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1)
側躺在床上,蒂琺閉着眼睛。
身體充滿滿足與疲倦,意識昏昏沉沉,範錯為緊緊貼在她身後,炙人的體溫熨得她好舒服,昏昏欲睡。
破身的痛楚不如她聽過的可怕,她适應得挺不錯。可能是她的欲望比其它人濃烈,她并沒有因為是初夜而稍微節制。想到這,她不禁害羞起來。範錯為本想體貼她,但她太貪心,多逗了他幾下,結果,他們把三個保險套用完了。
腿間的疼痛讓她縮了一縮,但她不後悔。誰知道有沒有下次?既然感覺那麽對,她情願在可以的時候多做幾次,反正她不怕累,也不怕疼。
只是,她怕羞。除了在激情時,無法自抑的碰觸他之外,她尚且醞釀不起勇氣來面對他。
迷迷糊糊間,外頭傳來熙來攘往的人車聲,差不多是上班時間了。
身後的他起了身,到一邊去打電話,壓低聲音說要請假一天,交辦了一些工作,然後踅回來。
她沒睡很深,可也沒全醒,知道他在幹嘛,可不想起來面對。
他坐在床邊看她,也許猜出她沒睡着,也許猜不出,她可以感覺到他在看她,最後,他幫她把被子拉好,在她額上落下一個吻,就套上鞋子出去了。
他走了。
門扇合上的聲音一響起,她的眼睛就睜開了,從床上爬起來,怔忡的看着床單上幹涸的血跡。
他們做了耶!
他在的時候,她不敢看落紅,怕尴尬,可現在撫着這道污跡,證明了昨夜的火熱交纏不是夢,她已經是個女人了。
雖然不是因愛結合,但她很高興,轉化自己的男人是他。
不過,他不聲不響的離開,多少令她悶。
她嘆了口氣,進浴室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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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這本來就是場無牽挂性愛,他天明離去,并沒什麽不對,她也慶幸不用尴尬相對,但,還是悶,尤其是他打電話去請假一天--既然請假了,幹嘛還急着走?
洗去一身疲憊之後,她用毛巾包住濕發,出來找衣服穿。
門口忽然傳來開鎖聲。
她警覺的聳起背,飛快套上內衣褲,抄起昨晚的酒瓶,小心靠近。
門甫被推開,她就舉高雙手。
範錯為一進屋,看到的就是酒瓶伺候,“等一下,是我。”
蒂琺及時收住手。“你不是走了嗎?”
“我去便利商店買東西。”他指着房側,“我的公文包還在那裏。”
他只帶了皮夾出去,就是怕她會亂想。
她果然以為他溜掉了。他再次體認,她真的很沒安全感,但抄起酒瓶是怎麽回事?他能理解獨居女人的警覺心會強一些,但她先出手以求自保,這程度已算不上普通。
“哦。”她放下酒瓶,咬唇壓下再見到他的喜悅,到一邊擦頭發。
他應該跟她談談,但她只着胸罩跟小褲褲,沐浴在晨光中。她本就不是肉肉型的女人,只在該挺的地方挺,該翹的部位翹,随着擦發的動作,豐滿的胸部輕晃,随着走動,纖腰微扭,迷人的雙腿筆直堅實,他的某個部位開始充血,沒興趣談話。
她注意到他的沉默,狐疑的問,“怎麽了嗎?”
他邪邪一笑。
順着他的視線,看回自己身上,她才發現自己的裸露。哼,男人,已經做了一夜,難道還不滿足?她抓起長版T套上,刻意略過自己也被喚醒的事實。
範錯為吹了聲口哨,決定不告訴她,她的屁股在T恤下緣若隐若現,挑逗力更強。
他拿出新買的牙刷進浴室,她坐在床上吹頭發。
水聲過後,她問,“你買了什麽?”
“煙,咖啡,早餐。”
“我想喝咖啡。”
“自己拿。”
她把袋子裏的東西一一拿出來,他圍着毛巾出來,随之坐下。
在他身上聞到她的沐浴乳香味,跟在自己身上聞到他的味道一樣,讓她昏亂。氣息交融是種太深層次的親密感,分拆不開,令她聯想到兩人交疊在床上的律 動,黑暗中的喘息記憶讓她戰栗。
她刻意不理會他就打着赤膊坐在她對面,拿出最後一件東西。
那是一盒保險套。
她有些驚訝,松手掉在桌上,他自若的拾起,拆掉膠膜,轉身放到枕邊。
“這是怎樣?”她忍不住問。
不打迷糊仗,他篤定的告訴她,“我們會再做愛。”
這太讓人發窘了,“你怎麽知道我願意?”
她對他的反應太熱情,足以令床單着火,如果她不再要,那才真是見鬼了。
不過,他還不至于蠢到實話實說,知道她有極為羞澀的一面,他決心維護。
“我會引誘你。”他臉上的自大笑容,揉合了男人的性感以及男孩的淘氣。
她有點暈頭轉向。心裏面,她知道他是對的,他們之間的性愛太美好,她無法說自己一定不要,即使是在此刻,她已因餍足而肌肉酸痛,卻仍在盼望。
“吃完早餐後一起補個眠。我向公司請假一天。”他打開三明治的包裝。
他沒問她要不要他陪伴,徑自做了留下的決定,這太專制,太過分了,卻也太美好了!她嘆了口氣。可惡!她正在上瘾中。
“你幾點要起床上班?我定鬧鐘。”
“今晚排休,我決定睡到飽。”
“我陪你。”
她不懂,自己明明很高興,嘴巴為何要唱反調,“我的床很小,太擠了,不舒服。”
“我不介意你睡在我上面或我下面。”拉來她的手,他輕吻了下,然後将三明治交給她,“吃飽一點,我等一下想進入你裏面。”
太邪惡了這男人!紅潮漫過耳根,可她沒有反對哦,乖乖的咬下早餐。
範錯為曾以為,不會再主動造訪蒂琺的住處。
即使這個念頭只出現過幾秒鐘,也很蠢,因為他幾乎每晚都來。他喜歡她住的地方,雖然很吵雜,環境不太好,治安有待改善,但他一有空就往這裏鑽。
真正的原因是她,在有她的地方,他就能放松。他認真在想找房子一起住的事,不過還沒開口告訴她,怕吓到她。他的想法往往快過現實三步,習慣想得遠,他已經在留意租屋訊息,找能涵蓋兩人生活圈的房子。
他回頭瞥一眼在忙碌的小女人。
蒂琺在燙青菜,那裏太擠,容不下兩個人,他負責擺餐具。
他知道她防衛心重,那天會上床,九成九是時機太對。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想要,也鼓起了勇氣要,而他剛好在那裏,剛好是她願意結合的男人。
以她的傲性,如果他不再出現,她也不會來糾纏,可如果他要她,就必須絕對主動,不能給她思考的空間。蒂琺不會讓防衛出現空隙,要是不追緊,他會被排拒在心防外。
所以,他自動出現了,管她怎麽想,他都要進入她的世界。
這是愛情嗎?
說真的,他不知道。他以前談過戀愛,跟女人交往過,牽手約會看電影,照世俗認定的方式來,但很無趣,所謂的戀愛對他來說,像扮家家酒。
他跟蒂琺沒在談那種戀愛,沒界定過彼此的關系,心中卻有種非常特別的感受,他們不約而同為對方保留了最特別的位置。
樂團的貝斯手後來向她告白了,她一秒也沒考慮,便回絕了對方。
他依舊不甩專程來聽他唱歌的女歌迷,我行我素。
他們完全沉溺在“他們”之中。
在此之前,他不覺得自己是耽溺于肉體之歡的人。他喜歡性愛,喜歡激烈沖刺之後,暢快淋漓的感覺,性愛于他,像一場全心力投入的運動。
但是跟蒂琺的性,那是做愛,是一種玩樂,不只是推進抽出,高潮也不是它的完整意義,他享受過程的每一秒,她的旗鼓相當令他備受挑戰,她的尖叫低吟讓他滿足,而她最後的臣服,讓他自覺是個戰無不勝的君王。
嘗試新體位時,最能看出她骨子裏的真實性格,她不是不害羞,可仍會像貓咪一樣,被新奇的事物吸引。
她超越了他能想象的美好,他對她的需要太沉猛,用愛來形容,尚且不足。
蒂琺捧着燙好的青菜轉過身,一見他怔愣的模樣,立刻警告,“吃飽飯之前,不準跳到我身上。”她已經學到,這男人是得寸進尺的高手,只要她沒嚴正拒絕,他就當沒意見。
他在步步進逼,不只是床笫之間,他也在介入她的生活。在她想清楚之前,他已經天天登門,等她回過神時,他已經把這當自己家,帶筆電過來工作,有時是白天處理不完的公事,有時是作曲。
他在入侵,她卻感到安心。她知道自己太過習慣于築起隔離,否則不會連朋友也不交,可他卻巧妙的趁她不設防時,進入她的世界,霸據不走。
她有點懊惱,他太過理所當然的和她在一起,卻又不得不贊賞他用上這種手段,讓她就擒。
不過話說回來,他不是一味索求而不付出,雖然沒承諾什麽,但他用行動表達誠意。他們的作息不一致,為了見她,他睡到半夜得起床,去接剛剛下班的她。他無一句怨言,默然牽起她的手,帶她回住處。被呵護的感覺太美好,她開始害怕起失去他。
範錯為走過來,接下那盤菜放在桌上,低頭吻她,“我去洗把臉。”
他的勃起在她的腹間蹭了蹭,她強忍住不回應。這男人不需要更多鼓勵。
飯後,他搶快一步去洗碗。“那天,你為什麽說你沒有夢想?”
她愣了一下,“因為我确實沒有啊。”
“這個世界上,沒有你想要的東西、人或者什麽的?”
“這很重要嗎?”
“我想知道。”
她不知道他這麽記挂小小的生日願望。“如果可以,我想要家人。”
他真訝異,“家人?”
“你知道嘛,就是那種無論如何,一定要在一起的人。”她笑了笑,“逢年過節都得見面吃飯,遇到什麽事都得互相牽拖,就算讨厭也不能不往來的人。”
她對家人的認知倒是很正确。“你沒有嗎?”
“以前有爸爸,不過他死了。”她坦言,“他在世的時候,把我托給朋友照顧,我很少見到他。他走的時候,留下一筆債務,讓我了解『家人』是要負連帶責任的。”
他忽然有點懂她的個性由何而來,“那筆債很多嗎?”
“這就是令人煩惱的地方了,它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是為了不還而東躲西藏,未免不劃算,可真的要還,壓力也不小。”她如釋重負的說,“幸好只剩下一點點,還完我就自由了。”
“為什麽我沒有夢想呢?我也說不上來,可能是現實生活裏的缺太多了,只能先填滿那些缺,既然還沒填滿,就很難去想更遙遠的夢想。”
但是,把擁有家人當夢想?這真是他無法理解的一環。“即使你爸讓你失望,你還是想要家人?”
“他只能代表他自己,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樣。”她輕聲說,“他也沒有重要到摧毀我擁有家人的憧憬。”
她眼中那種深切的期待,竟令他感到微微的刺眼。
他綁好塑料袋,逃避似的轉向門口,“我下去丢垃圾。”
他在沉思。
自從她說了那些關于家人的話之後,他就點起煙,靜靜的想事情。
他抽煙的模樣,看來潇灑不羁,煙味在他身上不曾臭過,反而讓他更像個男人。
她愛他抽煙的模樣,卻又矛盾的有點恨煙。
每當他抽煙時,吐出的煙霧便包裹着他,讓他看起來迷離,盡管兩人就在同一個空間,卻像在兩個世界,她看不穿也走不入那片煙霧,會慌,會怕。
一股前所未有的占有欲升起,她想讓他看着她,認認真真的看她,她要他們在同一個世界,不是各在一方。
她走過去,不由分說,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他趕緊把手移開,“小心燙到。”
“把它熄了。”她扯出他的襯衫下擺,聲音裏有自己未曾意識到的霸道。
但他聽出來了。好笑的瞄了她一眼,他徐徐的又抽一口,分析似的看着她。
還等?她不開心,要站起身,他的另一只手及時環住她後腰。
“放開我!”
他徐徐噴出煙,把還剩半根的香煙壓進煙灰缸裏。
“我說,放開我!”她低叫。
他輕笑着,将她的女性推向他的男 根,深深抵住。
蒂琺瞪大眼睛。這男人竟然已經有反應了?未免太快!她咬咬下唇,偷偷的好高興。她好想要,卻不好意思直說。
他的指,從她的短褲邊緣往裏頭鑽,觸摸到逐漸濡濕的花瓣。
“哦--”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那別帶意味的眼神,真令她羞,令她更羞的是,她不想逃。
他的指滑進她的體內,她心虛的別開眼。
“為什麽不看我?”他故意問。
“哪有?”
“敢就轉過來。”
不願示弱,她硬對上他的視線,他的拇指借機抵住小核,細細揉弄。
她不住輕喘,感覺自己正在融化。她讨厭他那雙洞穿一切的眼眸,犀利得讓她的心思無所遁形,卻又愛極他手指帶來的快感。
不久前,她還是未經人事的處女,可現在,她已是食髓知味的女人。
然而,只要能嘗到他的味道,變成什麽樣,她都無所謂。
她發出嬌吟,吻住他的唇。
他捧着她起身,讓她橫躺在床上,抓來枕頭抵在牆邊,自己則緩緩落下雙膝,跪在她腿間。
他邊吻她的小腹,邊脫掉她的短褲,推高那雙細致的大腿,凝視她腿間。
那是……他的天堂。
她的花瓣輕顫着,無聲訴說對他的期待,凝露緩緩泌出,濡濕了雙股之間。範錯為做好防護措施後,将自己全部推入她體內。
她的頭抵着枕頭,被困在他與牆壁之間,哪裏都去不了,只能被動承受他強烈的進襲。他進得很深,又快,逼她得把拳頭塞在嘴裏,才不會尖叫出來。
“不要、不要這樣……”體內已開始抽搐,她好慌。
高潮瞬間擊中了她,她渾身痙攣,他無情的繼續進擊,尋求自己的滿足。
一次高潮之後,稍微緩歇,第二次高潮随即來臨,狂喜如大浪般淹沒,她半翻過身,無助得想逃,他卻還沒有想停的意思。
“等等,”她連忙喊停,“先停一下。”
“你累了?”他再度抱起她,坐回床上,讓她跨坐在身上。
她圈抱住他,嘤嘤喘息。他這句話……很挑釁。
收緊雙腿,察覺到他仍又沉又重,“你還沒到?”
“還沒,等你休息夠了再繼續。”他慢條斯理的說。“我以為,是你挑起的,你至少有力氣撐到最後一刻,看來是我高估你了。”
她死瞪着他。可惡,費比較多力氣的人明明是他,為什麽先投降的人是她?他呼吸急促了點,肌肉緊繃了點,除此之外,沒被欲望驅使到近乎瘋狂的程度,不像她已經小死過兩回。難道只有她一個人很想要,他不過是還好而已?
羞愧的感覺頓時淹沒了她,她讨厭一頭熱,尤其是這件事。
……
到蒂琺住處之前,範錯為繞到超市一趟。
向來不管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他,在他們在一起之後,開始注意起生活小節,泰半原因是蒂琺太不會照顧自己。
飲食習慣本是承襲自原生家庭,範家對口腹之欲極為講究,食必精細,而且養生,早已習慣了的他,原本沒意識到這一點,但看過蒂琺喂養自己的方式後,才知道原來真的有人不會照顧自己。
她租的住處沒有廚房,爐具區是開放空間,也沒有抽油煙機,使得她不買肉類回來料理。自行下廚的她,蛋白質來源只有兩種:水煮蛋跟鮮奶。
他簡直傻眼,怪不得她那麽瘦!
那種分量,或許能令她負荷起過去的工作量,但自從他們在一起,她的“活動量”遽增,要是不好好養着她,他怕她會消瘦得更快,所以,他養成了帶熟食過去的習慣。
在樓下稍停了下,他抽出信箱中的郵件,才要将鑰匙插入鎖洞中,大門便已往後敞開,門上貼着“随手關門,小心竊盜”的紙條像個笑話。
他要盡快跟她提一提搬家同居的事。
長腿跨過昨天半夜下雨的積水,他踏上階梯,一串砰砰砰砰的腳步聲由上而下,一個戴帽子的男人跑過他身邊,手中抱着一個鞋盒,露出來的雙臂上有好幾道抓痕,看起來很慘。
這又是哪一戶的人?蒂琺樓下那對夫妻經常吵架,今天大概大打出手了吧。
他更堅定了說服她搬走的念頭。
上了轉角,到最後一段階梯,他擡起頭,看到大門開開。
濃眉蹙起。蒂琺早該去上班了,她謹慎門戶,怎會讓門開着?
不對勁!三步并作兩步上去,他看見屋裏一片淩亂,東西被翻過了,地上滿是酒瓶碎片。“什麽鬼--”他罵出來,随即止住,見到蒂琺瑟縮在牆角。
她的衣衫有點不整,雖然穿得好好的,但明顯有拉扯過的痕跡。
他抛下食物袋上前,“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她茫然的擡頭看他,眼神有點空。
他輕拍她的臉頰,“蒂琺,跟我說話!”
她回過神,“範錯為,你來啦?”
“怎麽回事?”他扶她起身,坐在床邊。
“剛剛有小偷跑來……”她有些恍惚的說道:“我本來已經去上班了,但突然想起有東西忘了帶,又折回來,剛好撞見他在屋子裏……”
“他傷了你?”他怒問,“你為什麽不跑?”
“他……找到我的鞋盒!”說到這,她忽然清醒的環顧左右,随即喪氣,“被他拿走了!”
“什麽鞋盒?”
“放錢的鞋盒,我的錢都放在那裏面。”
一股怒氣悄悄聚集,“你為了那個錢盒而不跑?”
她為自己辯護,“那裏面放的是我的錢,可以還掉最後一筆債務,以及我的第一筆私房錢!”
她為了一個蠢鞋盒,罔顧自己的安全?他生氣了!“當場撞破小偷很危險,你不知道人被撞見做壞事的時候,會變得更暴力嗎?”
“所以他從小偷變成搶匪了啊。”她側過脖子給他看,上面是狠狠的抓痕,“看他把我抓成這樣。”
“他為什麽不直接拿了就跑?”
“因為我有一度搶回了鞋盒,可是後來他又搶走了。”
他怒吼,“你還上前跟他搶?”
她眨了眨眼,“那是我的鞋盒。”她重申,好像這樣可以說明一切。“不是普通的鞋盒,是裝錢的那一個,我不能什麽都不做,随他拿走。”
“你有沒有想過,那家夥不只想要錢,可能還想動你。”
“他有想過一下子,”她看到他眼角一抽,“但我馬上打退他了。就是為了抓好衣服,才讓他有機會帶走鞋盒。”
他氣到想拍爛桌子。“你可能被那個人……”氣息一窒,他說不出那個充滿暴力的字眼。“你不應該拿自己的安全去冒險。”
“我……”
“不準頂嘴!”他失控大吼,“沒見過腦筋比你還硬的女人,你是哪裏有問題?人家來偷錢,你偏要把他鬥成搶匪,我在擔心你,你卻要一句句頂回來!你不硬碰硬,難道會死?”
她惶惶的看着他的眼,“你在……擔心我?”
“不然我幹嘛氣急敗壞?”他又兇一句。
的确,他此時的模樣,完全失去平日的冷靜。
這個時候,如果她會撒嬌,哭一聲“人家吓壞了,你幹嘛兇人家?”,範錯為應該就會心軟收口,可她偏偏不會撒嬌。
她別開臉去,隐藏突然漫入眼眶的淚水,可那淚水止不住,才冒出來,就往下掉,一往下掉,就冒出來更多。
蒂琺被自己吓到了,她從來不哭的,怎麽忽然一直掉眼淚?
範錯為也愣了下,先是驚訝于自己驟發的脾氣,他還以為自己不愠不火,冷眼看事,卻沒想到被她激起了這麽大的怒氣,後則是因為見到她的淚水。
她哭了?剛剛不是還在堅持她的盲勇之舉嗎?怎麽突然就哭了?
蒂琺伸手接住眼淚,盯着濕濕的手掌,錯愕的擡眼與他相對。
他靠過去,她起身抽了兩張面紙,藉此巧妙的躲開他。
她抹去眼淚,擤了擤鼻子,他聽見她在低聲咒罵,“該死!”
那聲音是顫的,化解了他的怒氣與驚訝,他嘆口氣,一把抱住那瘦削的身子。
她的身體是冷的,在瑟瑟發抖,他怪自己沒有早點抱住她。
蒂琺掙脫他的手,“滾開啦!”
他撈回她,重新環上,這次鎖得很緊。
她試圖用手肘重擊他,“我叫你滾開,滾開!我自己搞得定,不需要你來擔心!”
他低下頭,将她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懷抱中,她的眼淚滴在他的手臂上,熱得讓他心裏疼。“為什麽不馬上打電話給我?”
她不說話,只是小聲啜泣,那像是把他的心放在石磨中研碎。他知道她不完全信任他,不指盼他,因為在他懷裏,她仍保持蜷曲縮起的姿态,充滿了自我防衛。
她應該倚賴他!“蒂琺,請求我的幫忙,不是示弱。”
她怯怯解釋,“我不是怕示弱。”
“你應該打電話給我,叫我趕過來,或滾過來,随你愛用哪個字。”他頓了一下,想起她求己的個性,又加了句,“這個你總該知道吧?”
“我怕……”
“怕什麽?”
“我怕你不來。”她終于說。
他太驚訝了,“什麽?”
“你可能會跟我說你在忙,沒空,就算我打了電話,你也可能不會趕來。”
驚訝已不足以形容,“我做過這種事嗎?”
沒有,但那是因為她從沒主動打電話給他。每次出現,都是出于他的自由意志,她沒有勇氣按下他的號碼,因為她總是很害怕,她怕……
“在你心裏,我的人品這麽差?”
“不是,我只是……”躊躇片刻,心裏的疑惑終于滾出舌尖,“你是我的誰?你又為什麽會一叫就來?”
一陣頭暈眼花,範錯為已經将她旋了半圈,面對面瞪着她。
“我是跟你睡的男人,我當然會來!”他火大的說,“你有百分百的權利叫我過來。”
她沒說話,只是一個勁的掉眼淚。
這女人真是讓他氣得牙癢癢。“蒂琺,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定會來。”
她迎上他的視線,不太敢放縱讓自己相信,盡管很想。“真的嗎?”
“真的。”他神情嚴肅,“但我不喜歡被質疑,這句話只說這麽一次,如果你不相信,我不會再勸你,不信拉倒。”
她發出一聲低叫,飛快的投入他的懷抱。“我信!”
她吓壞了,真的吓壞了!之前看到有小偷在屋裏時,因為太過生氣,她忘了害怕;跟那人打過一架之後,她整個呆掉了,來不及怕,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吓壞了。
範錯為沒有言語,只是摟着她的腰,讓她盡情哭出每一分壓抑在心裏的驚恐。他将她按在頸窩,另一只手堅定的撫在她發上,唇不時給她細吻。
“我在這裏,”他不厭其煩的重複,只說那句她最需要聽到的話,“蒂琺,我在這裏。”
洗過澡後,他幫她上了藥,哄她去眯一下子。
她乖乖照做。
以前發生類似的狀況,她得親自處理,再怕、再慌、再不想,都得強打起精神,但這一次,是範錯為掃掉地上的酒瓶碎片,是他把倒散的物品撿好收起,也是他叫人來修理壞掉的門鎖。她不知道大半夜的,他怎麽找到人過來,但他就是辦到了。
她不管不問,不去關心,他處理得好好的。小睡片刻,醒來之後,他正站在門外低聲向師傅道謝。
她去洗臉,從鏡中看到脖子的傷痕,下午的記憶又回到腦中。雖然拉扯時間不長,但回想起那人落在她胸前的目光,仍然一陣惡寒。她一直在為失去鞋盒而難過,可差點被觸碰的恐懼隐隐發酵,直到此刻才發作。
原來,男人心懷歹念時的眼神是那麽惡心,手勁也變得可怕。
她掏水潑臉,告訴自己,除了被摸幾把,她沒有失去任何東西,她不能被無形的恐懼打敗!
走出浴室,她坐下來,拿起筷子,開始吃他擺在桌上的食物。
等吃飽了,有力氣了,就什麽也不怕了!她告訴自己,眼淚卻撲蔌蔌的又掉下來,這次不是因為怕,而是安心。
安心的感覺好陌生,讓她自己都有些心酸。躲在男人背後,感覺原來這麽好,只要專心照顧自己,外面的事交給他去發落就行。
她閉了閉眼睛,又沉迷、又怕自己習慣這種被呵護的感覺。之前她說過,不要範錯為的保護是因為怕自保技巧會生疏,但現在她才知道,那技巧可能連逐漸變得生疏的機會都沒有,她會被慣得直接清空自保的能力,她可能再也無法失去他。
“好吃嗎?”送走師傅後,範錯為坐了下來。
“嗯。”她恐慌得猛啃雞骨頭。
“那塊沒肉了,吃別塊。”他把雞腿夾進她碗裏。“吃,吃飽以後,我有事跟你商量。”
她注意到,比之以前,他的姿勢拘謹許多,神情若有所思。
她更慌了。根據以往經驗,當人們想談談時,話題通常不是她想聽到的,而她最不想從他口中聽到的,是什麽?
“蒂琺……”
“不要說!”她再夾一塊雞肉,往嘴裏塞。“如果你要離開,走就是了,不要對我預告,不要扯一堆虛實交錯的話,天花亂墜半天,只為了說我多不适合你,不要用漂亮的話來遮掩你對我不再有興趣的事實,只管走就是了--”
“閉嘴。”範錯為把手放在她唇邊,“把雞骨頭吐出來。”
她一臉防備,“你要幹嘛?”
“我怕你不小心吞下去。快。”她遵從之後,他清掉雞骨,擦擦她的嘴,擦擦自己的手,慢條斯理,輕描淡寫的開口,“我們結婚吧。”
她徹底傻掉。
“這幾天,我們去辦結婚登記。”
“……結婚?”話題為什麽飛到這裏來?她錯過了什麽?“為什麽要結婚?”
“我們睡在一起,你希望有家人,我怕你一個人住會有危險,結婚能讓我成為你的家人,我們也能理所當然的住在一起。”
話是沒錯,但好像哪裏怪怪的,“這樣有必要結婚嗎?”
範錯為看了一眼室內,“這裏居住質量不好,環境複雜,我本來就要跟你提搬家同居的事,結婚是剛剛才閃過的念頭,但我想,有何不可?結婚可以讓我們變成一家人,本質上仍是搬家同居,只是多一層法律保障的關系。”
她傻住,“但,我沒想過結婚這件事。”
他實際的問,“你不想跟我結婚?”
“我是說,我才二十三歲,結婚還很遙遠,我從沒想過自己會不會結婚,會跟什麽樣的人結婚,你忽然提起,我……我快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了。”
他打斷她的話,從紊亂中抽出一個線頭,“你排斥嗎?”
她想了想。其實她不排斥,當對象是他,她反而有點放松與安心。範錯為很可靠,總是周到的照料一切,她信得過他的人品,也喜歡跟他在一起,如果他是她的丈夫,以後有什麽事,就可以理直氣壯的找他。
之前她沒有勇氣打電話給他,不敢約見他,是怕他拒絕,她不只難堪,還會傷心,但如果他們成了一家人,情況就不同了。家人是很特別的存在,在某些特定的時刻,必須出現,不管是恨對方或愛對方,家人就是家人。
她想跟範錯為擁有這種牢牢連結的關系。
想得半定了,她放松下來,“你呢?你為什麽想跟我結婚?”
“我喜歡你。”他的答案出她意料的簡潔與清晰,顯示他早已想過了,“我們在床上是非常棒的一對,下了床,我也喜歡生活中的你,雖然認識還不夠深,但我喜歡你的堅強--今天是有點生氣,不過總的來說,喜歡與心疼的成分還是多一點。如果結婚能讓我跟你在一起,讓你擁有家人,我看不出有什麽不可以。”
“你不擔心我們太年輕嗎?”
他笑了,“我們過幾年就老了,不會永遠年輕。”
“可是,一輩子很長,難道你不怕做錯選擇?”
“我有足夠的誠意,來确保我的選擇是正确的,事在人為。”
她駭然發現,這男人已經想妥當了,更駭異的是,她也在認真的考慮。
“如果你想跟我定下來,就得說出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不要說我想要家人,或你想跟我住在一起保護我,這麽平淡的理由。”
範錯為拿出一根煙,放在桌面上敲了敲,然後舉起打火機。
“不行,這個時候不許你抽煙。”蒂琺快手抽走。“不許你隐身到煙霧裏。”
兩人看向桌面,同時意識到,他大可再從煙盒裏抽出一根。
如果他真的那麽做,就不用再談下去了,蒂琺決定。在談這麽重要的事情時,她無法接受他籠罩在煙霧裏,像在另一個世界,令她連他的眼睛都看不清。
“那天你打電話給我,問我能不能趕去酒吧接下半場。”範錯為聳聳肩,“我以前從不在周間駐唱,雖然愛音樂,但我尊重白天的正職,這是我不接的理由。”
他緩慢的放下打火機,雙手交疊在胸前。
“但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