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遙遠的愛

? 狂歡過後，衆人作鳥獸散，空曠的街道，只剩下餘戀和安晨。

經過暴雨沖刷的路面仍舊濕漉漉的，被雨水打落的香樟樹葉順着水流飄動，成群阻住了下水道，空氣非常的清新。

人都跑光了，安晨只得擔起送餘戀回家的任務。

是因為下過雨的關系麽？晚上的天空變得格外的幹淨，普魯士藍的天空點綴着明亮的星辰，涼爽的風時不時拂過臉頰，送來一絲涼意，吹起餘戀輕輕飄起的裙擺。

一路無言的兩人沉默地走着，昏黃的街燈将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将餘戀送到家門口，安晨輕聲道了句“晚安”便轉身離開。

“安晨。”餘戀叫住了他，并走到了他的面前。

大約160cm的身高。餘戀差不多到安晨胸腔左右的位置。書上說，那是最适合接吻的身高，只需要安晨微微彎腰，便可以吻上餘戀光潔的額頭。只需要餘戀微微踮起腳，便可以親到安晨帶有胡渣的下巴。

聞聲停下腳步的安晨雙手插口袋，側着頭不說話，等着餘戀開口。

“你對我，真的沒有一點……”

“沒有。”未等餘戀問完安晨便立即接口道：“我是不會喜歡你的。”

心頭掠過一絲疼痛，餘戀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并不那麽傷心。

“你對小珞，是真心的嗎？”

安晨深深地看着餘戀，那墨黑的瞳仁裏是自己面無表情的臉，他看到自己的唇一張一合，然後自己的臉就模糊了。

安晨說：“小珞對我而言，是這個世界最親密、最重要的存在。”

一字一句都像把利刃，一刀一刀将餘戀的心分割成無數個碎片，再也控制不住的淚湧出了眼眶，餘戀像個孩子一樣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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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旁的安晨手足無措，擡起手想要安慰，停頓半刻後，似乎想到了什麽，眼神黯淡地放下了手。

既然不能夠給予什麽，就不要給她一點希望，以免換來未來的怨恨，這樣子對誰都好。

無奈的輕聲嘆息，安晨靜靜地立在一旁。

等到哭累了，将眼淚擦幹，餘戀高昂着頭，她仍是那個高傲而美麗的女王。

“安晨！”深深吸口氣，餘戀挺起胸膛，“把頭低下來！”

知道她已經恢複的安晨順從地低下了頭，“是。”過長的劉海擋住了他的眼睛，不過，餘戀還是看到了藏在其中的訝異。

有些幹燥的唇瓣有着淡淡的煙味，是餘戀迷戀的味道，沒有小說中甜蜜的味道，雖然只是極輕的碰觸，仍讓餘戀的心狂跳不已。

以最快的速度沖回家裏，将所有的一切關在門的另一端，餘戀靠着門板緩緩坐在了地上。

這絕對是出生以來做過的最刺激的是。餘戀将手按在左胸腔的位置，平息那不安分的心跳。

因為餘戀的舉動而愣在原地的安晨仍保持着那姿勢，許久之後才露出個苦笑。

仍殘留在唇間的是餘戀喜歡的糖果味和自己最常抽的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女生特有的唇瓣的柔軟的觸感仍停留在神經末梢。

夜風變得有些涼，安晨擡頭看了看二樓餘戀亮着燈的房間，輕輕嘆了口氣，轉身會自己的住所，走過街角的時候，安晨突然開口：“蟲子，你真的不打算回樂隊？”

躲在角落中的男生頓了一下，然後極不情願地走了出來：寬大的印的有些誇張的骷髅頭的T-恤寬松的破洞牛仔褲，染的五顏六色的刺猬頭讓他的臉看上去又小又尖，仍舊是副稚氣未脫的模樣。

“晨子，你真的不肯接受小戀？”蟲子的口氣很是不悅。

提及餘戀的安晨眼神一黯，搖了搖頭。

“那我就不回去。”蟲子像個得不到糖果的孩子一樣任性地轉過頭，“除非你接受小戀，否則我絕對不會回樂隊的！”

熟練地從口袋裏掏出煙，點上。安晨憂郁地靠着離他最近的香樟樹，被雨打濕的樹幹仍沒有幹，他也不在意，直至手中的煙燃盡，安晨吐出最後口煙圈，灰白色的煙緩緩消失在空氣中。

“蟲子，你喜歡她。”

兩人心知肚明，那個她是誰。

娃娃般的臉一紅，蟲子立即否認：“沒有那回事！”

原來口是心非不僅是女人的專利。

“哦”。安晨一副了然的表情，分明不相信他說的話。

重新點燃另一根煙，安晨仰望着夜空，透過葉子的縫隙，偶爾可以瞥見遺漏的星光，閃閃爍爍地在那億萬光年外的地方，孤寂地自轉着。

“蟲子。”安晨深深吐出口氣，“你離開樂隊是對的。”

将煙頭随意地丢在地上，安晨接着說：“玩樂隊的人，是沒有前途的。”刻意将“前途”二字咬重，安晨側過臉望着蟲子，“解散樂隊的事，我已經和其他人說過了。”

果然，聽了這話的蟲子瞪大了眼睛。

“他們也都同意了。”安晨低下頭，“這也是，為了大家好。”

“那小戀呢？她知道嗎？”蟲子一把抓住了安晨的衣襟，眼角已有些泛紅，“你把我們當什麽了？！”

當初組建樂隊的時候，他們都還是在校的學生，為了玩搖滾，他們不惜利用放學後短暫的時間來練習，甚至還瞞着家長逃掉了周末的補課，曾經年少的他們被酒吧老板賞識，開始在酒吧駐唱，從這個酒吧到另一個酒吧，從這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五個人畢竟後來幾經輾轉，最終确定下來要在臨淺生活，結果現在安晨卻說要解散樂隊，這意味着近幾年的心血都成為了空白。

“當初不是說要為了了中國的搖滾而努力的嘛！”攥着衣領的蟲子已經有些失控，“現在這麽輕松地說放棄，你讓我們這些兄弟怎麽辦？！”你讓那個餘戀該怎麽辦。這句話蟲子沒有說出口。

有些吵的聲音讓正散着步的流浪貓“喵嗚”一聲跑開了。

安晨伸手握住了蟲子的手，眼底是蟲子無法理解的深沉：“蟲子，我愛餘戀。”

一句話讓蟲子愣住了，緊接着是無法控制住的憤怒。

“你開什麽玩笑！”

把喜歡的人推的遠遠的，還一次次地說着傷害她的話，将這些全數看在眼裏的蟲子，叫他如何相信安晨的話。

一拳揮向安晨，力度重的連蟲子自己都覺得手很痛。

硬生生地挨下這一拳的安晨迅速嘗到了血的味道，這次被安晨擋了下來，“像你這樣的小孩子，什麽都不懂。”

“至少我知道要對自己喜歡的人好。”蟲子反駁道。

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安晨笑出了聲，因為牽扯到傷口，嘴角瞬時就垮了下來，他認真的看着蟲子：“你拿什麽對她好？”

在蟲子思索這個問題的時候，安晨順手又抽了根煙。

吞雲吐霧的他無神地望着不遠處的垃圾桶，一只黃白相間的流浪貓正在尋找着什麽。

抽完煙，安晨低聲說了句話就轉身離開了，留蟲子一人呆在原地。

“幫我照顧好她，”

安晨的話，消散在冰涼的夜裏。

自那以後，安晨就消失了。

放學的時候餘戀将程珞攔了下來，與程珞在一起的牧澤識趣地先行離開了。

“安晨在哪兒？！”開門見山，餘戀将程珞拉到一邊立即直沖主題，樂隊的其他成員她都一一問過，如果連他們都不知道，那世上大概就只有程珞才會知道安晨的下落。畢竟，他們是……戀人啊。

想到兩人關系的餘戀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程珞疑惑地歪着頭，似乎沒有聽明白餘戀的意思。

“安晨不見了。”餘戀垂下眸，“樂隊也解散了。”

這下連程珞都呆住了。她掏出手機，熟練地按了幾個數字，然後按下了撥通鍵，遞給了餘戀。

空白的背景圖上跳躍着安晨的名字。

“喂？”電話接通，裏面傳來了餘戀正在尋找的人的聲音，同時也是令她最心碎的聲音。

離開了，讓全世界都看不到他，卻獨獨給程珞留下了聯系方式。

“喂？”另一頭的安晨開始慌張，“小珞，你怎麽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了？！”

“安晨，是我。”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餘戀露出虛弱的笑，伸手握住了程珞的手。

接着便是“嘟嘟”的挂斷聲，一下一下地敲擊着餘戀的心。

不甘心與嫉妒在她的心中恣意生長，餘戀抓緊程珞的手，對上那單純的眸，滿心的恨瞬間化為烏有。

餘戀要緊下唇，最終敗給了洶湧的淚，靠着程珞的肩，餘戀先是無聲的流淚，而後化成了小聲的嗚咽，最後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失去了愛情，至少還有友情。

這一夜，兩人像小時候那樣擠在同一張床上睡覺，緊緊的依靠着對方，汲取的不僅僅是溫暖，更多的，是一種名為“安全”的感覺，一種令人心安的感覺。

卸去濃妝的餘戀像個孩子一樣縮成一團，眉頭微微皺着，程珞知道，那個姿勢是缺乏安全感的标志。

輕輕地拍着餘戀的背，程珞将頭靠在餘戀的額角，那是以前程珞受欺負時，餘戀安慰她時的動作。

星辰被烏雲遮蔽，窗外傳來了雨滴敲打香樟樹葉的聲響，剛開始時是細碎的淅瀝，然後轉成了磅礴的大雨。

枕着雨聲，兩人意味着，陷入沉沉的夢境。

新的一天，将會是一個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