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對面不識

? 毛天琪準備走了，就去白美玲的小區裏把之前布置的東西都毀掉了，免得她不在，誤傷了他人。準備好退房搬家，毛天琪就想，如果大家一起坐封承影的車去B市，那媽媽和外公勢必要見面，到時候怎麽辦？如果挑明身份太突然，如果不挑明……那不成欺騙了嗎？以後媽媽知道真相會更生氣。

她覺得有些犯愁，長輩之間的事，這樣也不是，那樣也不是，她根本插不了手。她想讓媽媽和外公都開心，但看樣子，不沖突一次是不可能的，畢竟她有上輩子和外公相依為命的記憶，可媽媽沒有。毛天琪一路上想得頭都痛了，到了酒店門口，長出一口氣，決定長輩的事就由長輩解決好了，她聽外公的安排。

在酒店和毛正峰、封承影、蕭笙他們閑聊了一會兒，那一人一鬼都大概知道他們家的事，看出毛天琪心事重重，便自動回避了。剩下毛天琪祖孫兩個人，毛天琪也不拖拉，開門見山的問道：“外公，你有什麽打算？我和媽媽商量了，明天就出發去B市，到時候見了面……怎麽說？”

毛正峰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皺眉嘆了口氣，他起身走到窗邊，背着手看窗外的車水馬龍。屋子裏漸漸升起了壓抑的氣氛，毛天琪走到他身邊默默的陪他站着，無聲的安慰着他。

過了好半晌，毛正峰才嗓音幹澀的開口，“就當做……一個新認識的陌生人吧。”

“外公？”毛天琪能看出外公的痛苦，不明白他為什麽做出這樣的決定。

毛正峰身後的手緊握成拳，搖頭嘆息道：“無論因為什麽，總歸是我沒盡到父親的責任，玉淑對我也沒有任何記憶，我現在突然出現說是她爸爸算什麽呢？這一次，就把決定權交給她吧，如果她願意接受一個父親，我就同她相認，如果……她不想有一個父親，甚至憎恨我，那我就一輩子不說出我的身份，只當一個普通認識的人，偶爾關心她就夠了。上輩子……我甚至在她死後才把你救回去，如果我一直沒有出現，恐怕你也會怨恨我的。”

“我……”毛天琪張張口，不介意這種話卡在嗓子裏說不出來。她不知道如果上輩子外公沒出現會怎麽樣，或許她會被姓馮的抓住，或許她會魚死網破自盡，也或許她能逃跑然後身無分文經歷一些苦難，沒有和外公十年的相依為命，也許她真的沒辦法毫無芥蒂的與外公相認吧。

說外公有錯，他年輕氣盛時娶了外婆，直到家中大事小事不斷，才相信命運，試圖遠離妻女不禍及家人，這些年他心裏也是痛苦的，甚至郁結于心，功力停滞不前。可說不怪他，外婆一個人撫養孩子長大必定經歷了許多艱辛，而媽媽在單親家庭長大也有許多遺憾，更重要的是，在外公不在的時候，上輩子媽媽喪了命！

毛正峰沒聽到她的回答，心裏并不介意，淡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這都是很正常的感情，愛和恨就像一團亂了的線，沒辦法清清楚楚的分開，發生的事越多，感情也越複雜。天琪，我一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娶了你外婆連累了她們母女，但我最珍惜的時光，也是和你外婆在一起的那幾年，那是我這一生最幸福的日子。我對毛家祖訓的執着太深，一輩子注定不能抛下這些去過普通的生活，如果我也能重活一次，我會遠遠的避開你外婆，只在暗中祝福她，讓她能一輩子幸福……像我這樣的人，也許只适合一世孤獨。”

毛天琪低下頭，不想讓外公看到她眼中的淚水，她不知道外婆和媽媽有沒有恨過外公，但她知道外公這一輩子很苦，上天給了他非凡的能力，卻剝奪了他幸福快樂的機會。人的一生可能會做錯很多事，發生很多遺憾，可惜的是，不是每個人都有重來的機會。

毛正峰閉了閉眼又道：“其實不相認也好，你不知道上輩子殺了我的人是誰，我們就不知道敵人在哪裏。這些事不告訴你媽媽也免得給她添煩惱，她不是玄門中人，除了擔心什麽都做不了，過去那些年她因為王世昌不開心，現在好不容易能放松心情做她喜歡做的事了，我希望她開開心心的生活下去，相不相認……也沒那麽重要了。”

毛天琪點了點頭，祖孫倆一個看着窗外，一個看着地面，沉默的站了許久，無論親情、愛情還是友情，只要涉及到感情，總有那麽多理不清的喜與悲，站在不同的立場就有不同的感受，不過他們兩人的初衷卻是一樣的，都希望毛玉淑能夠幸福的生活，不再有傷痛。

毛天琪同樣在天黑之前回了家，和毛玉淑一起檢查了一遍搬家要帶走的東西。房子已經退了，第二天一早吃過飯，她們就把鑰匙交給房東，準備離開。

封承影開車載着毛正峰等在樓下，一見她們出來，封承影忙上前幫忙把行李箱提到車上。毛玉淑看着他很有點看未來女婿的意思，滿意的笑道：“辛苦你了，還要你特地過來跑一趟，這段日子，你幫我們不少忙了。”

封承影笑了一下，“阿姨別這麽說，我和天琪是朋友，何況大家也這麽熟了，這點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Advertisement

毛玉淑點點頭，看到一旁的毛正峰，禮貌的笑笑，“這位是？”

封承影和毛天琪對視了一眼，發現毛正峰有些緊張，封承影忙道：“阿姨，我忘了介紹了，這是我一位遠房……遠房爺爺，咳，最近剛好有空就四處走走當旅游了。”他說到爺爺的時候有些不自在，不過想到他和毛天琪是同輩，現在的年紀也才二十五歲，也只能叫爺爺了。

毛正峰壓抑着心底的激動，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伸出手來，“你好，我姓毛，麻煩你照顧承影了。”

“伯父客氣了，是承影一直在幫我的忙，他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成就，以後前途不可限量，”毛玉淑同他握了握手，有些疑惑的問道：“伯父和承影不是本家？”

“額，是我母親那邊的親人。”封承影回了一句，把行禮都放好，說道：“爺爺，阿姨，快上車吧，到了B市正好吃午飯。”

“好，琪琪，走了。”毛玉淑并未懷疑，她三歲時就失去了父親，之後母親從未提過父親的名字，家中也沒有照片，所以她根本不認識毛正峰。

毛天琪在媽媽進車後，偷偷對封承影豎了個大拇指，鑽進車裏。封承影笑着搖搖頭，等毛正峰在副駕駛扣好安全帶便發動車子開往B市。蕭笙怕身上的陰氣影響到毛玉淑，在最後面和行李箱坐在了一起，不過等毛玉淑一上車，他就感覺到毛玉淑頸間的吊墜有驅邪的作用，幸好他生前一身正氣，死後也坦坦蕩蕩，雖有點不舒服但也沒多難受。看清吊墜上的層層陣法，他心裏對毛天琪是越來越滿意了。

幾人随意的聊着天，車子很快就開出B市上了高速，毛玉淑回頭看着N市越來越遠，輕輕嘆了口氣。

毛天琪拉住她的手安慰道：“媽媽，如果你想這裏了，我們就回來玩幾天，反正B市離N市也不算遠，開車一上午就過來了。”

毛玉淑笑着搖搖頭，“以後還是少回來吧，在這裏我唯一在意的就是你了，你在B市，這裏也沒什麽好留戀的。我還沒跟你說過，咱們家以前也是B市的，不過在我很小的時候你外婆就帶着我到N市定居，我對B市沒什麽印象。”

“怪不得……外婆的墓在B市……”毛天琪看了眼外公身側緊握的拳，轉移話題道，“媽媽，那咱們這次也算回歸了，到B市先在酒店住下，然後去看看封承影家對面那個房子，要是合适，咱們連家具也不用選了，馬上就能搬進去安家。對了，我之前聯系的那個中介說幫忙選了三個房子，也可以去看看，到時候看你喜歡哪個。”

“好，過些天你就開學了，還要去B大參觀一下，”毛玉淑轉頭看向封承影，“承影，你在B大做老師，以後還要麻煩你多照顧琪琪。”

封承影點頭應了一句，“沒問題，我會幫天琪盡快适應學校的，阿姨也別太擔心了，大一時雖然要住校，但周末放假可以回家，到大二之後就可以申請走讀了，在一個城市裏總比外出上大學方便得多。天琪，你在學校有什麽事都可以來找我，課業上有不清楚的也可以問我。”

毛天琪點點頭，随口問了些學校的規定，算是把關于外婆的話題岔開了，不然外公情緒外露被媽媽發現什麽異常就不好了。

蕭笙在後面看着他們這一家子，嘆息的搖搖頭。雖然毛正峰已經六十多歲看着是個老頭子了，可在他眼裏依然是個晚輩，他們這樣的人想過幸福美滿的日子簡直是癡人說夢，他當年不信命，也自負能夠保護家人，直到家中被仇敵屠了滿門才幡然醒悟，悔恨終生，毛正峰比他醒悟得早，卻偏偏彌補不了什麽。他将視線落在毛天琪身上，稍微暖了暖，這孩子命在三界之外，不受五弊三缺的影響，興許，有機會擁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