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成祺

大齊的京都堰城是個繁華的地方，街道縱橫交錯，房屋樓閣臨街而立。車馬碌碌聲、煙花柳巷的嬉笑聲、商家小販的叫賣聲不絕于耳。

城中的玉泉湖岸青草遍地，楊柳依依。正值暑夏，湖上乘船游玩的人不多，只有幾處雕廊畫坊的船停泊在湖岸的陰涼處。

畫坊內布置的很是雅致，香爐裏清香袅袅，盆裏的芍藥開的正好。美人素手抱着琵琶，一曲終了，自有郎君品評。

宣王齊堯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穿了件青色的長衫，在這詩情畫意的地方倒少了幾分殺伐之氣，多了些公子如玉感覺。

“王爺，奴家方才彈的曲子可有進步？”白衣美人輕聲細語的問。

“尚可！”宣王面無表情的評了一句。

自己練習了一個月就為了為王爺演奏，滿以為會得到幾句青睐，誰曾想卻只得了個尚可，美人低下頭，眼角早已泛淚。

“阿堯！我來晚了。”推門進來一個年輕公子，看着比宣王小些，生的眉清目秀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行動之間像是個活潑的性子。這人正是當朝丞相的二公子成祺，宣王殿下的表弟，兩個人自小交好，情分不比旁人，自然也沒有因為皇家身份有尊卑之分。

“我臨出門前我娘非說要給我說親，我借着換衣服的借口才逃了出來，這才耽誤了功夫。”成祺直接坐在宣王旁邊的位置，端起桌上的茶一飲而盡，喝完擡頭看見美人眼角泛起的淚花。

“怎的，素素，你又讓他聽曲兒！我跟你說過咱們宣王爺文韬武略，就是對音律一竅不通，再上等的曲子讓他聽了也是對牛彈琴，他來一次你給他彈一次，彈一次你哭一次，怎麽就不知道悔改呢？下次本公子來了你給本公子彈，本公子做你的知音人。”

素素聽完成祺公子的話眼裏的淚花變成兩行珠子落在地上，抱着琵琶捂着臉跑了出去。

宣王皺着眉頭說道“聽說尚書大人的千金已經二八芳華，依舊待字閨中，為人溫柔賢惠，改日我派人向舅母提一提。”

“哪個尚書？不會是那個又黑又醜的王尚書吧？”見宣王不語似是默認了。“阿堯，你可不能害我，聽說他女兒長的極像她父親，我可不要娶個母猩猩回家，我五歲的時候發過誓要娶美人的，君子是不能逼迫他人違背誓言的！好了好了，不說這個，說正事兒，說正事兒！我仔細調查過了，睿王和太子那邊似乎還不知道你要去并州的消息。”

說着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你的眼光沒錯，這的确是黎老的真跡，看這紙有些年頭了，紙質下成，沒有落款，卻有些不像黎老的畫風，而且紙張似有經常被人打開看的痕跡，不像在藏書閣放那麽久的。黎老的畫兒大多都以大氣山水為主，這副畫兒很奇怪，給你這副畫兒的那個丫頭更奇怪。”

“是，很……“奇怪”的丫頭！”

“并州剛發掘的幾口鹽井規模不小，你，太子，睿王，各持一方在朝堂上争持這麽久，都想拿下并州的鹽井主管權，現下，倘若他們知道了你打算親自出使并州的消息，不應該沒有動靜的。也許你那個丫頭并不是太子和睿王的奸細呢。”

“我試探過幾次，确實不像。”宣王皺着眉頭沉思道。

“那并州咱們去不去？”

“去！”

“其實我看你就是孤身一人太久了，好不容易想找個聰慧靈巧的放在身邊使喚，又疑心這疑心那的，實在不行，我看素素就不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對你一往情深不說，最重要還身姿婀娜面容妩媚，這樣的美人放在身邊，在外辦的了差事，在內……嗯~嗯~”成祺邊說邊沖着宣王擠眉弄眼。

宣王抓起桌上的杯子就沖成祺砸了過去，“我看舅母定然會很喜歡尚書千金的！”

“啊！”成祺跳了老遠，“你好狠的心，我這麽些年為你辦事起早貪黑奔波勞碌，倚紅閣我都沒時間去了，裏面的花魁娘子都棄我而去跟別人好了，你竟然這麽對我！”

回答他的是飛來的茶杯蓋子，成祺抱着頭躲藏，一時間求饒聲響徹畫坊。素素起身哐噹一聲把窗子關上了，王爺每次來成公子就嘲諷一番，嘲諷一次挨一次打，成公子怎麽就不知道悔改呢？

…………

立秋已過，天氣也随着節氣迎來了些清涼之意。

太陽西斜，官道兩旁的樹木依舊郁郁蔥蔥，時不時有一群群小鳥飛過。

青桃做在馬車裏，不時掀開簾子看看騎着駿馬不急不緩走在前頭的幾個人，問趕車的小厮，“阿常，前頭是有村落還是鎮子？”

“青姐姐，你來過？怎知要有人家了？前頭再走五裏有個不大的鎮子，鎮子上有小客棧，我們晚上便宿在那裏。”

“哦。我看天色漸晚，你們不急，心裏猜的。阿常，王爺以前出行，也這麽簡單嗎？”

“是呀！爺不喜歡張揚只要不是帶軍出征，一般身邊就帶我們幾個，行李也不多帶，爺說人和東西多了太拖沓，這次有姐姐，成公子帶的東西也多，這才駕了馬車呢。”

“哦！”青桃沖阿常笑了笑放下簾子坐回馬車裏，掀開袖子，雪白的手臂上綁着一把古樸小巧的匕首。身上藏着利器，自己的安全便能多一分保障，這把匕首是父親的，刀身雖薄，卻削鐵如泥。這麽些年了，如今重見天日，倘若那個人看見了，必定又會笑話自己了。

小同鎮不大，稀零零的燈火散落在黑暗裏。鎮上唯一的客棧門前停了幾匹馬一輛馬車。阿常跳下馬車敲開了客棧的門迎宣王進去。

客棧不大，收拾的倒是整齊幹淨，大廳裏已有兩桌人在吃飯。

“掌櫃的，有上房沒有？”阿常朗聲朝掌櫃的問道。

“哎呦！幾位爺，實在不好意思，上房只剩下一間了！其他房間倒是都還空着，您看，您們是不是将就一下。”掌櫃的朝宣王等人作了個揖，滿臉堆笑的說到。

成祺環視了一下店內，“恩，還算幹淨，一間一間吧！公子我勉為其難住下吧！”說着便向樓上的上房走去，沒走兩步就被人從身後推到了一旁，剛要發作就看見宣王齊堯超過自己，上樓去了。青桃愣了一下，趕忙跟了上去。伺候鋪床洗漱完了，又端了晚膳進去時看見宣王拿着把劍在燈下擦拭，燭光跳動的陰影在臉上晃動，顯得整個人都越發深邃了，饒是相處的時間不短了，青桃心裏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真的很令女人動心。

青桃把飯菜放在桌上，退出房間掩上門，深呼了一口氣，又推開房門對宣王說“王爺，今夜要小心！”說完又重新關好了門，隔斷了宣王直視自己的眼光。

樓下，成祺早已挑了一間房休息去了，阿常和随行的兩個侍衛點了些飯菜正在吃。看見青桃下來阿常招呼到“青姐姐，這裏男子多，不方便，我已經叫小二把飯菜送到你房間了，左手最裏邊那間。”

青桃向阿常報了個感激的微笑，“謝謝阿常了。”說完便去了房間。

掩上房門，青桃抜下頭上的銀簪子盛出些飯菜試了試，王爺那份都沒事，自己這份肯定更沒事了，放下簪子胡亂吃了幾口，沒有洗漱，和衣躺在床上，閉着眼睛卻不敢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