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離開的她

回到寝室,周萄到廁所把褲腿卷起來仔細瞧瞧。她的左腿膝蓋下,有一大片難看的疤痕。這些傷疤,已經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

晚上睡覺後,楊冰雪興奮道:“周萄周萄,我爸答應明年給我買車啦!”

被窩裏的周萄問:“你有駕照嗎?”

楊冰雪高興道:“哎呀,我馬上報名,行了吧?”

周萄笑道:“那恭喜你啦,冰雪。”

第二天到祁家時,周萄的腿好多了,走路也不容易被看出來。本來就一點小小撞傷,她并沒那麽嬌貴。

周萄先是洗衣服,洗曬好之後,又到二樓整理,負責擦東西。手裏擦着花瓶的周萄不斷想昨天的事。

祁容暄說的有想談戀愛的對象是她,所以才會拉着她的手看電影,下班後叫去下棋?他那些關心的話,緊張的表情都發自內心。他沒說過喜歡,可她已經體會到。

越想心思越亂,腦袋也嗡嗡響。

周萄想到她為了逃離娛樂室欺騙他說給看受傷的小腿的事,她心裏就不是滋味。

她并不是誠心要騙他。

有心事的周萄一個不注意,放回花瓶時手擡得不夠高,花瓶撞在了立櫃上。

聽到聲響的白會芝跑過來,見狀驚呼道:“周萄,你幹的好事!我沒告訴過你做事要細心嗎!沒告訴過你東西很貴嗎!”

孫正也趕來,見周萄紅着臉愣在原地,對白會芝說:“都發生了,別責怪,先幫忙收起來吧。”

白會芝氣不打一處來,噘着嘴說:“我才不幫忙,自己惹的事自己收拾!”她沒幫忙,罵罵咧咧的下了樓。

孫正幫着把碎片撿起來,問向亂作一團的周萄:“有什麽心事?你向來做事本分,沒出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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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萄六神無主,腦子裏有太多思緒了,她慌亂地答:“沒有,對不起孫叔叔,我犯錯了。”

孫正安慰道:“別怕,不會有事。”

從三樓下來的傅淼看見了收拾碎片的場景,過來問:“沒事吧?把花瓶打碎了?這可是當年奶奶送的花瓶,很貴的!”

周萄一哆嗦,她的結局可想而知。

孫正怕她自責擔心,轉移話題,問道下樓的傅淼:“怎麽起得這麽早?”

傅淼嬌身一轉,指着祁容暄的卧室門,說道:“去叫容暄哥起床,昨天我們一起看電影,今天嘛……我為他做午餐!”

看着傅淼幸福遠去的背影,孫正擔心的說:“怎麽我總擔心,怕傅淼最後會傷心,總感覺兩個人之間沒有情侶的那種默契。”

周萄實在沒心思理會傅淼的事,她起身忐忑的問:“孫叔叔……我會怎麽樣?”

雖然孫正說沒事,但并不代表昨天才惹到祁容暄的她會真的沒事。

孫正慈眉善目地說:“沒事,容暄不知道就算過去。不過就算知道,他也不是非要計較的人,你別怕。”

聽他如此說,周萄才算稍微放心,可終究還是會隐隐的擔心。

收拾完後,周萄跟着孫正下樓。哪知白會芝已經把事說了出去,周萄怕最後祁容暄會知道。想想,就覺得背脊一涼。

中午傅淼興高采烈的在廚房忙活,周萄和白會芝在休息室無聊。

看傅淼不亦樂乎,白會芝說:“這女人怎麽這麽傻,自己家有錢有勢,什麽樣的人找不到,偏偏對祁容暄這麽上心!真是可惜了。”

這時何慕誠進來,他脫掉外套,見白會芝拉着臉,問:“白姐,咋了?”

白會芝朝門外努努嘴:“傅淼呗,給祁容暄做飯呢。”

何慕誠笑了笑,坐在椅子上說:“有啥不好的,人家高興我們懶得管。說不定有愛情滋潤,容暄脾氣能好點呢。”

白會芝翻個白眼:“難!”

過了會兒,孫正也進來,他把白會芝叫到門外,對她說:“可別被容暄或傅淼聽見了,免得惹事。”

白會芝不甘的會意,也不再提。

可這剛回休息室,她又控制不住嘴巴,問何慕誠:“祁容暄車禍受傷下面那裏是不是也受傷了?”

何慕誠想了想回答:“好像有吧,不記得了。”

白會芝一拍手,自信的分析道:“肯定不行,否則怎麽熬得住!年輕氣盛的,又不是沒年輕過。”

一旁的葛翠菊忍不住說:“你怎麽老提這茬!”

這時祁容暄出現在門口,白會芝吓得一口氣沒接上,差點暈過去。當然她并沒有,只是在內心咆哮:他最近怎麽總是來休息室?!

祁容暄當然聽到白會芝的猜測。不過他沒提,而是冷着臉對周萄說:“樓上的花瓶是你摔碎的?我聽到聲響了!”

周萄頓時起身,求救的看向何慕誠又瞄了一眼白會芝。

何慕誠看向繃着臉的祁容暄,白會芝直接轉了身。她硬着頭皮走過去,愧疚地說:“是我打碎的,對不起。”

祁容暄看她內疚,說:“跟我上樓,我看怎麽處理!”

周萄跟着上樓。

去的不是摔碎花瓶的立櫃前,而是他的卧室。

隐約的有種擔心,他是不是又要問在不在意的問題,或者讓看昨天受傷的腿?

他吩咐道:“把門關上。”

周萄照做,但想到接下來的事她就頭皮發麻,會怎麽樣?

祁容暄把輪椅停在床前,讓周萄站在他面前,他毫無表情的問:“你知道那個花瓶多少錢嗎?”

周萄隐約知道很貴,但具體價格她不知道。

他問:“三萬塊,你有嗎?”

一個裝飾的花瓶也要三萬塊?

周萄吓得一身汗,她無助地揪着衣角,老實回答:“我沒有那麽多錢。”

祁容暄:“就是賠不起了。”

他看周萄沉着臉,被他說的賠償金額吓到。拍拍床沿,溫柔的說:“坐在這裏,我看看你的腿,看了就不提花瓶的事。”

他以為她會毫不猶豫的坐下,可周萄卻依舊站在原地。

祁容暄納悶,也來了脾氣,問道:“沒聽見?”

周萄站定,雙手交握在一起,低聲道:“聽見了。”

祁容暄耐着性子再問道:“那為什麽不坐下?”

周萄不敢回答了。

他捏了捏手,強壓內心的沖動,說道:“選擇賠錢是嗎?!”

周萄急着說:“不,不是。”

她根本就沒那麽多錢,怎麽可能賠得起。可她又不願讓他看到燙傷的醜陋小腿。

忽然她靈機一動想到一個辦法,扭捏地說:“我,我給你看。”

祁容暄頓時眉開眼笑。

看來她還是願意的。

只見周萄卷起右邊褲腿,将小腿露了出來。

祁容暄定睛一看,瞪着她,氣道:“你确定是這條腿?一點淤青都沒有這說得過去嗎?周萄,我要看左邊!”

周萄放下褲腿,顯然這招不僅不管用,還把他惹得更加生氣了!

再次被戲弄的祁容暄怒道:“你要怎樣?只有兩個選擇,要麽賠,要麽坐下!”

周萄戰戰兢兢地問:“我……可以有第三個選擇嗎?”

祁容暄盯着無措的女孩,見她淚水在眼眶打轉,溫和了些,說道:“回答我之前的問題,回答滿意就一筆勾銷。”

那個從她到祁家工作就被問的問題:如果是你,你會不會介意?

周萄并沒有做好回答這個問題的準備。他們之間,從各方面來看都是有很大差距。即便答案顯而易見,她也不想輕易回答。

她怕自己沒經過慎重思考的回答最終會傷害到他原本就脆弱敏感的內心。

她不願傷害他,她內心深處清楚的明白,即便他們能在一起,最後也不會走入婚姻。

周萄雙眼通紅,下定了決心。

她顫抖着說:“我最近的工資都不要了,聖誕節的手機我沒用過,我還給你。我再把存的錢取出來,不夠的話……可以分期付款嗎?以後,以後我就不來了,我把錢給孫叔叔。”

說完時,眼淚已經滑過臉頰了。

祁容暄氣得大力錘了錘胸口,突然怒吼道:“我明白了!你走吧!我不要你的錢!以後別再讓我看見你!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

他把手指着房門,大聲吼道:“周萄!走出這個房間就再也不要回來!更不要出現在我的世界!我讨厭你!讨厭你!”

周萄淚如泉湧,更是泣不成聲。

她見祁容暄扭曲的臉,忍不住想上前,可他瞪大眼睛,看着她,聲嘶力竭的吼道:“我不想再看見你!你滾!!!!”

周萄扭頭跑了,一口氣跑到樓下。

當她回到休息室收拾東西時,白會芝和葛翠菊發現情況不對。

見她哭紅眼,白會芝推着葛翠菊,葛翠菊上前問:“小周啊,批評你了?唉,是你做錯事在先,沒事啦。”

周萄吸了吸鼻子,說道:“葛阿姨,我以後不來了,謝謝你們對我的幫助。”

她把聖誕節收到的手機從櫃子中拿出來,交給白會芝,請求道:“白姐,請你幫我把這個轉交給祁先生。”

白會芝苦着臉,接過手機的她安慰道:“小周,你真的要走?”

周萄扯出個笑容,回答:“是啊,我寒假得回老家,明年來就重新找工作。謝謝你們這段時間對我的教導和照顧。”

她背着包走出休息室,聽到消息的傅淼和孫正都趕來。

傅淼一把拉住周萄,替她不平:“小周,花瓶我幫你賠了,你別走就在這裏。這裏就你和我年紀差不多,你走了我不得無聊。”

周萄露出微笑感激道:“謝謝你傅小姐,我早就跟孫叔叔說了,我原本上到周三就回老家。現在也差不多,再見。”

孫正拉住她,惋惜道:“小周啊,你真要走?是容暄的意思?我去跟他說說。”

周萄怕孫正真的再去找祁容暄,急着說:“不用了,孫叔叔這段時間的工資不用結算給我。我回去再把我有的錢打給你,我會把錢湊齊。”

盡管大家都挽留,可周萄還是執意要走。

因為她不願回答他的問題,她不願讓他看到燙傷的小腿。她明白和他的差距,她知道不會有結果。

背着包,帶着複雜的心情,周萄走到大門處。

轉身回望這座別墅時,周萄才驚嘆,原來她在這裏工作三個多月了。

時間真無情,她曾經無數次的擔心因為做得不好而被辭退,可卻沒料到會因為這樣的原因離開。

葛翠菊、孫正、何慕誠和傅淼送她到大門處。

孫正不舍地說:“小周,雖然我想勸你,但你原本就準備回家過年孫叔叔也不好再說。花瓶的事你別擔心,等容暄氣消了也許就不會計較。”

周萄堅定地說:“孫叔叔,我會還錢。你別到祁先生面前去求情,我已經做了決定。”

這是她的意願,孫正也不會違背。

與其他人道別後,周萄轉身走出大門。她回頭看向院子裏的衆人,突然想到第一次到祁家的場景,清晰的浮現在眼前。

她緊張地站在大門外,院子裏是一個坐着輪椅的少年。

而此時此刻,眼前送別的幾人是她祁家工作時幫助她照顧她的朋友長輩,沒有那個叫祁容暄的男生。

周萄再次道別,最後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

二樓的窗戶邊,直到周萄消失在轉角看不到的地方,祁容暄才收回目光。

她不回答和不願看撞上的小腿只有一個原因,她不喜歡他。因為不喜歡,所以不願直接回答介意。因為不喜歡,所以不願把腿給他看。

這個從一開始就知曉的答案在今天終于落實成現實。

她走了,再也不會回來。

祁容暄拿出手機翻看柳俊林的微.信朋友圈,發現那條四個月前有周萄身影的那張合照不見了!

他慌了!

仔細翻看幾次都沒找到,甚至在柳俊林的朋友圈一點周萄的影子都沒。

他後悔因為怕被人知道而沒存周萄照片。所以現在,不僅是她的人,連照片都不能擁有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可以在這裏結束該多好,就不用繼續硬着頭皮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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