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秦家好手段
秦楚青剛剛那話,就差擺明說‘我這樣無禮,全是老太太教得好’了。
秦立誠聞言,火冒三丈。正欲再言,眼前的門卻‘砰’地下在他面前大力關住。
這門關得又急又快,若不是他反應快往後仰了下身子,鼻子尖怕是都要被撞腫。
秦立誠氣得跳腳,擡腳踹門,誰知裏面啪地聲響,顯然是扣住了什麽。
他忽地明白過來,門,從裏面反鎖住了。
心下大驚,趕緊收腳。卻因先前怒極去勢太快,已來不及。膝蓋往後縮的同時,腳尖已經踹上了厚實的門板……
“嗷——你們這些混小子!”
聽着外面秦立誠痛極的喊叫聲,受秦楚青吩咐負責反鎖門的秦正陽縮了縮脖子,灰溜溜地跑了回來,坐在椅子上不住喘氣,低着頭不敢擡。
霍玉鳴拍案大笑,對秦楚青道:“你這丫頭看着不聲不響的,氣死人的本事倒是一絕。”
秦楚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平靜地道:“才發現?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
霍玉鳴一哽,猛地記起之前在她家時與她的那番對陣。
最後的結果……
好像是他敗下來了?
霍玉鳴無言以對,拿起酒壺對嘴就喝。
剛飲沒兩口,胳膊被人一下子拉住。酒壺晃了晃,液體灑了出來,順着臉頰流到了脖頸上,涼飕飕的。
霍玉鳴拿手一模,怒目側首,對着罪魁禍首質問道:“你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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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正陽完全沒領會到眼前之人的憤怒。他眨巴着眼睛,又驚又喜,壓低聲音道:“太開心了!我居然把三叔叔關在外面了!我居然有膽子做這種事情!”
霍玉鳴一把推開他,嫌棄地道:“別黏黏糊糊的。我和你不熟。還有,關門的是那丫鬟!”
“但是是我把門鎖上的!”秦正陽不服氣道。
“呵,吵起來了?”秦楚青閑閑地拿了茶壺自顧自倒着,細細溜溜的茶水接連不斷地入到杯中,響起水流相擊的悅耳之聲,“想吵,可以,出去吵。沒的剛把外敵趕走,自家土地上卻鬧起了內戰。”
一聽‘內戰’二字,倆少年總算找回來了些先前一致對外的回憶。
二人繃着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在氣氛現出一種詭異的緊張之感時,咚咚咚,外面又傳來了叩門聲。
“客官,您要的烤肉和烤魚來啦!”
是店裏夥計。
煙羅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門口,“奴婢……去開門?”
“不必。若是三老爺還在外面,你擋得住?”秦楚青擱下茶壺,在屋內環視一圈,朝着霍玉鳴粲然一笑,“鳴少爺去罷。”
“我?”霍玉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指指屋門,又指指自己鼻尖,“你居然讓我給個店家開門?”
“不然呢?難道讓小六去開?”秦楚青微微擰了眉,“咱們來想想,是誰把小六給扯進這件事裏的?”
霍玉鳴正要扯着嗓子說是秦正磊,轉念一想,若不是自己上了鈎,不分青紅皂白就誣蔑秦正陽,也不會弄出這許多事情。他再怎麽不甘願,也不得不承認,還真就是他把秦正陽給扯進去的……
大哥對他多年的教育早已深入骨髓。既然知道自己錯了,斷不能不認。
霍玉鳴任命地挪到屋門處,打開門。先擡手擋了店裏夥計,探出頭去,左右看看,确認沒旁人了,這才松了手讓人進來。
店夥計看出這位少爺氣度不凡,進屋的同時嘿嘿一笑,“哎呦少爺,怎麽是您來開門呢?”
霍玉鳴一臉的晦氣,“沒什麽。我家妹子太嬌氣了,我這做哥哥的總得讓着她些。”
他并未進屋,而是側倚在門邊兒,看着上完菜了夥計離了屋,這才進去,又順手将門給關了。
關門聲響起的剎那,隔壁雅間先前一直微敞的屋門此刻也被輕輕合上。
勁瘦黑衣男子掩上門後,信步朝裏行去。
屋中有一扇大屏風,約莫一人高,一丈多寬。上繡松竹梅歲寒三友。立在清新雅致的屋內,為這酷夏添了幾分冷冽之氣。
屏風另一側,一男子正坐在窗下獨酌。身姿挺拔,氣度卓絕。
他皮膚白皙,五官極美。本是極致妍麗的長相,卻因着透骨的孤傲和清冷,而将那分豔給硬生生壓了下去。
金色的陽光透窗而過,灑在他的身上,試圖為他鍍上一層淡淡的暖陽光輝。
誰料這暖意沾到他的身上後,卻被他周身的孤冷所消融。最終化成點點淺色,服帖地落在他的四周,無法撼動他分毫。
“如何?”
他緩聲問着,拿起酒壺,将空了的杯子斟滿。
舉手投足間,華貴天成。
勁瘦黑衣男子行至屏風前五尺處駐了足,躬身行禮後,十分艱難地開了口:“主子,二爺在那邊好像過得……好像很不錯。”
“嗯。”
莫天緊了緊開始汗濕的雙手,深吸口氣,努力說道:“而且,那家有位姑娘很是了得,把二爺治得服服帖帖的。二爺剛才還過去幫忙開了門。”
倒酒聲驟然停歇。
莫天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
酒壺和酒杯落在桌上的聲音同時響起。
響聲不刺耳,是慣有的大小。
莫天這才放下心來,暗暗松了口氣。
“說說看。”獨酌之人淡淡言道。
莫天怔了下,方才反應過來主子是何意思。忙将剛才在門邊所聽所聞盡數道來。
他剛開始說的時候,主子沒任何反應,他便越說越是順溜。
誰知說起秦姑娘诓那秦三老爺、讓他入了套時,屏風那側忽地傳來一聲異動。
卻是男子擡指輕叩了折扇的玉制扇骨,發出一聲輕響。
莫天忙住了口。
半晌後——
“仔細查查。不容有失。”
莫天得了令,趕緊躬身答:“是!”
他回過身來,拍拍胸脯給自己好好順了順氣。又忍不住扭過頭去,往屏風那邊看了眼。最終搖着頭嘆了口氣。
二爺這次也太亂來了,竟敢私自跑出軍營!主子動了怒,親自來捉人。這下麻煩了。也不知二爺能不能留得半條命回去……
屏風另一側。
霍容與微微垂眸,望着杯中的光影。
透過液面上不住晃動的暖光,他好似又看到了她俏麗的容顏,和動了‘壞’心思時狡黠的笑容。
長年征戰。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暗無天日的厮殺,永無止境的搏鬥,好似煉獄,能将一個人的意志慢慢摧毀、磨平,将一個人的心撕扯得支離破碎,再也無法愈合。
幸好有她。
她就如這黑夜裏的一抹暖光,時刻陪伴在他身側,溫暖他,融化他,讓他保留着一顆熾熱之心,不至于迷失了自己。
可是……
當他在空蕩蕩的宮殿之中暗暗打算着,準備等她戰場歸來後便将自己的心思向她盡數坦白,與她攜手治理這萬裏江山時,她,卻不在了。
他的世界,就再也沒了陽光。
霍容與薄唇緊抿,死死地握着酒杯,泛白的指尖微微顫抖。
明明與自己說好了,再也不去想她。既是重活一回,又有了機會來守衛這大好河山,就也應該知足了。
可是每每聽到誰做了和她相仿的事情,他還是控制不住,總是會去思念。
努力平緩着氣息,半晌後,舉杯,一飲而盡。
辛辣之感滑過唇舌進入肺腑。
留下的,卻全是苦澀。
“……主子?主子?”莫天的輕喚聲在外響起。
霍容與頓了頓,問道:“何事?”
“他們要走了。屬下派人跟着吧?這秦家人也真不簡單,短短日子竟是讓二爺跟他們這般交好,不得不防。”
許久後,霍容與方才淡淡地開了口。
“也好。”
秦楚青十分頭痛。
她看着前面勾肩搭背、搖搖晃晃、不住叫喊着唱歌的兩個少年,恨不得立刻離開三丈遠,裝作不認識這倆人。
這才幾杯啊!
秦正陽就也罷了。霍玉鳴怎麽也醉了?
是。剛才她是想讓兩人趕緊和好,所以勸他們兩人喝杯冰釋前嫌的酒。
結果二人幹了一杯後,覺得對方越看越順眼,又有烤肉下酒,他們索性放開膀子對喝了起來。
然後……就是這麽個結果了……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以茶代酒了!
“姑娘,小的将兩位少爺扶上馬車?”車夫看着越走越偏、壓根不走直線的兩人,小心翼翼問秦楚青。
秦楚青氣得拳頭直發癢,忍了好半天,才壓制住揍人的沖動,艱難地點了下頭。
眼看着兩人被塞進去後還在引吭高歌,秦楚青受不住了,咬着牙吩咐煙羅:“你去問店家要點醒酒湯,路上灌給他們喝!”
煙羅準備好一切後,拿了東西與他們同坐一輛車子,方便路上照顧。
秦楚青揉着眉心獨自鑽進自己的馬車中,喚了車夫趕緊回家。
兩個少年已經喝醉,秦楚青剛剛又忙着照顧他們,無暇分神。
三人都沒注意到,二樓雅間,他們剛才所在屋子的隔壁,一人正憑窗而立,靜靜地看着他們遠去。
暗影憧憧,掩去他大半身形。
惟見長指執着玉骨折扇,不甚在意地輕敲着窗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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