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蘇文珺此言一出,成太妃臉色頓變,當即厲聲喝道:“忒得無禮!”

董太嫔也覺得蘇文珺這般說法有些過了。

她可以為了蘇文珺的小女兒心事,從中幫忙撮合蘇文珺和霍容與。但這不代表她可以容忍蘇文珺随意诋毀別人。

畢竟霍容與和霍玉殊待秦楚青的好,是主動為之,并非秦楚青倒粘過去。

——依着那兩位爺的脾氣,倒貼過去有用的話,蘇文珺也不用熬得這般辛苦了。

董太嫔在旁擰眉道:“文珺,你這般說,若是陛下和敬王知曉了,總歸是不太妥當。”

蘇文珺往前兩步,擡手指了秦楚青鼻端,駁道:“我只是在揭穿這個人罷……”

一個‘了’字還沒來得及出口,‘啪’地聲脆響驟然響起,驚到了在場衆人。

蘇文珺揚起的手吃痛垂了下去。

秦楚青慢慢收回左手,冷冷看着蘇文珺,“随随便便就能無憑無據信口雌黃,蘇姑娘當真令人刮目相看。”

蘇文珺猶不敢置信自己竟是被秦楚青打了。

看看被拍紅的手,她心裏怒火更盛,“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明目張膽打人?!”她惱恨地喊道:“誰給你的這個膽子!你也不瞧瞧,這是什麽地方!”

“單憑你說的那些惡言惡語,無論是在什麽地方,我都有足夠的理由可以打出剛才那一下。”

秦楚青緊了緊抱着霍玉暖的手,神色淡淡,以一種極其憐憫的神色看向蘇文珺,“只是,如你這般,或許不懂得尊重事實和尊重旁人的重要性。”

蘇文珺極其不服,上前幾步正想再質問秦楚青。突然,旁邊傳來一聲怒喝:“夠了!你給我适可而止!”

聽到這個聲音,蘇文珺的身子微不可見地顫了顫。往一旁掃了眼,不由自主後退了半步。

蘇晚芳走上前去,橫在兩人中間,怒視蘇文珺,氣道:“你在府裏就已足夠出格,但,想想辦法尚能給你遮掩過去。如今覺得上次在諸位太太面前丢臉還不夠,非要鬧到宮裏、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有多麽粗俗無知方才高興?”

蘇晚芳這話說得極其嚴重,而且,話語中的怒氣顯而易見。

蘇文珺被她的厲喝聲責問地擡不起頭來。轉念一想,自家姑姑為了個外人竟然在宮裏貴人面前奚落她,頓時覺得委屈萬分,忍不住說道:“明明是她有錯在先,你們憑什麽不去責問她,偏偏一個個都來針對我了!”

成太妃在旁淡笑道:“在這宮裏頭,從來沒有人愚鈍到會單憑一個人的一面之詞就去随意責罰人。蘇姑娘若是想使性子,怕是尋錯了地方。”

語畢,成太妃安撫地拍了拍秦楚青,抱起被蘇文珺吓到、正趴在秦楚青肩頭的霍玉暖。

待到霍玉暖在懷裏待穩了,成太妃說道:“我前些日子剛得了些好茶,阿青不如一起過去品一品?”

“多謝太妃。”秦楚青自然知道成太妃這是好意準備帶她離開這個是非之處。

蘇文珺一想到自己前來的目的,滿心的害怕與憤恨頓時化作了委屈。

心知姑母蘇晚芳必然不會幫她,眼看着董太嫔要跟着成太妃一同離開,蘇文珺瞬時撲了過去,一把抱住董太嫔的手臂,泫然欲泣道:“求太嫔幫我!太嫔,我也是沒辦法了!爹爹和娘親要把我嫁給別人!”

董太嫔聽了這話,倒是有些意外。駐足問道:“這是怎麽回事?”又望向蘇晚芳。

蘇晚芳也是茫然,“我從未聽說過此事。兄長未與我說起過。”

見蘇晚芳當真是一點也不知情,蘇文珺這才知曉父母果然瞞得很緊,哽咽着說道:“我不經意間聽到他們說在給我商議親事。對方是哪一家,我也不清楚。”

董太嫔忍不住笑了,說道:“你年紀已經到了,再拖下去,怕是不成。此時商議親事不是正常?當父母的,自然要背着女兒來做此事。哪有公然和兒女商議的。”

“可他們明明知道我的心意,偏偏在這個時候加緊了此事!”

蘇文珺剛要怒指秦楚青,手上火辣辣的疼讓她打消了那個念頭,只恨恨地往秦楚青那兒看去,“若不是她上次來蘇府的時候做得太過離譜一直粘着王爺,想必爹爹還會給我寬限些時日的!”

蘇晚芳氣得手都抖了,有心想要責罵她幾句,又因貴人在場而不好做得太過,只得低聲呵斥。

成太妃看蘇文珺越撓越不像話,有些惱了,冷冷說道:“蘇國公府當真不太像話。任是哪家的女兒,都不會這般不懂禮數。往後一定嚴加管教。”

蘇晚芳忙躬身說道:“娘娘教導的是。”

董太嫔看蘇文珺楚楚可憐的模樣,心裏一軟,說道:“我帶你去我宮裏坐會兒吧。上次你愛吃的綠豆糕,這次我剛好又讓人做了些。等下回去剛好吃。”

她是好意想要為蘇文珺解圍,但蘇文珺聽聞,卻滿眼都是失望。

環顧四周,看着這幾個毫不顧及她心意的人,蘇文珺惱恨至極,對秦楚青低低說道:“總有一天,我會給你好看的。”

說罷,不甘心地跺跺腳,不顧董太嫔的勸阻,就朝外面跑去。

到了院門口,她剛要轉彎,誰知門外繞進來一路人。她收不住腳,一下子撞到了前面引路的一位公公身上。

那位公公沒防備,哎呦一聲就要歪倒,被旁邊的小太監扶了一把,這才免于跌跤。

公公顧不得理會倒在地上的蘇文珺,擺擺手示意小太監過去扶人,他則低頭看着身後之處,慌張道歉,又小心翼翼問道:“太妃有沒有傷到?”

“無妨。繞過去罷。且等下——”

墨藍色裙衫下擺停在眼前。

蘇文珺正借着小太監的力慢慢起身,就聽眼前之人問道:“你,就是蘇文珺?”

聽到自己的姓名被點到,蘇文珺站穩身後,聞聲看過去。

中年美婦人衣衫華貴,相貌有些眼熟,和父親、姑母有點相似。只是眉端揚起,看上去頗為淩厲。

蘇文珺想了半晌,隐約覺得她十分眼熟,卻因太久未見了不敢特別肯定,便遲疑着問道:“您是敬王府的太妃?”

這一會兒的功夫,成太妃、秦楚青她們亦是行到了門口處。

看到成太妃和董太嫔,中年美婦人向那邊颔首示意。

董太嫔笑道:“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可是稀客。怎麽也沒讓人先說一聲?”

婦人說道:“先前讓宮人通禀,得了陛下的允許,便先進來了。”

蘇晚芳臉色有點蒼白,讷讷地喊了聲“晚華”,又恍然回神,對她行禮。

蘇晚華神色不動,受了她這一禮。

成太妃神色淡淡地看着這一切,與秦楚青低聲道:“敬王府的太妃。”

秦楚青恍然大悟。

她正要上前行禮,不料蘇晚華猛地側身,掏出一物,突然朝蘇文珺身上丢去。

“這信,是你今日一早丢到了敬王府門口的罷?”

她動作太快,大家只看到白色一閃,約莫是個信封的模樣,那東西已經碰到了蘇文珺的衣襟。

蘇文珺沒料到先前還在笑着和董太嫔說話的人,轉眼就突然發難。

她忙将即将飄落的信封一把抱住,看了眼後,紅着臉不吭聲了。

真的是她那一封。

但她沒想到自己做的事情居然會被當衆說出來。

不過,剛才衆人已經知曉了她的心底話,再多一件過火的事情,好像也沒甚麽了。

蘇文珺主意已定,咬了咬牙,輕聲道:“是。”又扯了扯裙子下擺,試圖遮住剛才跌倒沾染的塵埃。

沒想到,對方卻低低笑了。

“敬王府裏守衛森嚴,那些,可都是敬王的人。所以你想着,将信丢到他們跟前,這些人就會幫你将東西送到王爺手中了?”

蘇晚華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透着股子寒意,冰得蘇文珺從頭涼到腳。

蘇文珺見自己的想法被對方一點點剖開,頓覺沒有顏面,頭越垂越低,“……嗯。”

“可是你錯了。敬王的人,就算是被人逼迫,也斷不會聽從。看在你是姓蘇的份上,算是給了你點面子。四衛見落款是你的名字,好歹顧及國公府的顏面,沒任其躺在地上被不相幹的人撿走,将信直接給了我。這信封,還是我拆開的。”

蘇晚華嗤了聲,淩厲的眉眼現出一絲嘲諷,“所以,你寫的那些情話,也一點都沒入到王爺的眼中,全部被我看了去。”

聽聞她們蘇家在旁說私事,成太妃便抱着霍玉暖去到附近繼續看花,又朝秦楚青示意了下。

秦楚青就也跟了過去。

蘇晚華朝秦楚青的背影看了眼,就聽蘇文珺在旁輕聲說了幾句話。

蘇晚華收回視線,翹了翹唇角,“哦?你的意思是,你若是進了敬王府的大門,往後會日日孝順我?”

她斜斜地睇了蘇文珺一眼,“你哪兒來的自信能夠進得了敬王府的大門?誰告訴你,我會出手相助、給你這個機會的?”

蘇文珺從蘇晚華這話裏聽出了不一樣的味道,有些惶然,有些驚慌,愣了愣,開口去喚蘇晚華:“姑母,我……我是真心實意……”

“住口!不許那麽叫我!”蘇晚華忽地怒了,擡手朝一處指了下,道:“你的姑姑,在那邊!”

目标所向,赫然就是蘇晚芳。

蘇國公時常在外人面前說起敬王府的太妃當年在蘇家的時候多麽乖巧懂事,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人操心。

蘇文珺雖然和蘇晚華見過的次數不多,也沒怎麽和她親近過,但,潛意識裏覺得這位姑母是個仁善可親的。哪裏料到對方幾句間就劃清了界限,擺出與她不相識的冷然模樣?

一時間,蘇文珺只覺得一顆心在往下沉,自己距離那敬王妃的位置,中間驟然橫起了一座大山,一下子看不到了希望。

她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難過,忍不住落了淚,問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惹得您這般看不上?”

“想知道?”

蘇晚華用眼角斜斜打量了蘇文珺幾眼,見她點了頭,便冷冷輕嗤了聲。

“原因很簡單。因為——你太蠢。”

蘇文珺猛地擡頭,淚珠挂在了眼角,僵住不動了。

成太妃看看那邊好像消停點了,就朝秦楚青低語了幾句,又抱着霍玉暖轉了回去。

秦楚青自然跟着一起回來。

現場靜得可怕。

董太嫔收起了慣愛帶着的笑容,靜靜看着蘇文珺。

蘇晚芳亦是不發一言。

蘇文珺臉色慘白,望着蘇晚華,眼神空洞而又絕望。

看着這般的情形,成太妃和秦楚青對視一眼,都不知發生了什麽,形成了這詭異的狀況。

正在此時,蘇晚華又轉過頭來,打量了秦楚青幾眼,不太确定地問道:“你就是明遠伯府的姑娘?”

秦楚青說道:“是。”

蘇晚華颔首道:“果然好氣度好相貌。”

竟然是早已聽說過秦楚青的模樣。

秦楚青見對方這般說,本以為是因為霍容與的關系,蘇晚華才多留意了她一下。誰料蘇晚華颔首後,卻是說出了個讓她十分意外的答案。

“玉鳴給我的信裏,曾經提到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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