒焦的欄杆,淡然道:“圓明園更恢弘,也被毀得更徹底,我實在沒有心思為這種春花秋月的事憂神。”
白秀隽不曉得圓明園是個什麽鬼,但是他真心覺得姬君漓有點無情,遂更加冰冷地問了一句:“那這麽說,石崇你也不打算去救了?”
“他是咎由自取。”
這時候,溯時突然拍着膀子飛起來了,同時歡脫地想到:主人,你看西邊的景色好像不錯呢,我見那有一座小閣樓似乎不錯,主人你的空間還有那麽多富餘的,不妨擠一擠,把它收進去?你也知道,這種東西拿回家多值錢啊!
碧珑聞言拍了拍溯時大人高傲的頭顱,噴笑道:“真是個財迷!”
姬君漓默不作聲,溯時以為他沒有答應,不由得有點失落。垂着腦袋,将嘴兒一扁,眼淚汪汪地吹冷風去了。
白秀隽愈發看得驚奇,“你這只鳥兒似乎也能通鬼神?”
“嗯。”
嗯?你居然又“嗯”?草泥馬啊,五魁首啊,六六六啊……
“我好像又忘了一個人了。”白秀隽皺了皺眉,直覺告訴他這事和姬君漓有些關系。
姬君漓從容地看了他一眼,“綠珠在我手上。”轉眼,又輕輕嘆息,“一屍兩命,可真夠狠的。”
終于逮到機會刺他了,白秀隽邪笑着道:“你相信我,樂湮一定更狠。”
“……”不帶這麽傷口上抹鹽、瘡疤處插刀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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