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再見月莘

? 第二日天沒亮我便起床,找點水洗漱了後套了件外衫帶着毛團兒就出了門,在西市的街邊小攤兒上吃了碗油茶面,半個饅頭,給毛團兒要了份兒鹵水肝兒,它吃的津津有味。

想着家裏面側院兒躺着的那位神仙,我吐出一口氣,又要了兩碗白粥兩個茶葉蛋,往回走去。

走了兩步覺着不對,感覺有幾滴水滴在臉上,擡起頭來果然聚起一團烏雲,剛賣油茶面的老叟也快快的收攤兒,還不忘跟我說了句快回,我便急走了起來,

雨下大了跑步回去,我只能跑到旁邊的涼亭裏歇着,幸虧大早上的沒甚麽人,低頭一看毛團兒笑出了聲,它居然趁着老叟不查偷了人家好幾個鹵水肝兒塞在嘴裏,現在慢條斯理的咬扯着。

我擡頭望了望這天兒,忽然想起了當初在顧府的時候,彼時快到了我和顧臻的婚期,有一天顧伯父請了臨街的王員外吃飯,我悶得緊,便帶着凄凄跑到茶樓去聽戲,當時凄凄在晉淮莊比我出名,茶樓裏慕名而來的公子哥兒一波一波的,我一身白衣凄凄紅衣似火,本來搶眼的緊,得意的緊,直到那人徐徐走了進來,青色華服硬是将我的白衣趁的虛張聲勢,狹長的眼波攝人心魄的看了過來便走近我們坐了下來,手指撚起一樣桌子上的糕點吃了一口,有喝了我的茶水慢慢細酌,身體傾了過來,在我耳邊問:“今天演的是哪段兒戲折?”

我吐出含在嘴裏的花生皮,紅着臉答了句:“鴛鴦錦”

“好看嗎?”他眼睛擡向戲臺,

“還沒有開始……”這是個怪事兒,我本是郡主,在旁邊卻不自覺的軟弱卑微,而此人,有種說不出的華貴雍容之感,那股子略帶慵懶的風儀,讓人不敢逼視,只怕自慚形穢。

臺上的戲子開演了,他端坐在我旁邊兒跟我一起看着。其實這出戲很好看,說的是一個年輕的侯爺看上了皇帝的小女兒,想成秦晉之好,偏偏皇上頒下皇榜讓他娶了皇帝的大女兒,侯爺迫不得已與大公主成了一對兒,奈何婚期将至,侯爺知道這天下還沒有娶兩個公主的人,娶了大公主便與小公主再也不能成為夫妻了,便自請命當了将軍,匈奴一戰數十載,歸來時候已是兩鬓蒼白。此時小公主早已兒孫滿堂,兒大公主卻遲遲未嫁,滿頭白發,立在城門口等君歸來。

戲唱到了後面不少女子眼淚汪汪。

顧臻輕輕說了句:“走吧”,我看凄凄哭的前仰後合,似是要看下去,便自己跟他出來,他撐着傘,我們走在滑不溜丢的石板路上,靜默無聲。

我腳底一滑險些摔倒,他按着我的手臂輕輕一拖,将我拖在他的身邊兒,靜靜的瞅着我,我也靜靜的瞅着他。

“這婚約,你可情願?若非情願,我便求父親退了。”

我對上他琉璃的雙眼,灼灼的目光無比通透,想探出點他喜歡我,或者他不喜歡我的影子,卻看到他眼神中的一片清澈。

我聽到我的聲音說着:“顧臻,你對你一見鐘情。”

他瞧了瞧我,扯了一抹笑容:“那便好。”

那時候,也是這樣的天兒。

大雨沒有停下的意思,不一會涼亭裏人多了起來,但因為有毛團兒的存在我身旁的人還是離我有些遠,忽見雨中一抹人影模模糊糊的朝這裏跑,到了亭檐下站定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又用袖子擦了擦臉,臉上白皙通透,頭上的金玉頭冠非常醒目。我走了過去,微笑道:

“月公子,好久不見。”這少年正是月莘。

月莘擡頭看了看我,一抹驚喜在眼中閃了閃,道:“你又回來了?”

我又回來了?我眨眨眼:“我從哪裏回來?” 晟州這地方我沒來過。

毛團兒吃完了鹵水肝兒,舔了舔油嘴,慢吞吞的走了過來擡頭斜了眼月莘,便在我腳邊坐定。

月莘眼睛眯着月亮形狀:“姑娘與元寶兒果然是琴瑟和諧,甚好甚好!”又瞅了瞅毛團兒,苦澀道:“元寶,你忘記我了麽?元寶,你胖了……”

聽到“你胖了”這句毛團兒頓時眼神有些受傷,我卻被他那句琴瑟和諧砸的眼冒金星。

“居然在晟州見到月公子,我們也算有緣。”

“這裏是晟州?哦……是了,在下是有事情要辦,所以來這裏将功補過的”

“哦?公子還在做那玉石之類的買賣?”我不是凄凄,懶得糾正他不着調的成語。

他擺擺手“那是賣的玩的,小姐……公子若哪天想找門好姻緣,找我便好。”

我有些驚奇:“莫非……公子是媒人?”

“過獎過獎”月莘貌似有些羞澀,我卻在想我哪裏有誇過他。

“天上無雲不下雨,地上無媒不成親,媒人是這世間最高雅的差事。”

我點了點頭:“甚是高雅。”

此時一個身穿錦衣的老者撐着傘徐徐走來,看到月莘松了口氣:“月公子啊,小女等你等的心焦,打發老夫來尋你了。”

“呀!在下忘了你家那樁親事了!員外見諒,我這就随你而去。”

老者呵呵笑的憨厚:“好說好說,我家女兒說不急,務必請月公子到舍下再敘敘……”

月莘轉頭跟我說:“我先過去,明日誠悅樓,我請公子飲酒,公子定要與元寶欣然到訪。”

我含笑應允,他跟着老者便出了亭子,遠遠聽到那老者絮絮叨叨:“月公子及冠不久吧?可有意中人啊?自從我家女兒見到公子便有些魂不守舍,公子定要在舍下多住幾日才好……”

看着這雨小了許多,我摸了摸懷裏的茶葉蛋稍微有些涼了,便帶毛團兒走下涼亭往家裏跑去。

拐過一個街口,穿過胡同,便是我的四合院,此時陰雨綿綿,這小小的四合院居然成了我一時安穩所在,想想不禁抱緊茶葉蛋加快了腳步,卻看到家門那一瞬站定了。

本應該在側屋躺着的那人,此時手執一把竹傘站在門口,修長的身形挺拔如松,藍色下擺被雨水浸濕了些,本就帶着柔弱的臉因為病着顯得蒼白,那雙眼睛甚是明亮,帶着一絲慵懶的向我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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