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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話簡直是大逆不道,同造反無異!
蘇婉怒道:“皇上如今生死未蔔,你便想效仿鄭太後臨朝?牝雞司晨,惟家之索。符昭願,你想得美!”
“本宮是想的挺美的。”符昭願湊過去,恰見孩子再睡夢中咂咂嘴吧睡得香甜,壓低聲音笑道:“多可愛的孩子。他今日尚能躺在你懷裏安睡,明日指不定便是一具冰冷的死屍。王紹若想要弄死他,就如同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蕭豫一出事,王紹便急着擁立新帝,傻子都能瞧出來是誰在背後搗鬼?只有幫本宮一同扳倒王紹,你孩子才能好好活着。懂麽?”
蘇婉雖然知道她說的多是事實,但符昭願會想要除掉王紹,她到底是不相信。
她搖搖頭,不相信道:“你會抛棄你的氏族,支持我兒子?你以為我這般好騙?”
“是我的氏族先抛棄的我。”符昭願直起身體,憤然道:“蕭豫活着,我尚還是皇後,若是蕭晟繼位,我還是什麽?這些都是拜王紹所賜!人都是貪婪的,有些東西得到了便不想放手,我也不過是個俗人。權利是這世間最誘人的東西。”她不再裝模作樣自稱本宮,說這話的時候眼底都微微泛紅,看上去真如一個為權勢瘋狂的人。
蕭豫在一旁看着都忍不住想要給符昭願這演技鼓掌了。
蘇婉看着她的模樣似乎也有些信了,不過她并不覺得符昭願能鬥得過王紹。她若是答應,亦是拿自己的孩子冒險。她笑了起來,篤定道:“你鬥不過王紹的。”
符昭願搖着頭,用一種憐憫卻滿含嘲弄的目光看着蘇婉,說:“不試試怎會知道?蘇婉,搏一搏尚還有一線生機,你等着他日蕭晟登基,這孩子便是死路一條。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蘇婉,你可得為孩子好好想想。”
蘇婉低頭看着懷裏酣然沉睡的孩子,心中疼惜不已,對于符昭願說的話一時間也陷入了兩難之地。
窗外已經開始泛白了,符昭願有些失了耐性,催促道:“你想好了嗎?”
蘇婉抱着孩子,斷斷續續地說:“容我……容我再想想。”
符昭願卻懶得再與她多費唇舌,轉頭給蕭豫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直接動手,把孩子搶過來。
蕭豫哪會看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這種時候他只能裝作看不懂,一臉茫然地看着符昭願。
要從蘇婉懷裏把孩子奪走,他還是難以下手。
符昭願無聲朝他說了個“搶”字,然後又對他使眼色。
這要是再看不懂,那就是故意了。
蕭豫猶豫了一下,畢竟他現在可是“秦無雙”,有些事情還是不得不做。
他上前利落的點了蘇婉的穴道,把孩子從她懷裏抱了出來遞到了符昭願手上。符昭願接過孩子,對蘇婉承諾道:“你放心好了,本宮會照顧好他的。畢竟他也是本宮的寶貝。”
蘇婉一動不動,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眼淚卻從眼眶裏滾滾而下,那模樣說不出的可憐。
符昭願卻完全不為所動,轉頭奇怪地問蕭豫,“她怎麽不說話?”
蕭豫握緊拳頭,臉上卻不顯分毫,幹淨利落道:“我點了她的啞穴。”
“哦,辦得好。”符昭願稱贊了一句,又對蘇婉說:“還有,你同桓陵頗有些交情,畢竟都是一同長大的。本宮要你說服他,支持立你的孩子為太子,以後一切聽本宮命令行事。本宮想,看在你的面子上,他願意屈就屈就的。孩子如今在本宮手上,今日本宮和你說的話,勸你謹言慎行些,可莫要讓王紹知道。”
蘇婉依舊不言不語。
符昭願俯下身去在她耳邊說:“我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也舍不得這孩子死罷。”
等到出了蘭林宮,符昭願吩咐皎月和寶藍一會解了蘇婉的穴道,在蘭林宮繼續看着,又傾身過去在皎月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這才同蕭豫上了辇駕。
天色已經開始翻魚肚白,符昭願就着光亮看着懷裏的孩子,好半晌才說了句:“真醜。”卻又怕他凍着,将身上的披風圍起來,将這小東西圈在裏頭。
畢竟外面沒有地龍。
她适才還誇孩子可愛來着?
畢竟剛生下的孩子,沒長開自然是有些醜的。
蕭豫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動作,倒也沒說什麽,只覺得她這人真的是有一種本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不過他大概猜出了符昭願想做什麽。
立這個孩子為儲,如今他不在朝中,比起蕭晟來,起碼能得到謝歡的支持,她背後又有王珣,也不能說沒有半點勝算。
只是有一點他仍舊想不通。
他皺着眉問:“既然桓陵已為王紹辦事,女郎讓蘇婉去說服他,豈不是自投羅網?”
“難道單單只有王紹能策反他?”符昭願微微一笑道:“如今正是蘇婉最脆弱的時候,我既然暗示她找桓陵,她此時此刻能想到的人也必定是他。就算她不找,我也會将桓陵送到她面前。是該給桓陵嘗一嘗蜜餞的時候了。”
蕭豫本還想問她蜜餞是什麽,可辇駕已經慢慢停了下來。
臨華殿已經到了。
臨華殿位于長樂宮前殿後,是群臣朝見議事之處。
此時卯時已過,按制文武百官應當已到臨華殿開始早朝。就算是如今蕭豫不在,早朝一樣還是舉行的。
符昭願抱着孩子下了辇駕,緩緩往大殿走去。
她腰間環佩玎珰,寒風拂起她萎地的裙裾,宛如蝶翼。
站在最末的官員先注意到了聲響,紛紛朝她看過來,大殿裏原本喧嘩的吵鬧聲也漸漸止息,在衆人的注視下,符昭願穿過文武百官,登上九龍寶座。
衆臣望着她,一時間竟然忘了反應。
符昭願掃視了衆人一眼,慢悠悠道:“怎麽,諸位大人連本宮都不認識了?”
空氣仿佛瞬間凝滞了,還是王紹率先行了個禮,道:“皇後娘娘千歲。”
衆人方才跟着行禮。
謝歡看王紹臉上那不自然的神情,猜到今日這場面定然他也沒預料到,不知道眼前這個符皇後到底打的什麽主意,便也跟着給符昭願行禮。
等衆人都匍匐在殿下了,符昭願這才慢悠悠道:“衆卿平身吧。”
百官紛紛聞言紛紛跪坐而起,都對眼前這狀況摸不着頭腦。
符昭願俯視着衆人,波瀾不驚道:“适才本宮進來,聽見有人說,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徐長史,這話可是你說的?”
如今朝中有左右兩位丞相,左丞相王紹,右丞相謝歡。
徐遠山官拜丞相長史,督率諸吏,輔佐丞相處理各種政務,在謝歡未上位前,一直為王紹效力,是他的心腹,
徐遠山被點名,下意識看了上首的王紹一眼,見他面色如常,并沒什麽指示,只得起身出列道:“正是微臣。”
符昭願微微一笑道:“好,很好。那本宮倒是要問問徐大人,你屬意誰來做這一國之君?”
徐遠山咽了口口水,将頭低下來,完全不敢看符昭願那張盈滿笑意的臉。
他磕磕巴巴道:“微臣……微臣不敢。”
“不敢?”符昭願臉上笑意更甚,語聲卻沉冷下來,咄咄道:“皇上如今不過失蹤半月餘,生死未蔔,你不想着營救之法,就等不及想換個主子了?這便是你們日日挂在嘴邊說的忠心?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養條狗,恐怕都比徐大人要強上許多。徐大人,你說是與不是?”
徐遠山是王紹面前的紅人,在朝中也算是呼風喚雨的人物,哪裏被人這般指名道姓罵過連狗都不如。
只是眼下當着百官的面他又發作不得,只得咬牙忍下。
他氣的面紅耳赤,咬牙道:“皇後娘娘說的是,微臣知錯。”
符昭願也不再為難他,不緊不慢道:“既然知錯了,本宮便罰你抄地藏經十遍,為皇上祈福。”
徐遠山一臉苦相地應諾,忙退了回去。
符昭願再次看向衆人:“還有誰贊同徐大人提議的?站出來與本宮瞧瞧。”
她給了徐遠山一個下馬威,當着衆人殺雞儆猴,這話一出,哪還有人敢站出來。
大殿之上一時間寂靜下來,便是一根針掉到地上,此刻恐怕也清晰可聞。
最終還是王紹緩緩起身,行至殿中,看向符昭願道:“皇上下落不明,朝務擱置,事關天下百姓民生,徐大人說的也不無道理。”
“王丞相的意思,是皇上不在,你們便不能處理政務了?那養着你們這群文武百官,拿來何用?”符昭願反問道。
王紹不卑不亢道:“娘娘有所不知,朝中大事還需皇上定奪,臣等無權做主。”
符昭願道:“那自今日起,本宮便暫代聖主之職,垂簾聽政,設內閣由兩相理政,太尉、禦史大夫輔政,改皇上朱批為內閣藍批,直至皇上歸來為止。如若他日皇上真有不測,蘇貴妃已誕下皇嗣,江山不至後繼無人,日後大可立此子為儲。不知兩位丞相意下如何?”
簡直是越說越荒唐!
王紹太陽穴突突地跳,只覺一股怒氣湧上來,只叫他喉頭發哽。
謝歡卻已然起身,上前立于他身側,施施然道:“皇後娘娘提議甚好,臣并無異議。”他雖忌憚符昭願垂簾聽政,日後對王家必定有所偏頗,但是到底是立了蕭豫的孩子為儲,她若是要守住這位置,必定不能讓蕭晟稱帝,還要護好這個孩子。
更何況這還能暫緩燃眉之急,尚還有一線可能等阿豫回來。
大家各退一步,這個買賣,他自覺做也不算太虧。
到底是個聰明人。
符昭願微微一笑,将目光落在王紹身上,緩緩道:“本宮年紀尚淺,若是真的垂簾聽政,于政事上還需兩位丞相多加提點。王丞相身為百官之首,又是本宮舅父,本宮還未入宮時便敬仰已久,日後更當奉以為師,虛心求教。不知舅父樂不樂意當本宮這個師傅了?”
符昭願說這話的意思昭然若揭,就差沒說要對王紹言聽計從了。
王紹哪裏聽不出她的意思。符昭願說這話不過是在同他談條件,允她垂簾聽政,那麽他便是她背後真正的掌權者。
在他眼裏符昭願本就不是個安分的主,可以說比他見過任何一個小輩都善經營,在王家時便私下培植勢力,後來竟也頗有了些氣候。不過她對自己十分順從,不惹事,就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随她去了。
如今看來,那些乖巧不過是表象,她如今不過是亮了亮自己手上的籌碼,便叫他和謝歡都不得不考慮她的提議。
只是她想要空手套白狼,未免說的太過輕巧了些。
到底是太年輕,就算他答應,蕭晟能答應?
王紹心中冷冷的反駁,面上卻恭謹回道:“皇後娘娘謬贊,微臣自然樂意為皇後娘娘答疑解惑。只是國家大事不可兒戲,讓微臣回去仔細想想,此事明日再議如何?”
符昭願早料到這老狐貍不會輕易答應,他要是這麽快答應,那蕭晟只怕會懷疑她倆不過是唱了個雙簧,想要獨攬大權,豈不是立時要同他反目?
王紹越忌憚蕭晟,她下得餌便會越誘人。
如今她要做的,便是靜待時機,讓魚兒放松警惕。
所以她大方地說:“善,此事便如丞相所言明日再議,王丞相大可回去想想清楚。”
王紹立刻行了個禮,道:“謝皇後體恤。”
她的目的已經達到,符昭願稍稍松了口氣,這才覺自己兩臂一直維持這抱孩子的姿勢,已經變得酸疼不已。這孩子說起來也不過丁點大,但是時間久了也難免吃力。
她不動聲色地稍微動了動手臂,只覺得那股酸脹的感覺更甚。她強撐着擠出個笑來道:“本宮還有事,就先走了,衆卿若有事商議,便繼續罷。”
說着,她走下九龍寶座,款步朝殿外走去,身後是衆臣俯首行禮山呼恭送的聲音。
只有一直等在殿外的蕭豫,才看得見她此刻臉上痛苦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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