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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清虛道長奉陛下之命送壓驚的藥丸來,說陛下命他當面呈給您,您要見他麽?”宮女怯怯地問,不敢擡頭。
昨夜發生的事,她們這些侍奉在玄枵宮寝殿的宮女俱都看在眼裏。誰能想到天家竟然也會出這種醜事呢?只可憐了公主,從昨晚到現在一直只是擁着被子坐在床角,不肯出門一步,也不許任何人靠近,連守在殿內也不行。
“讓他在正殿等着孤。”姬子璎終于肯出聲了。
宮女懸着的心回到原處。公主肯見陛下派來的人,便也有可能肯吃東西,她們就不會因為沒有侍奉好公主而被陛下懲罰了。
“只許他一個人進來,其他人孤誰也不見。”姬子璎淡淡道:“着人替孤梳妝吧。”
“是!”宮女趕緊應道。
郗玉在正殿等了許久,姬子璎才由宮人扶着進來。
交遞一盒藥并沒花多久。郗玉正要告退,姬子璎卻道:“道長陪孤在花園裏走走罷。孤有些事情想不明白,道長最受父皇贊賞,想必自有高見,孤想聽聽道長怎麽看。”
送藥不過是借口,郗玉此來便是為着與姬子璎私下裏交談,自然應下。
郗玉是文帝面前的紅人,是以姬子璎不許宮人跟着,誰也不敢放肆。花園裏修了個小湖,湖中修了個亭子,姬子璎将郗玉引到亭子裏,這才放心同他說話。
“聽聞殿下昨夜極力勸阻陛下,叫他不殺廢太子。”郗玉不等她開口便說道。
他面上表情淡淡的,仿佛只是随意提了一句。
姬子璎棄桌子旁的凳子不坐,坐在臨水的欄杆上,聞言回過頭來,懶懶道:“我這樣做不對?”
郗玉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道:“我以為你恨之入骨,想讓他死。”
“現在不是時候。”姬子璎笑了笑:“母後尚未入土,我便任由父皇殺死兄長,可不是要叫人看出貓膩來了?且放他再活一陣子,等孝期過去了,我再想法子叫父皇賜死他,豈不更好?”
“殿下大約誤解了我先前的建議。”郗玉也笑,望着姬子璎,目光比平日銳利些,仿佛在審視什麽。“利用‘熒惑守心’之象,殿下并不需要拿自己當餌,更無須沾惹任何是非。只需叫陛下以為此天象須得以性命解之,如今廢太子失去了皇後這個庇護,陛下定會讓廢太子替代自己渡過此劫。如此一來,旁人不會對陛下起疑心,殿下也依舊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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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子璎愣了愣,皺眉質疑:“姬子玔畢竟是父皇的兒子,又做了這麽久的太子,父皇會輕易處死他麽?”言語之間,盡是不信之意。
“若陛下還有半分疼愛這個兒子,廢太子又怎會常常在朝臣面前被駁得毫無顏面?”郗玉說這話時仍然盯着姬子璎。
“那你為什麽不早說清楚?”姬子璎站起身來,惱羞道:“我哪知道父皇對親生兒子這樣無情?我只知道父皇看重我,不能容忍任何人傷我,以為只有這一點可以利用。如今可好了,不僅要等,還貼上了自己的名聲!你為什麽說話只說一半?我當時有多惡心你知道麽?哪知道你早就想到了更好的卻不告訴我。你……你真是……郗玉,你這次氣死我了!”她扶着柱子,激動得氣息都不穩了。
她從不對郗玉發火,平素那公主的架勢才拿出來,又生生忍住。
郗玉嘆了口氣:“是我的錯,望殿下恕罪。其實公主殿下也不必等那麽久再殺死廢太子……”
“該你替我拿主意的時候你不說,如今鬧得不可收拾了才來教我怎麽做?你走吧,我現在不想見你,你有什麽話且放着,等我氣消了自然會去尋你。”她很努力地平穩氣息,然而罔效。
“微臣告退。”郗玉收回目光,躬身行禮。
姬子璎回到寝殿,氣仍未消,又砸了一地碎片,宮人卻來禀告說姬子玥正在宮門前。
“別理他,不見!”姬子璎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隔了許久,宮人又來了:“晉王殿下仍在宮門前,說是要等到公主肯見他為止。”
“不見!”姬子璎冷淡地吩咐道:“誰也不許放他進來。”
話未落音,門外傳來宮人的驚叫。守在殿門前的宮女慌忙跑了進來,跪倒在地上:“禀公主,晉王殿下闖進來了!”
姬子玥的聲音緊随其後:“滾開!”他推開阻攔他的宮人,大步走到姬子璎面前。
他胸口劇烈起伏着,姬子璎已經許久沒見過他這麽激動。
“想活命的都退下。”他冷聲道:“我有要事要與公主說。”
姬子璎見宮人有退卻的跡象,怒道:“誰敢出去,是不是不想活了?這宮裏是誰做主,你們忘了嗎!”
可她忘記了,宮人裏領頭的教養嬷嬷是皇後親自選的。嬷嬷聞訊趕來,看到的卻是兄妹相争不下的景象,當即以姬子玥為重,叫宮人們都出去。
“嬷嬷,這玄枵宮該誰做主?”姬子璎陰沉着臉說道。
嬷嬷卻不怕她:“公主,若是皇後娘娘得知您與殿下有隙,只怕九泉之下也難安心。事後您怎樣罰奴婢,奴婢都認,但奴婢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們兄妹不合。”
繼而她轉身看向宮人:“你們還仵在這兒,是有心想讓兩位殿下争吵不合麽?”
姬子璎緊緊咬着唇,見宮人求助地望着自己,終是松了口:“你們下去吧。”
“為什麽?”那麽怒氣沖沖地闖進來,又鬧了這麽大一場,姬子玥卻只問了三個字。
姬子璎不耐煩地回道:“父皇做的決定,你來問我,是不是問錯人了?”
“我不信皇兄會那麽做,皇兄最是驕傲,不可能做出那種事。”盡管文帝下令封鎖消息,可但凡有人的地方,消息哪能完全不洩露出去?姬子玥會知曉不足為奇。“你是不是有什麽苦衷,告訴我,我和你一起想辦法。”
姬子玥自幼和她一道長大,亦不信她真能對姬子玔那麽狠心。她那麽崇敬兄長,怎麽會任由兄長遭此污蔑?
姬子璎冷笑道:“信不信由你。總之他做下了我不能原諒他的事情,他能活着離開京城,已是我看在多年兄妹的情分以及母後的面子上做出的讓步。若我是你,現在一定不會到玄枵宮來浪費時間。”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她這番話令姬子玥感到隐隐的不安。
姬子璎擡起下颌,唇角微微勾起:“昨夜父皇可是要處死他,是我念及那麽多情分勸父皇改為流放。他沒死在宮裏,難道不會死在別的什麽地方?你倒還有心情來跟我鬧……”
姬子玥呼吸微微一滞,等不及聽完她的話,拔腿就往外跑去。
姬子玔就算是廢太子,仍是皇嗣,關押的地方與別的犯人并不相同;獄卒也不敢随意欺淩他。
獄卒說宮裏來人了,他本在閉目養神,立時睜開了眼。
“是誰?”他問,一整夜不休不眠,聲音嘶啞得緊。
“是個宮女,說是玄枵宮人。”獄卒答道。
玄枵宮?姬子玔站起身,向外望去。手上枷鎖的鐵鏈互相撞擊,叮當作響。
是她麽?
“安國公主有話要我傳給殿下,你們離遠些,不可偷聽。”他看不清女人的臉,但這絕不是阿璎的聲音。
聽見安國公主的名號,獄卒哪敢不從,趕緊和其他人一道出了牢房。
“阿璎叫你來傳什麽話?”姬子玔望着她,面色疲憊:“她為何不自己來?”
“公主不便見您,但她給您寫了一封信,說您看到信便會明白她的苦心。”宮女回道,一邊靠近,一邊往袖子裏摸索。在走到姬子玔近前的那一瞬,她突地一擡手,從發上拔下一根尖利的簪子,狠狠刺向姬子玔的脖子。那簪子下面不是普通的金銀材質,乃是打磨精細的鋒刃,閃着寒芒。
姬子玔早有防備,雙手上揚,鎖鏈擋住了簪子;繼而他手腕一甩,鎖鏈飛了出去,擊打在那女人的臉上。
女人似是被擊傷,捂着臉歪了一下,姬子玔手腳不方便,只能手腕再用力,試圖用鎖鏈纏住她。然而女人卻以一個詭異的姿勢扭過身來,将簪子送入了他胸前。
姬子玥一路狂奔到大牢,便見着血從姬子玔胸前傷口流下,而他用鎖鏈死死地鎖住了刺客的脖子。
“阿兄!”他大呼着沖了進去,一腳踹開刺客,去看姬子玔的傷口:“阿兄你莫亂動,我幫你止血。”
“呆子,看好刺客!”姬子玔怒吼道,然而為時已晚,刺客趁其不備,将另一支簪子送進了自己的脖子。血随着簪子的拔出噴濺出來,染了半堵牆。
刺客的屍體很快被收拾好擡了出去,姬子玥忙着找人替他包紮傷口。所幸姬子玔身手敏捷,刺客傷他不深,并不會危及性命。
姬子玥手都在抖:“幸好無事……我可不想剛失去母後,又要失去兄長。我要告訴父皇,這樣父皇一定會知道你是冤枉的!否則怎會這麽迫不及待地想要殺你?”
他這樣說着,也立即打算這樣去做,卻被姬子玔喊住:“站住!”
姬子玥不解:“阿兄,難道有什麽不妥?”
姬子玔一夜未眠,方才又失了血,面色略微發白:“昨夜……她說她恨我,不會放過我。興許,她知道些什麽了。”
“你的意思是,刺客是阿璎派來的?”姬子玥大驚失色:“怎麽會?”
“我不能十分肯定。”姬子玔低聲道,言語之間沒什麽精神:“不過,若我上路,只怕一路都不得安寧了。”
“阿兄,我陪你去!”姬子玥脫口而出:“我絕不會讓人害你。”
曾經為着姬子璎,他厭惡這位兄長;如今兄長身臨險境,他卻也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出事。
“你去告訴外祖父,讓他安排。”姬子玔心中已有盤算:“至于你,好好留在京城,哪裏也別處,也不要為我奔走。”
“不,我們是親兄弟,阿兄有難,我怎能獨自求全?”姬子玥不肯。
“你以為是叫你享樂度日麽?想得倒美!”姬子玔嗤道:“有幾件事,只能托付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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