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傅雲章怎麽也沒想到,老人會突然說這個。
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他一直沒有寫過詩,就是因為詩詞藏情太深,他擔心自己一不小心就暴露了什麽,可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沒寫別人也會問這個,而且是因為自己默的一句詩,對方就直接問了這個問題。
老人見他沒有回答,搖了搖頭,換了個話題:“小傅,你知道我昨天為什麽突然問你你背誦範圍之類的篇章嗎?”
傅雲章一直有些在意這件事,不過他以為沒有機會得到答案了,萬萬沒想到老人會主動提出來,當即正色道:“不知道,請老先生賜教。”
老人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後用手,點了點他桌面上的那沓書:“你為了不過分冒頭,昨天中午背詩前,特地翻了一會《詩經》,可是你停留的頁數不對。你停留的頁數,根本不是你後來背的詩的頁數。”
傅雲章怎麽也沒想到問題出在這裏。
他先是一陣沉默,然後慚愧地笑了聲:“看來我的演技還是不到家。”
老人看他這樣,又是一聲嘆息:“你不是演技不到家,你是沒放在心上。我其實不太明白,你既然有秘密要藏,為什麽不藏得更深一些?你如果沒有秘密要藏,你又為什麽不肯說實話?小傅,我怎麽看,都不覺得你是那種,瞻前顧後的人。
“不僅你的人不像,你的字也不像。”
傅雲章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他平靜地看着老人,似乎在等他接下來的話。
老人也沒為難他,看他不說話,就把視線轉移了開來。
他是真的愛才,如果不是感覺自己教不了傅雲章,他都有種收傅雲章為關門弟子的沖動。
“你跟小桦相熟,他是個好孩子。如果你有什麽不方便和我這個老頭子說,不如跟他說。”
如果說前面傅雲章是驚訝但不知道說什麽,那現在傅雲章就是驚訝并且充滿好奇心了:“小桦?老先生你認識韓桦?”
老人哈哈大笑:“是啊,那小子一心追求藝術,不管撞不撞南牆都不回頭,這性子,我可喜歡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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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老人誇獎韓桦,傅雲章終于放松了下來,一直萦繞在身上的那種淡淡的疏離以及因為老人的話而升起的防備也緩慢退去。
他看着老人,想着每天認認真真對世界充滿熱情的韓桦,跟着露出了笑容:“是啊,我相信他一定會成功的。”
老人看着傅雲章臉上與剛才截然不同的笑意,飽含深意地說道:“他會的。”
老人說完,也沒等傅雲章再問詳細,而是敲敲桌子,然後指了指耳朵:“節目錄制要開始了,不聊了,不然他們可得以為我放水了。”
他說着,毫不客氣地把已經幹了的宣紙卷好,然後用繩子小心地綁了起來。
傅雲章看他這坦然的樣子,有點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說了類似把字送給老人的話,但自己卻忘了,不然怎麽……感覺他這動作那麽順手呢?
攝像師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老人一片坦然,傅雲章卻似乎有些困惑的局面。
不過傅雲章調整得快,發現人到了之後就沒有再多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鎮定而平靜地把文房四寶放回老人的桌子上,然後開始看書。
于是衆人一覺醒來,滿腦子早上吃什麽的時候,一眼看見的就是傅雲章坐在那裏,認真翻看着古籍的畫面。
許煜懷疑自己是不是沒睡醒,用右手掐了自己的左手一下,然後痛得“嘶”了一聲,扭頭對趙宏說道:“宏哥,我們把雲章開除三劍客的陣營好不好?他這樣對我們太不友好了。”
趙宏看着他,特別誠懇地回道:“我們什麽時候有過三劍客這個陣營?”
他們兩個的聲音并不低,傅雲章一下就聽到了。
他無奈地回頭,示意他們看前面:“老先生還在呢,我這不是為了讓他能夠給我放水,故意裝乖一點嗎?”
傅雲章一提,衆人就想起了他多出來的那項考核。
許煜想到傳說中一局圍棋需要花費的時間,忍不住走到工作人員面前,“小聲”問道:“我們應該不用等雲章下完棋才能吃早餐吧?”
工作人員看他這可憐巴巴的樣子,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虐待他了:“許煜,我記得你昨天考核好像通過了……”
許煜委屈着一張臉說道:“是啊,可是我在長身體……”
工作人員被他逗笑了:“這都是導演定的,你求我也沒用。不過因為你們昨天考核通過的人數過半,所以可以免費給大家提供早餐。”
工作人員說完,許煜和沈鈴靈就開心地對了一下手掌,傅雲章站了起來,先是看了看許煜,然後走到趙宏身邊說道:“我們要不要提醒他們,錄制節目給早餐吃本來就是應該的……只是這個節目太過分而已。”
趙宏一臉沉痛地答道:“算了,讓那兩個傻孩子開心一會吧,這一期一期的,他們也不容易。”
聽到傅雲章居然吐槽自己,許煜整個人都呆住了,一直念叨着他學壞了。
吃飯的時候,甚至還懷念地表示,當初的傅雲章是多麽的純良。
他這漫長的回憶史一直等到傅雲章即将下棋才結束,可臨到結束,他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雲章,你別緊張啊。節目組也沒說一定要贏。”
傅雲章領情地笑了笑,沒有點出自己根本不緊張的事實:“好,我會努力的。”
傅雲章說完,就順着工作人員的指引,平靜地坐了下來。
老人沒有提出讓他的子,傅雲章也沒多恭維,兩個人互相點了點頭之後,就按照常規的流程,猜子下棋。
許煜本來以為兩人會下得很慢,不過出人意料的是,不管是老人還是傅雲章,下棋的速度都算得上快。
尤其是老人,明明走路的時候似乎都要有人扶,可下起棋來,卻果斷非常。
傅雲章對這個情景早已在意料之中。
對于老人來說,拖延得越久,他的身體就越難支撐,要想贏自己,只能盡量速戰速決。
傅雲章知道他的這個想法,他也看得出對方略勝自己一籌,他更知道,只要自己拖延下去,自己完全能逆轉那一兩分的差距,獲得最後的勝利。
可他做不出來。
他沒辦法說服自己,僅僅是為了一場棋局的勝利,就要刻意影響一個老人的身體。
傅雲章的心思,老人窺探得明明白白,對他的喜愛也越發的濃郁。
他喜歡人品好的年輕人,他同樣也喜歡有才華的年輕人,但他最喜歡的,則是又有才華,人品又好的年輕人。
就好比傅雲章,明明知道怎麽贏,卻下不了那個手;明明不适應這個節奏,卻依然能當機立斷,迅速調整策略,一步一步布好自己的局。
也不知道這孩子到底是什麽環境成長的,心态居然能穩到這個程度。
為了方便制作後期,節目組特地請來了一個懂圍棋的人當裁判。
一開始這人都是用打擾不到兩人的音量小聲解說,可等看到後面,他已經完全分不出心神去解說,整個人看得都入了迷。
工作人員戳了他好幾次,後者都毫無反應,讓工作人員有些欲哭無淚。
這都什麽事啊!
所幸他們在幹擾不到棋局的地方也安排了一個攝像機,把兩人下棋的全程錄了下來,不然這後期真是沒法做了。
“好!”就在看不懂棋的工作人員站在一旁都要昏昏欲睡的時候,他旁邊突然爆發出一聲高昂的喝彩。
他被吓得一個激靈,扭頭看去,正是他們請來的那個懂棋的中年人。
後者一臉亢奮,看着最後布完的棋局,滿眼都是贊嘆:“妙啊,妙啊!這場棋局太精彩了!年輕人,你什麽時候有空,能不能也跟我來一盤?”
傅雲章一邊攙扶着老人站起來,讓他活動活動身體,一邊笑道:“恐怕不行啊。等節目錄制完,我就要回去拍戲了。”
傅雲章這麽一說,中年人才陡然想起他們是在錄節目,傅雲章也不是學生是一個演員,頓時掩飾性地輕咳了一聲:“工作為重,工作為重。”
工作人員看不下去了,連忙拉着他問道:“李先生,您還沒告訴我們,這棋局的結果如何呢!”
中年人恍然回神,整個人又激動了起來:“應該是平局,我看看,真是平局!雖然這位年輕人他沒有職業的水準,可是你們看看這風格!這氣勢!太獨特了,太有意思了!”
老人聽他這麽評價,也是笑了起來:“不錯,我這把年紀了,和我下過棋的人不少,但走這種風格的人,他還是第一個。有趣有趣。”
老人這說法,就是默認了平局的說辭。
工作人員想起之前和老人約定的,只要平局就算傅雲章贏,心裏不免有些遺憾。
他還想看傅雲章接受懲罰呢,現在看來,又沒戲了!
不過,既然棋局結束,那麽下一階段的考核就要開始了,這次說不定可以看到更多人接受懲罰了。
工作人員想着,又開始笑容和煦地宣布下一階段的考核規則。
傅雲章扶着老人站在一旁,發現攝像師沒有注意自己,便看向老人,輕聲說道:“老先生,你最後……”
你最後明明可以贏,為什麽要下出一盤平局?
老人聽他開口,連忙扯了他一下:“噓——不要說出來。你別走神了,聽聽你的下一項考核吧!”
老人話音剛落,工作人員就正好宣布到傅雲章的考核科目:“傅雲章,接受考核的科目:數學;考核不通過的懲罰項目是:背誦一篇英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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