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卿卿複卿卿
? 我現在渾身髒污不堪,下擺也被燒沒了一塊兒,頭發糟亂如雜草,臉上定也五彩斑斓。
……是挺醜啊。
秦子期撫了撫自己的衣袖,優雅的語調從他口中淡淡飄出:“你那破爛四合院兒已經不安全,子期欠了姑娘一條命,願送姑娘去往安全之所,不知姑娘今後要何去何從?”
我低着頭默不作聲。凄凄走了過來:“凄凄只願護郡主周全。”
護我周全麽?
這個疑問也就停了一瞬便被我揮開了。這個時候再思量這些又有何用。
“凄凄,回去罷,我……我很好,過些時日我便回去了。”此時此刻若凄凄在我身邊兒,心裏怕是一直會想月餘後的事情,現在我不願意去想。
我看着秦子期:“多謝公子遣凄凄前來搭救。”
秦子期清潤的嗓音飄來:“在下不過是遣人在院子裏吼了一聲,平日裏這姑娘一直跟着你,你竟不知麽?”
我回頭望了望把頭低的更低的凄凄,嘆了一聲。
秦子期低低一笑:“在下在等姑娘的回答。”
我抿了抿唇,吐出兩個字:“京城。”
京城,我心之所系。若走之前不能再見顧臻一眼,我這心中的郁結是化不開了。
凄凄猛然擡頭:“郡……小姐,不可……”
我也知道不可,卻是我最後的念想。我低頭不語。
秦子期也是愣了楞,默不出聲的瞧了我半天,白淨的面皮趁着兩汪幽深的深潭,輕問一句:“姑娘是要去見那顧學士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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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舊低頭不語,扯着自己烏黑的袖子。
秦子期清潤的嗓音再次響起,如沐春風:“姑娘可知這顧臻已經在半月前與崇華公主成了親?”
我扯着袖子的手顫了一下。
我覺着我聽見了什麽,又沒聽見什麽,又怕聽見的就是些什麽。
仿若什麽重物墜了下來直直的墜進了我的心裏最深處,早就想過會是這個結果,我努力穩定心神,努力覺着親耳聽來應該也沒什麽。
耳邊飄來秦子期略微低沉的聲音:“如此還去麽?”
我擡了擡脖子看着秦子期高遠清澈的眉目,扯出一抹淡然的笑容:“去。”
心裏終于支撐不住,腳下不穩,眼睛一黑,又什麽也不知道了。
自從與顧臻成親以來,我已經很久沒做這個夢了,卻在今晚做了這個夢,朦胧中那人一身白色衣衫,發漆黑順長,我輕輕捉住了他的袖子,從前夢到此處便沒有了,因為想捉的更多卻總是不能,這次卻有所不同,那人反手握住我的手輕輕親了我額前的朱砂痣,近在咫尺,卻仿若隔着層紗。
待我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車頂,耳邊傳來悠然的七弦琴的聲響,發現身子有些搖晃。毛團兒窩成一團睡在我旁邊兒。
我摸了摸它的毛皮,它像是累急了。迷蒙中瞅了我一眼,伸出舌頭舔了舔我的手背,四仰八叉的又繼續睡去。
撐起身子環顧一下,看見秦子期坐在旁邊,修長的手指在琴上撥動着。琴聲悠然悅耳,這幅畫面仿若畫裏一樣,好看的緊。
秦子期嘴角揚了一揚:“醒了?”
我默默的點了點頭。
秦子期擡了擡聲音:“墨玉。”
只見簾子略微打開,那個身穿玄色衣裳的挺拔男子進來,是之前駕車的那位,手裏提着餐盒,擺開碗碟後微微行了禮後出去了。
一碗肉絲青菜粥,一碟醬菜,一碟脆三絲兒,是普通的清粥小菜,卻很是精致,就連盛盤上都刻着淡雅的暗色花紋。
我确實餓的緊,拿起粥碗急急的喝着。逼着自己想些開心的事兒,比如這粥清清淡淡,還是好喝的。
秦子期瞄了我一眼:“慢些吃。”
喝下半碗粥,肚子裏有了食物心裏也順暢很多,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醬菜,發現更是出奇的好吃,心裏更愉悅了,就伴着秦子期的琴聲不緊不慢的吃着。
低頭瞧了瞧我的衣裳,幹幹淨淨的新襦裙,淡粉的水嫩,這裙子好看的很,選它之人定很有眼光。
“凄凄呢?”
“走了。”
我幽幽的瞅着他:“那是誰給我換的衣裳?”
秦子期依舊彈着曲子,不置可否。
我嘴角一抽,微微試探:“不會是……秦公子吧?”
秦子期瞄了我一眼:“你想多了,凄凄姑娘離開前替卿卿換上的,臨走時候還讓在下好生照顧你。”
凄凄走了?
人總是如此,人家搭理你你不稀罕,不搭理你又覺着委屈。比如現在她這麽安心把我交給一個陌生人,我就有些委屈。
墨玉走進來收了餐盒,吃完東西我端起秦子期旁邊的茶杯喝了幾口水。
“咱們這是到哪兒了?”
“快到淮河了。”
“哦。”我掀起厚重的簾子,對面兒楊柳依依,入秋時節葉子略微枯黃,也算好看,再往車前看去,再往後方看去。
然後,我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前方車塵飛揚,後方浩煙淼淼,兩邊兒都見不到頭。
我坐的這輛馬車,分明是在一行威武莊嚴的車隊中,如一支弩張的劍,在茫茫天地間緩緩而行。
這輛馬車,是隊伍包圍的中心,顯示着主人的地位。
我吞了吞口水回頭望着秦子期:“南伯侯秦家,真真是財大氣粗。”
果然是貴族中的貴族,而我面前這位,更是這龐大家族中翹楚,此時我才有這種覺悟。
見秦子期沒有出聲兒,我想起瞿卿亭,說:“這次出行,我沒有跟鄰居說一聲,原本今天是要去爬山的……”想到瞿卿亭興高采烈約我去爬山的模樣,心裏有些愧疚。
“在下已派人送了書信與瞿公子。”
我安下心來瞧着窗外的秋景兒。
“卿卿沒事情問我麽?”秦子期放下手中琴,靠着車壁,姿勢是世家子弟的優雅。
我瞧着秋景兒有些落寞,聲音也落寞起來:“人都有所圖,世間的人總比我聰明。”
“卿卿這話在下有些聽不懂了。”秦子期後背的傷估計還沒大好,斜斜歪在靠墊上。
我也斜靠在車窗旁邊兒,是吃飽喝足的模樣,吃飽喝足便有了交談的興致:
“公子琴聲悠揚,我卻想起另一個人,之前聽聞他禦宴上彈了一曲《淮陽柳》,我雖沒見着,卻也想的出他一身官服趁着那樣的面容是何等風采,公主那日舍下皇宮重重十二章禮法上前求親,太後開了恩,皇上拟了旨,他就成了準驸馬爺,他這人就是如此,明燦光華,有着讓人不敢逾越的光芒,這是我的心上人。”
秦子期閉着眼睛不說話,半響後悠悠道:“然後你醋了?”
我望着泛黃的秋葉,沒答他的話:“但凡女子總覺着在心上人心裏自己是特別的,我也覺着我是特別的,直到那日……”直到那日晚上,顧臻從我脖子上取下田黃石。想到此時心中隐隐的痛。
“若是從前,怎麽着我也要搏一搏,現如今……你不知道罷,我要死了……滿打滿算不過一個半月。所以還是這麽着罷。左右一年匆匆光景,不過萬河彙流中的一注,還是最為渾濁的那一注。”
“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麽?”秦子期低垂着眼睛輕聲道。
我轉過頭,目光直直瞅着他:“我這麽說是要告訴你,我有心上人,他叫做顧臻,若這世上還有個人願意叫我卿卿,也只能是顧臻。”
這話說的有些丢人,顧臻定不會叫我一句“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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