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往事

一夜風雨，清晨卻是晨曦和煦。

守陵的隊伍回來已過辰時，雪顏把做好的飯菜擺上桌子，衆人一邊吃着一邊誇贊雪顏的手藝好。

齊堯把胳膊搭在楊羽肩上，半扶半倚着下了樓，走到帶頭的守陵人身邊，雙手抱拳，恭敬的行了個禮。

“齊堯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帶頭的守陵人擺了擺手，“不必言謝，蝼蟻尚是性命，我做不到見死不救而已，全當做江湖義氣吧！你不必放在心上。”

此人言辭豪放，武功了得，齊堯心中很是敬佩。“敢問前輩尊姓大名？”

帶頭的守陵人看了齊堯一眼，猶豫了片刻說道：“我姓賀，我雖年歲趕的上你們長輩了，卻不甚喜歡繁文缛節的稱呼，你們随他們叫我一聲大哥吧！”

“賀大哥！”

賀威點了點頭，接受了齊堯的稱呼，絲毫沒有因為他是皇子而覺的不妥。

一旁的胖三插言道：“你還的感謝我們呢！我們已經悄悄給你處理了好幾波人了，沒想到昨夜下那麽大雨還有人來。”

齊堯再次拱手向大家行禮，“多謝各位大哥。”

姓塗的大夫冷哼一聲夾了一口菜放在嘴裏慢慢嚼着。“我年歲最大，可做不得你大哥，你還是叫我一聲老塗吧！”

齊堯微微一笑，“塗先生。”

一旁有人插嘴道：“哎，我說老塗，你做不得人家大哥，怎麽做的了人家小弟，大哥可比你年輕的多。”

“哼！我老塗認大哥只認德行，不問年歲！”

那人哈哈大笑起來，“老塗你可真無恥，你是在變着發兒說人家年輕人德行不好？”

老塗斜眼看了齊堯一眼，有點鄙視的說道：“德行好不好我不知道，反正德性不太好，整日頹廢不堪不思上進，還不如兩個女娃子，天曉得皇帝是怎麽教的。”

“老塗，慎言！”賀威有些嚴肅的出言警告。

老塗悻悻的閉上了嘴不再說話，不停的吃着菜。

齊堯有些尴尬，看着大家都不在言語，便告了辭，讓楊羽扶着重新上了樓。

脫了靴子，把齊堯安置半躺在床上蓋好被子，楊羽轉身要走，卻被齊堯一把拉住了手。

手心的觸感有些冰涼，楊羽回頭看着他。

齊堯神色有些沒落，看着清澈如水的眼睛，低喃道：“阿羽，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沒用？”

聽着他脆弱的問話，楊羽掙開了他的手，眼睛認真的看着他，“是很沒用！”

齊堯苦笑一聲松開了她的手，慢慢閉上了眼睛。

楊羽看着變空的手，心一下子像是回到了許多年前，也變得空了起來。

“當年在函雪關，慕容雄設計讓北狄大軍殺害了我父親在內的八千駐邊将士，八千将士一夜命喪黃泉。我母親本就體弱，她與我父親恩愛多年，我父親去世，我母親便一病不起，不久就随父親去了。那日，我就拉一直着母親的手，她的手在我手裏慢慢的慢慢的就變涼了，我把她的手放進懷裏怎麽捂都捂不熱。”

楊羽用手捂住胸口，眼淚緩緩的流下，仿佛心中一直捂着一只永遠冰涼的手。

齊堯睜開眼睛看着她，知道她心中有仇恨，一直以來她都是堅強的，從未向人傾訴過她的脆弱。

楊羽的聲音漸漸變得有些哽咽，“慕容雄勢力遮天，我長姐為了給父親和八千将士報仇，毅然決然的進了選秀的隊伍，本以為面見了皇上便能昭雪冤屈讨得一個說法，最終卻被皇後亂棍打死。我外公親自殿前告禦狀，也不過得了個枉死。我被慕容雄害的家破人亡，整整十年都未能報仇雪恨，真正沒用的是我！我也退縮過，頹廢過，常常午夜夢回的時候，去世的人總會一個個出現在我眼前，父親率八千将士出征的情景一遍一遍重複在我的腦海，支撐着我的意志不能倒下，函雪關下埋葬的魂，不能含恨而眠！”楊羽的手緊緊攥住手心，想要手裏疼痛能減輕心裏的疼痛。

齊堯的心被震驚的難以平靜，第一次發現面對一個女子，自己竟然那麽渺小。

齊堯伸出手拂上她的臉頰，拭去她的淚水，重新緊緊的握住她的手，語氣堅定的說道：“以後有我，我們一起報仇！”

天已出伏，漸漸有了些涼爽之意。齊堯身體漸漸大好，也不再日日洶酒，自動早起跟着看守皇陵的隊伍去巡視皇陵。

齊堯發現除了他們這裏的人，其他隊伍的人包括頭領，見了賀威都有幾分尊敬。齊堯心中暗暗猜想，定然是賀威武功高強的原因。說起武功，那賀威的身手不要說朝中，放到高手如雲的江湖估計也是數一數二的。漸漸的，齊堯心裏萌生了一個念頭，拜師。這個念頭，齊堯曾經和楊羽提過一句，她沒有反對，只簇眉說賀威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裏聽過。齊堯心中吃驚，以為只有自己覺得這個名字耳熟呢！

心中有了疑慮就打算把拜師的事情緩下來。楊羽卻笑着問了他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問他，“你覺得賀大哥品行如何？”

齊堯點了點，“很好！”

楊羽又問，“你覺得賀大哥威望如何？”

齊堯再次點頭，“威望很高，守陵的所有隊伍的人都很敬重他，若出了這小小的皇陵，他有統帥千軍的氣概。”

楊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還猶豫什麽，是誰有那麽重要麽？你只是需要一個合适的機會而已。”

…………

巡視完一圈皇陵，大家整頓隊伍回了住處，還未走近，齊堯就遠遠的看看成祺坐在椅子上靠着籬笆牆悠閑的磕着瓜子，邊磕邊看着河邊洗衣服的楊羽和雪顏，時不時逗上兩句嘴。

那日齊堯遇刺後第二天成祺照常前來探望，一見齊堯傷勢嚴重轉身就走，不消半晌就帶着行李和大包小包的補品來了，本來他還要帶些酒來，一醉解千愁，看着小阿羽怨毒的目光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成祺這一來死活不走了，臉皮比楊羽她們當初留下還要厚，齊堯驅趕多次未果也就随他去了，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兒也不嫌棄木樓破舊，就此住了下來。

突然，雪顏用手指着水面興奮的大喊道：“羽姐姐快看！好大一條魚。”

楊羽停下手裏的動作仔細看向水裏，果然好大一條魚，有筷子那麽長呢。

成祺從凳子上一蹿而起飛快的跑到河邊挽起袖子。“都不許動，我來抓住它，今天晚上有魚湯喝了！哈哈哈！”說完一撩衣擺挽起褲腳下了河。

成祺本以為抓條魚兒不過是順手的事情，沒想到那魚兒滑膩靈活的很，抓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抓住，倒抓了自己一頭大汗，這麽多人看着，文武雙全玉樹臨風的成祺公子要是抓不到一條小魚，簡直太有失顏面了。

眼看魚兒就要溜走，成祺急的往前一撲，卻被水草拌住了腳，一下子撲倒在了水裏，華麗的衣衫濕了通透，頭上的發髻也被打的散亂，嘀嗒嘀嗒的往下淌水。

岸上的雪顏笑得花枝亂顫，楊羽也笑的喘不過氣來，不遠處的守陵隊伍更是哈哈的笑聲震天響。

在大家的笑聲中，成祺咬了咬牙，發誓抓住那只該死的魚，一定要把它剁碎，然後清蒸一次紅燒一次再水煮一次。

找尋了半天，卻始終沒有再尋到那條魚的影子，就在要悻悻放棄的時候，長槍破空的聲音傳來，來勢迅猛有破千均之力，槍頭直刺成祺。

成祺吓的大驚，躲閃不及下意識的護住了頭，長槍卻穩穩的插在成祺腳邊，定睛一看，槍頭刺中的正是成祺努力的找尋的魚兒。

成祺心中震驚無比，順着長槍的來源看去。齊堯和賀威眼帶笑意的看着成祺，這隔了數丈一招刺中游魚的長槍剛剛還在賀威手中。

成祺一直聽齊堯和雪顏誇贊賀威武功高強，本還不以為意，今日見他稍稍顯露這麽一招便覺得很是不同凡響，從小就仰慕武林大俠，心中對賀威的崇拜之情油然而生。

成祺從水裏把長槍拔起，看似普通的長槍入手便是墩實的沉重感，槍頭刺穿了魚身之後深深的插在了河底堅硬的石頭上。成祺把魚兒從槍頭拔下扔給雪顏，把長槍小心翼翼的在水裏清洗幹淨，然後捧着長槍屁颠屁颠的去還給賀威。

賀威依舊面帶笑意，一旁的齊堯嘴巴卻不自覺抽了抽，太明顯了，讨好的嘴臉太明顯了，齊堯仿佛已經看見成祺身後搖着的尾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