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新人,工作,老板

這一整天,楚楚就在思考君長安到底是怎麽整頓淮安風紀的和記員工守則中度過了。不只是這一整天,之後的好幾天她都被分配了工作,盡管只是幫忙排排行程表看看有什麽沖突之類的小事,但也是正經的工作。作為一個新人,她為自己受到這麽公平公正的對待而難以置信——除了偶爾在衛生間會聽到背後議論她的言論,以及和沈寒一起吃飯會接收到無數羨慕嫉妒恨的目光,還有每次電梯裏女同胞們恨不得将她千刀萬剮的注視,一切都還是很正常……

幾天的時間,她和米莉甚至還建立了不錯的友情。大概因為米莉是有夫之婦,不花癡君長安。Tina做事很嚴肅認真,只要她沒有在工作上犯錯,Tina也還是很好相處。

所以她的這份工作,不僅僅是羨煞旁人,就連她自己都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好運氣來。

“Tina,剛才益陽集團的辦公室來電話,說他們董事長下午有急事,所以和我們暫定的簽約會議只能取消,我新排了一份日程安排,你看一下吧。”把剛趕出來的安排和接待方案遞上去,楚楚松了口氣。方才益陽集團來電話的時候辦公室就她一個人,這兩天君長安的日程很緊,手頭工作也多,所以重拟一份日常安排是必須的,不然時間根本安排不過來,這種情況下她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Tina快速的掃了一眼,眼底流露出一抹贊賞:“你做的很好,等會兒總裁結束了會議,你把新的安排遞交上去吧。”

“我去?”她沒聽錯吧?這種事不都是高級助理做的事嗎?她就是個替補,哪裏需要補哪裏……怎麽突然就被委以重任了!

“你做的安排,自然是你去。”Tina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帶着鼓勵的意味,“你這次做的很好,我可不想搶你的功勞。”

“誰搶誰的功勞?”正好結束會議走回辦公室的君長安睨了一眼Tina,又看向楚楚,最後視線落在她手中的文件上。

“總裁,方才益陽集團的辦公室來電話,說他們董事長下午有急事,和我們簽約會議只能取消,所以我新排了一份日程安排。”楚楚頂着壓力把文件遞上去,目光飄向別處。

将文件上的接待安排粗略看了一遍,君長安揉了揉眉心,然後突然笑開來,低低的說了句什麽。Tina并沒有聽清,只有楚楚怔怔的望着拿着文件走進辦公室的男人,神思恍惚……那一句話語調雖低,卻還是一字不落的聽進了她耳中。

沒白養……

說的……好像是她?

那一刻他眼底是帶笑的,清澈透亮,透亮到她能看清他眼中的自己,小小的投影。

心底有些亂,她借口上洗手間,在無人的走道撥通了一串爛熟于心的號碼。

“你什麽時候回來?”她截斷他還沒開口的問候,握着手機的手慢慢收緊了幾分。

“怎麽了?”

意識到自己有些荒唐的舉動,楚楚搖了搖頭,微嘆了口氣:“沒什麽,就是,想你了。”

那端傳來男人輕笑的聲音:“明天。”

“楚楚,我明天就回來了,你忘了嗎?”

楚楚微微一楞,是啊,他明天就回來了,她竟然糊塗到忘了這麽重要的事……咬了咬嘴唇,她覺得有些抱歉:“你那邊是晚上吧,還沒休息嗎?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

天邊的霞色明明滅滅深深淺淺暈染開了去。

楚楚回到辦公室,望了一眼天色,然後繼續整理手頭的資料,分門別類。這是一項有些枯燥的工作,而她最近大部分時間都在整理資料,各種合同排序報表糾錯。可即使枯燥,她也甘之如饴,樂在其中。因為在淮安,她真正覺得能發揮自己的作用,不會被打壓不會被埋沒,一切都靠實力說話。或許她在別人的眼中起點很高,但其實她的經驗很少,所有的一切她也需要從頭做起。

還有一個原因——她需要這些細瑣又繁雜的工作讓自己靜下心來。

晚上,她回到家,哎不對,回到君家的時候,君長安還沒回來。不意外,她已經習慣了每天晚上都帶着酒氣回來的君長安。她不理解為什麽每天工作那麽忙的君長安還有“閑情逸致”去買醉,她能做的只是偶爾煮上一盅白米粥,或者是一鍋養胃的湯,等着他回家。

這種相處模式有些奇怪,可她畢竟是寄人籬下。

白天在公司公事公辦,晚上回到家見面說不到兩句話,除了她每天那句“晚安”之外,其他的全憑君長安興致高低,興致高的時候他确實會聽她唱戲,聽過一兩次,也會和她閑聊一會,語氣淡淡難辨喜怒。

她猜不到他在想什麽,也不想猜。

思緒正在漫天飄散呢,房門一聲輕響,然後被人推開,男人似乎有些醉,微靠在門邊卻沒有動身進門。

楚楚瞄了他一眼,也沒動。她在思考,為什麽每次君長安喝了酒還自己開車回來卻從來沒被抓過酒駕,還是說連局裏的人都不敢動他?他命也真是大竟然都沒出過車禍。

感覺是作死找死的節奏啊……

君長安還靠着門站着,許久沒有動作,楚楚眯着眼打量了他一番,一邊想他是不是醉得很厲害一邊起身過去。伸手扶住男人,她有些吃力的将他扶着進了門。這麽多天,他從來沒有醉到連走路都要人扶。他的酒量似乎很好,雖然有時候也會醉,但也不至于醉到不省人事。他總是在睡前喝一杯醒酒茶,醉得厲害的時候就安安靜靜的在樓下坐着休息解酒,他……

思緒驀然停頓下來,楚楚咬了咬舌尖,她什麽時候這麽清楚他的習性喜好了?……

瞥了一眼微靠在肩頭的男人,她嘆了口氣,将他扶到椅子上坐好,然後進廚房沏茶。

楚楚端着熱茶出來,目光觸及到君長安慵懶的靠在椅子上的姿勢時下意識的停下了腳,心裏莫名的覺得,這個樣子的君長安,很脆弱?

撇去心頭亂七八糟的念頭,她端着茶走了過去。

喝了杯熱茶,君長安緊擰着的眉頭總算稍微舒展了些,伸手扯了扯領帶,身子再往後靠了些,微微擡眸,張了張嘴,嗓音帶着說不出的低啞:“謝謝。”

正在倒茶的楚楚手下一頓,然後端起杯子晃了晃,氤氲在茶氣裏的眸子蒙上一層水汽,讓人看不分明:“為什麽?”

為什麽日日買醉,為什麽對萍水相逢的她這麽好,卻對自己那麽苛待。

為什麽?他索性閉上了眼,伸手解開領口的兩顆衣扣,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你相信愛情嗎?”

“信,也不信。”楚楚搖了搖頭,雙眼微微失焦,腦海中有什麽劃過,輕飄飄的落在心底。

他看了她一眼,伸手,示意她給他添一杯茶。溫熱的茶杯落入手心,水面上舒展開的一抹有些老舊的綠色像極了記憶裏的顏色,爬滿爬山虎和青苔的老屋,常年帶着這樣的綠。輕呷了口茶,他沉沉開口:“我母親出身書香世家,從小就學戲,她在中音藝校當老師,教戲、講戲。”頓了頓,聲音壓低了許多,“也唱戲。”

“遇見我父親那年,她也才你這般年紀吧。”

楚楚捧着茶杯,指尖在杯身上摩挲着思緒亂亂的。他是私生子,見不得光的那種,可想而知這段記憶于他而言有多難堪,可是他卻說了,語氣淡淡,就像在講一個毫不相幹的故事,這個故事裏,有他如今這般每夜醉生夢死的答案。

他在回答她的問題。

紊亂的思緒最後都擰在了一起,她的腦海中只剩下了最後一個念頭。

他一定是醉了……

喝完手裏的第二杯茶,君長安才接着開口,不徐不緩:“君家,從來都沒有承認過我的母親和我,他們覺得,戲子是最卑賤的存在,說我母親是小三,不配為人師表,還向學校施壓,讓我母親丢了工作。”

“母親去世後的很多年我都在孤兒院度過,沒有高學歷,也沒有養尊處優的生活、門第的幫襯,我一直覺得我能站到現在這種高度,是上天為了彌補對我的不公。”

“後來,那個人死了,緊跟着,君家繼承權出了問題,公司也出了問題。然後君家想到了我。剛開始他們只是想利用我拿到繼承權,我知道,但是我還是努力的幫着君家,我欠那個人一身血肉,只能用這種方式償還。”

“過河拆橋,這個詞真的很有意思。”他笑了笑,嘴角勾起的弧度帶着些嘲諷的意味,“我一手扶起了君家,自然也可以讓君家再度覆滅。”手心朝上的攤開,然後翻轉過來,他閉了閉眼,聲音微不可聞的喃喃道,“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有片刻的沉默,他似乎想結束這段不愉快的談話了:“君家,被淮安吞并,如你所說,我并不開心。”

“或者說,沒有想象中那麽開心。”

安靜的聽完這一席話,楚楚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好,手中的茶已經涼了,就像那些過去,早就過去了。她還是飲盡了手中的茶,壓下口中微澀,擡頭看他:“君長安,你的執念早就散了,你應該給自己找一個新的信念。”

“前路還很遠,而你的人生正輝煌,你打算就這麽醉生夢死一輩子嗎?你這樣對不起你的母親,更對不起你自己。”

“你君長安的前程似錦一路繁華早就與君家無關了。”

“或許有一天你會遇見一個你愛的人,她會在日落時為你做上一頓豐盛的晚餐,也會在深夜等你回家給你沏上一壺熱茶,總之在一切美好都還沒到來之前,糟蹋自己的人生是對自己最不負責的行為。”

客廳裏就這麽安靜下來,茶杯升騰的熱氣也漸消漸散,所有的陳設都寂靜無言,白熾燈照亮的眼前,長發随意的披散在身後的女人安靜的握着茶杯一副恬靜安然的模樣,從他的角度看,額前的碎發擋住了她眉眼的許些清麗之色,只能看到她小巧秀氣的鼻梁。

腦海中驀然閃過幾個片段,她每晚的晚安,她帶早飯給他時的理直氣壯,她質問他為什麽日日買醉時皺眉的弧度,還有,她得不到回應時偃旗息鼓的無奈。

或許有一天,你會遇見一個你愛的人。

他會嗎?

醉意慢慢退去了幾分,君長安扶着椅子站起身,腳下一個輕微的踉跄,旋即他很好的穩住了自己的身子,擡步往樓梯走去。

“晚安。”

這次是他先開口,語氣淡淡,似乎還帶着些笑意,“做個好夢。”

“晚、晚安……”

不太清楚現在是什麽情況的楚楚捧着茶杯愣了幾秒,眯着眼思忖,他這算是聽進去她的勸了吧?那她明天可不可以愉快的請個假去接機呢?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很不想說wuli長安就這麽有點開始動心了,但事實上,楚楚就是照亮他世界的人啊。

可是,男二就要回國了……

接下來的劇情走向……相信我不說你們也大概有所……額……猜想……

暖暖好方,真的好方,小天使們千萬不要棄我而去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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