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民女有冤

顧嘉夢四下張望,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如果太子不是有癔症,那麽就是他真的看見了她。

她大驚之下,飄出好遠。自她魂魄離體至今,還從未有人看到過她。雖然人人都說太子是谪仙人,可說到底也是個人。莫非太子真是個通靈的不成?

“你看得見我?”鼓足勇氣,顧嘉夢小心翼翼飄到太子身前,努力慢慢下降,伸手在他面前揮動試探,“真的看得見?”

太子唇畔挂着無奈的笑意:“姑娘,你非要如此麽?”

真能看見!

顧嘉夢瞬間後退,飄至數尺開外:“你莫不是诳我?”也許太子是怪胎,喜歡自言自語呢。

太子衣袂飄飄,緩步向前:“姑娘衣衫的配色,真新奇。”他的聲音清冷,若淙淙流動的泉水。

顧嘉夢聽他誇贊,心下暗喜,下意識墜在他身後。飄了數丈,才恍悟。她低頭看向自己的衣衫,“身體”僵了片刻。——若是還在軀體內,只怕她要羞得無地自容了。

她魂魄離體時,是去歲的九月初九夜。那時,她卸了釵環,解去外衫,在去洗漱的路上,腳下一個踉跄,人沒摔倒,卻摔丢了身體。

如今她竟還是那夜的裝扮,烏油油的長發,無半點裝飾。她身上只穿了軟紗質地無鑲滾的淺色寝衣,光腳踩着米分色的軟底鞋。兩只鞋子就那樣大剌剌地露在外面,隐約還能瞧見一段纖細的腳踝。

她以袖掩面,羞不能抑。——這半年來,她有意識的時光不多,而且大多時候,她都在苦苦思索回自己身體的法子,并未關注過衣着。何況,她已不是陽世之人,從沒人能看見她。——眼下乍然被人看到并說破,她頓感狼狽不堪。

這種尴尬不同于幼時瞞着嬷嬷做一些不合禮儀的舉動而被撞破。——這次是一個陌生男子看到了她儀容不雅的樣子。

她捂着臉,萬分難堪。既然他能看到她,那麽她最初變換各種姿勢繞在他身側,只為了看一眼七星紅痣的種種形狀,豈不被他盡收眼底?還有她懸在半空中的模樣……

他最後請她下來,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吧?

……

好丢臉。

……

不知過了多久,清風送來悠遠的佛號。顧嘉夢一顆躁動的心也慢慢安定下來。

既有人能看見她,那麽也就是說她有了溝通陽世的法子。她忽的又興奮起來,飄到上空,俯視下方,尋着太子的方向,飄搖而去。

可是,待看見在院落裏自己跟自己下棋玩兒的太子殿下後,她又躊躇了。她不敢再懸在半空,努力下降,離石階只有尺餘距離。她想上前,卻又不敢,只能虛虛踮着腳尖,眺望遠處院牆外參天的古樹林。

她心裏盼望着太子早時結束這一局,注意到她這麽一個小鬼的存在,然後大發慈悲,溫聲細氣地問她有何要事。

如此一來,她就可以上前講訴冤屈,即便是不能奪回身體,也要想法設法通知家人,那個身體裏的魂魄不是她。——是了,她還可以告訴太子,不出三四年的光景,太子就會失蹤。下一任皇帝既不是英王也不是信王,而是跟太子走得近的景王。

她有些惘然,若是太子幫她伸冤,她回了自己的身體。沒有顧九九相助,景王能當上儲君麽?如果不能,那她之前說的話,豈不是成了不實之論?

她将心事在心頭翻來覆去的想,沒留意她早就又飄到半空了。待她回過勁兒來,恍然發現她懸在太子面前三尺開外處,居高臨下俯視着他。她的目光正好撞進他黑沉沉的眸子裏。

顧嘉夢陡然一驚,這可是大不敬!她慌忙後退、下降,恨不得自己生出八只腳來。

太子忽的一笑,招了招手:“上前來。”

顧嘉夢扭頭看看身後,并無他人。她來了精神,有心要好好表現一次,于是萬分小心,一點一點在半空挪着碎步子往前移。她遺憾魂魄離體時穿的是這身衣裳。若是她還穿着初九白日那身顏色鮮亮的衣服,京城時興的款式,也不會像現下這般局促了。

嬷嬷教過她規矩的。她自小恪守規矩,無半分逾越,做了鬼後,才漸漸恢複了幾分活潑的本性。可惜眼下,只怕她解釋給人聽,別人也回當她是輕浮放浪無半分教養的女子。

她好生懊惱,也不行大禮了,只胡亂福了一福,便站在一旁。等了片刻,不見太子發問,她反倒被太子面前的棋盤吸引住了。

顧嘉夢生前唯好棋道,她腦子不夠活絡,但是記性極佳,胸中名家真譜不知記下了多少。

不過太子的棋藝教她大開眼界,她原以為他既是谪仙,那必然是樣樣出彩,斷沒有是個臭棋簍子的道理。更何況他都高手寂寞到跟自己手談了。

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殿下落子之前,好歹慎重些。”

太子持棋的手一頓,骨節分明的手僵在半空中。白皙的手指和墨色的棋子相襯,宛若玉琢。他側頭看向她:“這一步不對?”

顧嘉夢鄭重地點了點頭,十分嚴肅:“自然是不那麽妥當。”何止是不那麽妥當,這分明是找死啊。

“那姑娘認為該如何?”太子很是客氣,語言也溫和有禮。

顧嘉夢卻僵了一僵,啞了半晌。她規規矩矩地站了,低眉垂目:“民女失言,殿下請自便。”

太子聞言,右手食指彎曲,輕叩棋盤,半合的手心堪堪露出了幾個紅點。

這意外之景不可錯過。顧嘉夢傾身上前細看。白皙的肌膚上點綴着殷紅的痣,如同盛開在雪地裏的紅梅,紅白相映,甚是豔麗。她嘆道:“原來這就是七星紅痣啊……”

也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滿足,她滿心悵然,呆呆地盯着他的手心瞧,紅紅白白,模糊成一片,腦海裏竟閃過夢中的畫面。白茫茫大地上幾灘鮮血,紅得觸目驚心。

她心中一凜,虛虛跪伏在半空,斂容肅眉:“民女有冤,請殿下做主。”

太子将棋子一粒一粒收攏,溫聲說道:“起來說話。”頓了一頓,他又補充了一句:“站得近些,不許飄在半空。”

顧嘉夢低頭瞧瞧自己遮掩不住的米分色鞋子,腦袋垂得更低了。她不敢大意,勉力控制着自己的“身體”,站在棋盤的另一側,希望借棋盤遮擋一二。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