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那麽近,又那麽遠

把行李搬回客房,楚楚簡單的環視了一圈房間,很簡單的屋子,一目了然。床是鋪好的,大概是因為幾乎沒人住的緣故床上搭着一層白色的布,這倒是為她省了許多事。簡單的收拾了下,躺倒在床上,她望着天花板發了會兒呆,然後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過去。

“言之。”

那端的男人淡淡的“嗯”了一聲,“找到住處了嗎?”

“算是暫時找到了。”她嘆了口氣,頗為無奈又有些莫名的煩躁,“我今天本來打算去找沈寒的,一下飛機就去了HA會場,可是在HA會場還沒找到他呢就被人拉去當了coser,好巧不巧的老爺子也在。”

“HA會場不是淮安旗下的嗎?老爺子去砸場子?”

“不知道。”她咬了咬唇,斟酌着開口道,“我,遇見君長安了。”

“哦?”那端的聲音有些意外,安靜了幾秒後才再度開口反問,“他幫你躲過的老爺子?”

“你該不會現在在他家吧?”

這連環的問句讓她有些難以招架,想了想,她還是老實交代道:“嗯,算是吧。”

“公司這邊的競标事宜還有一周的樣子就會結束,等我回來。”他頓了頓,接着說道,“在這之前,照顧好自己。”

“好。”心莫名的就安定了下來,他說還有事要忙,于是電話就被這麽挂斷。楚楚望着暗下去的手機屏幕發呆。

她提前結束了學業回國,為的,就是這個男人。這個,讓她傾付了這些年青春的男人。

思緒一亂,想到之前收到的那一沓照片,她眼底又是一黯,翻身裹住被子,閉上眼,沉沉睡去。

……

清晨,君長安在頭疼中醒來,雖然睡前喝了醒酒茶,但是他昨晚喝得不算少,頭疼也是自然症狀。從床上坐起身,意識還有些模糊,慢慢地站起身,家裏的格局就算是閉着眼睛他也能找到衛生間,打開水龍頭,簡單的洗了個頭,洗漱結束,他才覺得腦子清醒了些。

拿起一塊毛巾随意的擦了擦,發梢的水滴落在肩膀上,有些涼。劉海垂下來濕漉漉又淩亂地搭着,他随手推開了窗戶,漆黑的瞳孔裏閃過一抹興致盎然。

庭院裏的小姑娘腰肢纖細,曲調清婉,一個人唱着自己的戲。

小樓、涼亭、曲調,一切都合了戲的意境,一個起範兒,比劃着的手指纖細修長,手勢一轉又帶來些或旖旎或感傷的姿态,他突然興致深了些,想知道那雙眼裏現在是怎樣的光華流轉。就那麽只是安靜地站着,聽着那略帶着些蘇音的咬字,一個虛晃的水袖,硬生生唱遍了姹紫嫣紅。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

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

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是哪處曾相見?相看俨然,早難道好處相逢無一言。”

楚楚轉身擡頭,拈花一指,看見開着的雕花木窗,空空蕩蕩。

收拾起身,回到大廳,意外的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眼眸。

那雙極亮的眼眸望着她,比之昨晚多了幾分親近:“你會唱戲?”

“喜歡唱。”她老實的回答,“學過,唱的不好。”

君長安搖了搖頭:“唱得很好,我很久沒聽過唱的這麽有韻味的西廂了。”

他有片刻的走神,小時候的回憶漸漸清晰起來,可是又慢慢模糊了去,只有那軟軟糯糯帶着蘇音的戲調格外分明。

“你是蘇州人?”

“不是。”她的眼睛總是帶着笑,搖了搖頭,“以前帶我的老師是蘇州的,耳濡目染這麽久,別的沒學會,口音倒是被帶偏了。”

他似乎覺得她說的很有趣,也彎了彎嘴角。

瞥見他嘴角微微漾開的笑意,楚楚微微有些走神,傳說中的君長安果然是很好相處的人嘛,那她可不可以請求他多收留她一段時間咧?她現在最要緊的事就是避避風頭,所以全世界都沒有這裏安全了吧,畢竟這個男人,是君長安……

被打量的眼神看得太久,君長安皺了皺眉,多年的商場生涯讓他能從及其細微的眼神裏讀出很多東西,他能看出來,她此刻眼中越來越深的笑意雖然溫和無害,但是卻帶着自己的計量,要算計他麽?呵,很久沒遇見這麽有趣的事了啊。

他的語氣還算禮貌,因為他一向很有禮貌,只是禮貌中不那麽愉快:“在想什麽?”

楚楚擡頭很認真的看着他,漂亮的眼睛裏有什麽情緒在閃閃發亮,纖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完全沒有意識到他語氣裏的不愉快,自顧自的開口問道:“你介意養我嗎?”

……

君長安有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這些年在他面前耍手段,想上位或者是真心愛慕他的的女人都不算少,可是沒有一個像眼前這個這樣不按常理出牌,這算是什麽招數,玩兒出新花招了?吸引他注意力?

看起來好像是挺有效,不過他最近并沒有什麽多餘的心情玩兒這種游戲。

“收拾下就離開吧,我不是每天都有心情日行一善的。”

楚楚咬了咬嘴唇,這麽不近人情?所以其實傳說他有雙重人格的事難道是真的?!那她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等到溫柔善良的那個人格出現啊……

“就知道不行。”她有些挫敗的揉了揉腦袋,看來還是要去找沈寒啊。

“說說理由。”她的眼神太過幹淨,純粹得讓他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頓了頓,接着開口道,“或者,你留下來能為我做些什麽。我是個商人,商人不會做無利的買賣。”

“我在ETH讀的Master,這樣的學歷淮安能不能收留我?”

“淮安從來都不缺人才。”他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如果你不能拿出更好的理由……”

“我會,唱戲!”腦袋短路的瞬間就只蹦出了這麽一個理由,她捏了捏指尖,覺得自己有些犯傻。

男人望了她一眼,似笑非笑,“ETH的高材生出來唱戲,你不覺得丢臉嗎?”

“……”

“為什麽要覺得丢臉?”楚楚皺了皺眉頭,她突然想起老爺子無數次數落她的話,什麽戲子無情,什麽她怎麽就不能學學她哥哥有點出息……揉了揉眉心,她突然覺得她還是應該自己找條出路。

起身,壓下心頭的情緒,她勾了勾嘴角,笑得很漂亮:“人生如戲,誰不是戲子,這廂唱罷那廂登場。我喜歡唱戲,不過是喜歡罷了,我還以為,你也喜歡呢,現在看來是我誤會了。”給一個喜歡聽戲的人唱戲,應該是高山流水的美談,何來丢臉一說,可若是對方不愛,那就是對牛彈琴,呵,她還嫌浪費時間。

君長安頗為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有些封存的記憶零星的閃現了出來,半晌,他收回自己的視線,拿過一邊椅子上的大衣,一邊換上衣服一邊開口:“抱歉,是我誤會你了。”

“你也誤會我了。”理了理衣袖,扣上扣子,修長的手指順着衣領撫了撫,語氣慢慢緩和下來,“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記憶,所以說話重了些。”

楚楚愣在原地,擡頭看他,不解的皺眉。

“一樓随你出入,一日三餐自己動手,房間自己打掃,其他地方不要碰,沒事不要來打擾我。”頓了頓,他擡眸望了來,“我确實喜歡聽戲,但你不必特意為我而唱,喜歡就随你心意吧,如果想進淮安,可以自己去應聘。”

他的語氣越發的緩和,反而驚得楚楚沒反應過來:“你這是同意我住下了?”

然後如同碧波蕩漾的眼裏慢慢盛開笑意,眼眸彎彎如月,清爽動人,耀眼明媚。

君長安将她的喜于言表收入眼中,眸色深了幾分。他不想承認,有時候她的笑确實讓人很沒有抵制力。

即使他向來自诩抵制力了得。

…………

再回到家已經是淩晨了,處理完公司裏的事務,又去酒吧喝了些酒,回到家的他很累。

打開燈,軟墊上蜷縮着的人兒瞬間彈坐起身,突然發聲,聲音有些嘶啞:“啊,你回來了啊。”

他愣了愣,旋即意識到家裏确實還有一個人在,一個讓他養着的小姑娘……閉了閉眼适應了下燈光,扶着牆走進門,他照例給自己沏了一壺醒酒茶。

“又喝酒了?”楚楚皺了皺眉,有些好奇,“淮安集體業務這麽大了還需要你成天喝酒應酬?還是說和昨晚一樣一個人跑去酒吧喝酒消遣去啦?”

沒有人搭話,室內安靜得只能聽見沏茶流水的聲音,而男人沏茶的動作就像電影裏的慢鏡頭,說不出的優雅動人,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般賞心悅目。楚楚就這麽半托着腮看他,看他慢悠悠的給自己沏茶,然後輕啓薄唇,淡青色的茶水入嘴,視線再往下,茶水随着喉結往下,她有些迷惘的眨了眨眼,明明是喝茶,為什麽她覺得有些醉了?……

君長安瞥見她眼中的凝視,不悅的擰了擰眉:“你這樣直勾勾的眼神很容易讓我誤會你對我有什麽其他企圖。”

“啊——”楚楚微微張了張嘴唇,神經有片刻沒轉過來,“對你有其他企圖也很正常啊,誰叫你長得這麽好看。”

君長安對她的直言直語真的是,無言以對……一個人靜坐喝茶的心情也沒有了,就着手邊的茶杯飲完,将茶具一一收好,起身回房。

身後傳來女子柔柔的聲音,還是那句“晚安,做個做個好夢”,他難得的勾了勾嘴角,轉身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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