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江南老

? 沈蕖陌眯着眼睛倚着桌子，剛剛那侍從來回報，說是信已經送過去了。筠笙看過，應該便知道了，還有那人，他的傷怎麽樣了。兜兜轉轉的，腦中都是對“煙渚泊”的牽挂，原本是最想逃離的地方，現在，卻亟不可待的想回去，說起來都可笑了。才一醒悟，就已經是不管不顧的程度，溺得越來越深，深不見底，還甘之如饴，笑着看自己脫不了身。突突跳着的太陽穴，只想起那句老言“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

不可脫也。

原先只覺得，要假裝，要掩飾，逃不了又那麽累，而如今，坦坦剖了心跡，才知道，那種一瞬間便累膨脹開沉沉的壓下來，渾身都動彈不得，無力的險些就落了淚。

渌檀知道目前形勢不妙，很明顯的感覺到了沈蕖陌的憂慮，自己思索了半天，試探的朝沈蕖陌說

“小姐，聽聞這臨淼城外的若屏山上有座清淩寺，很是靈驗，正好也多日沒有出過門了，要不咱們去看看？”

聽出話裏的小心，沈蕖陌自嘲的笑笑，自己何時這般沒用了，多少日子都熬過來了，庸庸自擾什麽，既是煩心，不想便罷了，苦着張臉勞得別人也心煩

“嗯，去吧，這院子悶的不行”

渌檀笑吟吟的應了聲就出門去找人。雖說在外人面前還是拘謹，不過渌檀也算時時做足了面子，撐着不會失禮顯弱半分，抿着嘴角一臉嚴肅的模樣，倒還頗有些氣勢，只要張府裏不是那日遇見的那人，怕人得緊，情不自禁就露了怯意。尋常的交代往來還是端的起來的。

不多時渌檀便興沖沖地回來了，說是馬車已經備好了，駕車的車夫是專門給張家女眷去那清淩寺禮佛參拜使的，路熟得很，管家還支了一個婆子跟着，一路照拂。管家就候在院子門外，沈蕖陌行了一禮，管家慌忙鞠了躬，引着她們出了張府，好似是側門，門前青石板的街道不很寬闊，溫婉又秀氣。車夫和婆子就恭順的立在車旁，扶了沈蕖陌和渌檀上車，車悠悠的行動起來，管家目送着她們行遠，才轉身折回。

車輿之中支着軟榻，矮幾上還擺着茶點水果。沈蕖陌朝那婆子點點頭

“有勞姑姑了”

那婆子倒是就這坐姿蹲下福了大禮

“小姐折煞婢身了，直呼婢身越良便是”

兩鬓染了些許霜白，發髻梳得很工整，服服帖帖，老實溫順的樣子，面上看來，确是人如其名。不過，對在張尚之那樣心口不一裝模作樣的人手下做事的人，真是一點可期待的都沒有，默默在心裏挖苦諷刺一番，還是端着微笑請了人起來。暗暗一個白眼，這面上一套，心裏一套的功夫，自己倒也是做的越發純熟流暢了。幹脆靠着軟榻閉目養神，看她休息，一時氣氛就更沉靜了。渌檀正襟危坐，臉上肅穆，盯着越良隐隐帶着些如臨大敵的味道，經歷了那麽些事，在對待張家人這件事上，主仆兩人都培養出整齊一致的态度，清楚的認識到，都沒安什麽好心。那越良雖是恭敬，卻輕松平常，像是一點也沒有注意到渌檀的敵意，垂着眼簾，本分的做下人。

路程并不太遠，開始只是想尋個清淨，一路搖搖晃晃，不多時就真生出倦意，迷迷糊糊地正想睡熟，馬車“吱——”一聲就停了，驚了一下就清醒過來，睜開眼看着渌檀一直沒有松懈下去的模樣，覺得好笑，又怕惹人惱了，清咳一聲

“小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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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良柔柔的開口，沈蕖陌點點頭，便由着她扶着下車，渌檀讪讪的随着，甫一站定就湊到沈蕖陌身邊，隔開了越良。

他們停在山腳，舉目望去，滿眼蒼翠，一條石板階梯蜿蜒而上，稍遠處就開始隐匿進樹影扶疏葳蕤處。略略一看，就知道這若屏山并不高險，隐約還能聽見悠遠的鐘聲傳來。清幽秀美，舒适宜人，平和之氣彌盛，襯出幾分出塵氣質。山頂佛寺，想來也是取這山靈毓秀的地傑，不過再念來，這山勢青蒼意遠，出遠俗塵，又怎不是佛光照拂，普度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