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鋒芒（上）

? 程珞并不感覺自己的生活發生了什麽改變，她還是像往常一樣選擇坐在後排靠窗的位置聽課，下課後背着挎包一個人穿過大半個校園去校圖書館看書，然後在臨近傍晚的時候乘坐學校到鎮上的最後一班公交車回家，偶爾下課比較早的話她會順便去餘戀的咖啡館裏坐坐，接着回家。

對她而言，能不能說話似乎并不會對她的生活産生多大的影響，程珞自己也開始疑惑，曾經對語言的渴望，好像沒有以前那麽強烈了，就像一個孩子很想得到某樣東西，得不到的時候天天都幻想着得到之後會怎麽樣怎麽樣，可某天突然得到了，反而沒有得不到時那麽想要了。

比起聲音，心中那個空了的角落反而更讓她挂念，坐在末班車上，程珞為自己沒有向牧澤要郵箱號碼感到惋惜。

随着冬日腳步的逼近，夜晚總是到來的很早，程珞下車的時候天差不多黑透了，街上已經沒什麽行人了，許多店鋪都已經關門了，夜風吹在臉上有些涼，程珞加快腳步，想早點兒回家。

到家後正好趕上最後一道菜出鍋，一家人圍着桌子趁熱吃完了晚飯後就各自分工鑽進了自己的小天地裏，程珞偶爾會窩在沙發裏和馮月梅擠在一起看完兩集連續劇後洗澡睡覺，她現在也漸漸能夠體會馮玉梅喜歡看電視劇的理由了，有些編劇真的非常有才。

不過更多的時候程珞還是會在自己房間裏看書寫稿，作為一個從不拖稿的人，她唯一的願望就是以後也能夠不拖稿，這讓負責她的編輯感動的幾欲落淚。

生活就像一個安靜的深潭，就算風雨再大，內裏仍是紋絲不動，沉澱下的心情，讓程珞養成了面臨危機也不動聲色的大将之風，許多人都開始注意起她，其中就有當初在文學賽給她投票的人，他們會在她出現在食堂或者圖書館時打量着她。

所以當舒銘找到她時，會不好意思開口說話。

“去個安靜點的地方吧。”程珞看了眼坐在她後面幾桌的人，臉微微泛了紅，“其實文的話問你的讀者或者編輯會比較好。”

舒銘的臉色一下尴尬了，但還是點了點頭。

離開圖書館後兩人去了圖書館後不遠的人工草坪，他們并排繞着梅紅色的塑膠跑道慢慢走着。

“對不起。”舒銘拉住了程珞的手，兩人停在了跑道邊，“我是有苦衷的，蔣赟她拿我戀人的事情威脅我，我不得不聽她的。”

程珞認真地看着舒銘的眼睛，确定那其中沒有欺瞞。

“你們男生，是不是都喜歡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啊？”沉默了很久，程珞突然開口道，舒銘沒想到她會問這種問題，腦袋裏一片空白，程珞自己也是一愣，臉頰紅得更厲害了。

程珞的問題他從沒有想過，舒銘想也沒想就回道：“男生本來就應該保護女生吧。”等開了口才發覺自己的話有些奇怪，轉而補充道，“其實這也要分人的，有的男生喜歡照顧女生，也有男生喜歡被女生照顧的。”像是為了肯定自己的觀點，舒銘認真地點了點頭。

“是嗎……”程珞呆呆地盯着腳邊的地面，“真的是很難理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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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被她弄的怪怪的，舒銘不自在地咳了一聲。

“牧澤只是陪蔣赟去國外治療而已。”程珞仰頭看着碧藍的天空，日光變得沒有那麽刺目了，照在身上讓整個身體都變得暖洋洋的，她眯起眼睛望着一架飛機留下的長長的飛機尾雲，“等他回來了，我們就又可以在一起了。”

也許還會就這麽結婚，然後有孩子，一家人一起快快樂樂的生活。想象着未來的生活，程珞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凜冽的北風，在那一刻也變得沒有了溫度。

如果等待是為了更加美好，那麽，枯燥和無聊也是可以忍受的。

“所以，你就這麽原諒了那家夥？”聽完了程珞輕描淡寫的敘述，顏雪晴真的有種想要掀桌的沖動，本來她就對蔣赟的行為有些微詞，結果這次蔣赟竟然直接設計陷害程珞還把牧澤拐到了外國，使得他們好好的一對情侶不得不分手，她更是堅定了要站在程珞這一邊的想法，如今知道了自己文學社的副社長竟然是幫兇，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誰知道程珞在舒銘道歉的當天就原諒了他，弄的顏雪晴感覺很替她委屈。

“他也是為了自己女朋友啊。”程珞為舒銘辯解，“如果不是蔣赟威脅他，他也不會幫她的。”

“女朋友？！”顏雪晴的臉色更加難看了，“那家夥竟然交了女朋友！？”

“嗯……”程珞絲毫不知道，她的誤解正将舒銘推向一個哭笑不得的誤會，“他說是因為蔣赟拿他戀人的事情威脅他，所以他才幫她的。”程珞重複了一遍那天舒銘對她做的解釋。

“我絕對要揍那家夥！”顏雪晴的話音剛落，她口中要揍的人就推門進來了。

心情很好的舒銘哼着自己編的小曲笑的一臉得意，剛走進文學社社辦的他還沒有開口就硬生生地被顏雪晴扇了一巴掌，一時間社辦裏就吵鬧了起來。

“舒銘你真是個沒良心的人，竟然敢腳踩兩條船，虧我當時還主動幫你們倆牽線，我真是瞎了眼！”要不是程珞在身後拉住了她，顏雪晴還要再多扇舒銘幾巴掌呢。

還沒等舒銘回過神來時他身後的人就先哭了，他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同時還不忘為自己叫冤：“我哪裏腳踩兩只船啦？！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阿佑以外的人好不好？！”他轉身抱住了站在自己身後的人，“阿佑你是相信我還是相信你姐？”

被舒銘抱在懷裏的人瘦瘦小小的，一雙大大的眼睛裏隐約有淚在晃動，他蹙着眉為難地看了看顏雪晴，又看了看抱着自己的舒銘，最後目光落到了扯着顏雪晴的程珞身上：“我……我相信她的話。”

“我？”程珞指了指自己。

“嗯……”他怯生生地點點頭。

這讓她怎麽回答呢？程珞皺着眉頭，現在的情況很明顯，舒銘和他是戀人……等等，一個線頭被牽引了出來，程珞吃驚地大叫道：“舒銘你的戀人是男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程珞不好意思地拉過了身邊的顏雪晴：“舒銘的戀人是男的啊？”

“廢話！”舒銘的口氣很差，初見時的形象全毀了，程珞被他的話吓得說不出話來，“要是女的我至于被蔣赟威脅嘛！”

所有的事情都變得順理成章起來：因為怕自己戀人的身份被發現，舒銘只好聽命于蔣赟并幫助她陷害程珞。

雖然風氣開放了，但是社會對同志們的戀情還是難以接受的，如果被貼上了同性戀的标簽，不管是生活還是工作，都會有很大的影響，所以許多同志和他們的戀人只能盡可能地隐藏起來，不讓周圍的人發現自己是同志。

“是我誤會了，不好意思啊……”程珞認真地和舒銘還有顏佑道歉，明白了只是一場誤會的顏雪晴也跟着一起道歉，不過舒銘的臉色還是很差，倒是坐在他身邊的顏佑連連擺起手來，臉頰上滿是緋紅的他笑起來坐便會友顆小小的虎牙，看上去十分稚氣。

“哼！”舒銘不滿地揉着被扇了的臉頰，一副氣鼓鼓的模樣，看上去并不領情。

“啊，對了，我有事兒要宣布。”見舒銘臉色不好，顏佑趕緊轉移話題，“阿銘他的書要出版了哦！”

這話就像是在平地裏丢了個炸彈一樣，整個社辦都炸開了鍋一樣，大家紛紛向舒銘道着喜，還有人甚至要起了簽名，好像舒銘已經成為了名作家一樣。

當然這件事對程珞的刺激是最大的，畢竟她和舒銘一樣，是以成為作家為目标而寫作着的，而每一個作家畢生的目标便是讓自己的手稿成為鉛字，讓更多的人能夠看到自己的作品，讓讀者能夠和故事中的人物一起，細細品味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