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 這地的廟會,與蘇婉在江州和京裏見過的都不一樣,一路走過去,街旁攤子上擺的商品包羅萬象,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小孩子愛的撥浪鼓和陀螺,蕾絲制的項鏈手鏈,蘇婉還看到了一張充滿歐式風情的座椅!

許是因為這些雖不盡相同、卻又有幾分眼熟東西,給蘇婉也帶了些懷念感,她一時間沉浸在琳琅滿目的商品中。

還有精致又清晰的鏡子!

蘇婉真是兩眼發光,兒子都不要了,立即塞進宋子恒手裏,自個兒快步走進這間看起來就很有些奢侈的店鋪。

宋良辰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被麻麻抛棄了,眨着的大眼睛裏閃過一絲無辜。轉頭看向宋子恒。

宋子恒無奈的朝他笑了笑。

這是一間飾品店,與別家不同的是,大部分飾品店都賣本朝特有的飾品,會淘換些舶來品,卻不會超過三分之一,這家店鋪卻是一水兒的舶來品,印着碎花的桌布之上,擺滿了各種亮晶晶的梳子夾子,誇張的水晶項鏈、指環,綴着蕾絲的印花布,等等。

充滿了異域風情。

瞧見蘇婉直直忘角落走去,店鋪掌櫃忙跟了過去,臉上堆滿喜色的介紹道:“夫人好眼色,這匹布顏色鮮亮,質地柔和,用來做簾子或桌布當真是再好不過了,其邊角點綴的蕾絲……”

蘇婉沒聽掌櫃唠叨,眼神直勾勾的往旁邊看過去,掌櫃更是加快了腳步,忙追上去安撫道:“夫人您別害怕,這鏡子只是做過特殊處理,材料不同,比尋常銅鏡看着更清晰罷,并不是甚麽妖怪!”

然而他說的遲了,那位衣着講究的夫人,已經吓呆了,對他的話毫無反應。

掌櫃有些欲哭無淚,看着随後踏進來的宋子恒,磕磕絆絆的解釋道:“這位爺,小人家的鏡子當真不是甚麽妖物……”

宋子恒先還擔心,以為是什麽不得了的東西,瞥到蘇婉的神情後,卻放心下來,掃了眼欲哭無淚的掌櫃:“常有這事?”

“您是不知道,像尊夫人這般反應的,這月已是第四回了,小人當日日是看中它照人清晰,才高價買回來的,卻不料進店的夫人小姐們都是膽子小的,一見着都被吓壞了,此後便無人問津。然這鏡子委實不便宜,小人不忍舍棄,便放在角落了。”

掌櫃辛酸的嘆氣,恨不得掬一把淚,又見眼前的年輕人雖笑着,卻隐隐有些不怒自威的氣勢,萬不敢得罪,又忙搖手道:“您快去安撫尊夫人罷,小人委實不是有意冒犯。”

宋子恒卻笑了:“掌櫃不必憂心,內人還不至于這般膽小。”

掌櫃瞪大眼睛,心想尊夫人都呆住了,這位爺還睜眼說瞎話?

卻見宋子恒說罷直接往蘇婉的方向走,忙又攔了:“爺,使不得,別把小少爺吓壞了。”

宋良辰也不領情,他早好奇蘇婉在看什麽了,這時小腦袋寄過去,看到熟悉的臉旁邊又一張陌生的臉,瞪大眼睛呆了呆,鏡子裏的小娃娃也呆愣住,宋良辰開始吐舌頭做鬼臉,片刻之後已經玩上了。

做什麽動作都有回應的鏡子,給宋良辰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樂趣,他咧着嘴笑了,銀鈴的笑聲傳遍整個鋪子。

掌櫃嘆了口氣,真是任性的夫妻,也不怕小孩子被魇着。随後又亮起了雙眼,這玩意兒有希望賣出去了?

正如宋子恒所說,蘇婉還不至于這麽擔心,被自己的樣子吓壞?她又不是長得有多醜。

相反,幾年沒認真照過鏡子,她覺得自己越來越漂亮了呢。

還未欣賞夠鏡中自己的蘇婉,鏡子的空間已經被一張古靈精怪的小臉完全占據,她只得戀戀不舍的收回視線。

視線偏移,正好瞧見宋子恒在看自己,蘇婉便一臉沉醉的道:“我竟不知自己長得這般美!”

宋子恒:……

掌櫃也淩亂了,感情夫人您方才不是驚呆,而是沉醉啊!不過掌櫃很有良知,覺得不該在心裏這般腹诽自己的貴客,遂将自己的心思板正,抓耳撓腮的想了想,對宋子恒笑道:“爺您真有福氣,尊夫人如此美麗,又幽默诙諧,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幽默诙諧?宋子恒掃了蘇婉一眼,別人不知道,他難道還不清楚自家娘子那表情是玩笑,還是發自內心的沉醉麽?

殊不知蘇婉也在玩味着掌櫃這個絞盡腦汁才想起來的形容詞——“幽默诙諧”。

她真沒開玩笑呢,鏡子中的女人是她的樣子,卻又不是她。

鏡子中的女人皮膚光澤細嫩,不化妝都水嫩嫩的,仿佛自帶柔光功能一般,從裏到外透露着一絲粉嫩,眼睛更是迷人,眼底泛着柔光,一颦一笑都帶着些柔情似水的味道。

這還是她嗎?

蘇婉是有一秒震驚的,這個殼子是年輕,然已經是三歲孩子的媽了,在她心裏,無論如何,也不會有那個将美白針水光真當鹽水打的她保養得好,再者她心理年齡也不年輕了,多少要影響外觀和氣質。

可仔細看鏡中的她,分明是個洋溢着幸福的女人。

水嫩,柔和,沒有一絲攻擊力。

宋良辰玩得開心,竟險些掙開宋子恒的手,大半個身子湊上去,小嘴巴對着鏡面,“吧唧”一聲,一個水嫩的唇印在鏡面上挂着。

宋子恒将人拉回來,抱正,微笑道:“玩好了,該去別處看看了。”

掌櫃震驚,蘇婉比他更震驚,然不等她開口,宋子恒已經笑盈盈的提醒道:“若買了這個,良辰就吃不起肉了。”

在宋良辰懷裏掙紮的小家夥瞬間安穩了,探出小腦袋來,水靈靈的大眼睛看着蘇婉,滿眼期待。

蘇婉沒空理她兒子的眼神,只盯着宋子恒的雙眼看,希望他能改變注意,掌櫃生怕生意黃了,張口就勸:“爺,尊夫人和小少爺實在喜歡,您便買了……”

宋子恒卻直接拉了蘇婉的手:“再逛逛別家罷。”

蘇婉依依不舍的被拉出了店鋪,控訴道:“你這人好壞好壞的,一面鏡子都不給我買。”

掌櫃仍舊站在門外望眼欲穿。

宋子恒絲毫不動搖:“你想讓良辰日日吃不到肉?”

宋良辰伸出小手拉了拉蘇婉,蘇婉只覺得手心被塞進了個東西,張開,竟躺着一粒圓滾滾的水果糖,是先前客棧等吃飯時,宋子恒讓大牛卻外邊買回來的。

雖買了不少,然被嚴格控制飲食的宋良辰手裏分到的糖卻只有三粒,海外舶來的吃食新鮮又美味,嗜甜如命的小家夥能忍住誘惑,存下這麽一顆,委實是不容易的。

宋良辰仰着漂亮的小臉蛋,眼睛裏仿佛綴着星光,奶聲奶氣的道:“娘吃糖糖。”

吃完讓良辰吃肉肉!

宋良辰小小年紀就知道如何與人做交換了,見蘇婉不動,催促道:“娘快吃啊!”

蘇婉覺得,她再不吃的話,宋良辰都要親自将糖送進她嘴裏了,只是她看着手心裏的糖嘆氣:“你将糖藏在哪裏的?”

宋良辰指了指自己的小兜兜,是蘇婉怕他沒處放帕子,特意做衣裳時叫人在外邊給他縫了口袋,宋良辰的小兜兜裏,就如機器貓的口袋,什麽東西都裝過。

蘇婉眼底閃過一絲了然。手上一個不穩,糖咕嚕咕嚕轉到地上去了。

“哎呀,娘真是太不小心了。”

宋良辰看着他娘浮誇的演技,眼睛裏迅速聚集了霧氣,嘴巴開始扁起來。

他是真的傷心,心愛的糖沒有了,好吃的肉肉也飛走了……

在宋良辰張口大哭前,熟知兒子心理的蘇婉連忙保證道:“明兒給你做好吃的肉肉。”

“真的?”宋良辰吸了吸鼻子,語氣裏滿滿的懷疑。

“你爹作證。”

宋良辰一直到瞧見他爹點頭,才終于破涕為笑,伸出兩根手指:“兩碗!”

“好,只要你吃得下。”

蘇婉如今并不是非要這鏡子不可,她先是驚喜,竟一時沒想到,出門後才恍然大悟,既然有一面,定有兩面三面,日後再尋便是,她先前教了兒子不許浪費,自個兒總不能出爾反爾。

教孩子這事,最重要的便是以身作則了。

街上新鮮玩意兒太多,很快,鏡子便被母子倆抛之腦後了,愉快的逛了一路,蘇婉轉頭才發現不對勁。

“小綠呢?”

宋良辰趴在蘇婉肩上揮着小手:“小綠!”

蘇婉糾正道:“你該喊小綠姨。”

宋良辰卻歪了下頭,甜膩的道:“娘親。”

“乖。”蘇婉摸了摸兒子的頭,疑惑的視線再次轉向宋子恒。

宋子恒回道:“她回客棧取東西了。”

蘇婉眉尾一揚,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笑非笑的看了宋子恒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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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了一兩個時辰,興奮過度的宋良辰最後撐不住,累得直接趴在宋子恒肩上,睡着了。

到客棧還有些距離,宋子恒也沒着急,一手摟着兒子,一手牽着蘇婉的手,擠過熱鬧的長街,慢悠悠的回了客棧。

大牛和小綠已在大廳等候,見了人回來,小綠道:“已讓店小二去燒熱水了,先帶小少爺回樓上洗一洗罷。”

小綠給了半吊錢,客棧小二幹勁十足,一桶桶熱水直往蘇婉他們屋裏送,一家三口也陸續洗漱完,蘇婉往床前一坐,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拿來罷?”

“甚麽?”

“別裝傻了,我都知道。”

“娘子講的是什麽?”

見宋子恒一臉疑惑的表情,蘇婉心下也有些忐忑,莫非真是她想多了,宋子恒根本沒這般浪漫?

未免有些失落,倒不是蘇婉物質,只是作為女人,誰沒偷偷期待過霸道總裁式的男人,挑眉對店主說——“她看過的,通通包起來”?

然而宋子恒這般反應,蘇婉失落之餘,又有些意料之中,畢竟古人也不流行這一套,可是就這麽會錯了意,未免顯得她太自作多情了,蘇婉在宋子恒清澈的視線下,犯尴尬了。

蘇婉若無其事的轉移了話題,而後默默挪開視線,卻沒注意到宋子恒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

在此地逗留了一日,蘇婉委實不甘心,覺得自己不至于自作多情到這個地步,第二日仍帶着丈夫兒子去了昨晚那家店,掌櫃熱切的迎上來:“夫人,是要那面鏡子嗎?”

蘇婉終于認命,迎着掌櫃期待的目光,高冷的道:“不用,我就來瞧瞧,它還在就好。”

掌櫃:……

如一陣風的過來,蘇婉又帶着丈夫兒子飄然離去,這回掌櫃不想歡送了,他牙齒都快咬碎了,怎麽有這麽惡劣的顧客,自個兒不買,難不成還不讓別人買不成!

掌櫃感受到了來自整個世界的惡意。

宋子恒恍若瞧不見蘇婉的失落,慢悠悠抱着兒子跟在她身後。

當然蘇婉也不是個鑽牛角尖的人,她是會錯了意,可宋子恒沒有點破,她自然也不說,相安無事的渡過了一日,下午時玩得還甚是愉快,這一茬便揭過去了。

次日,一行人繼續趕路,天沒亮一群家丁就在客棧門口裝行李,整裝待發,待蘇婉他們吃過早飯,便直接可以上車了。

“爹,還有幾日可以見到大船船?”宋良辰有些幸福,趴在宋子恒肩上問。

宋子恒淡淡的道:“好好說話。”

宋良辰不高興的撅了撅嘴,仍乖乖道:“還有幾日見大船?”

蘇婉的聲音插過來:“你自己數。”

宋良辰很會數數了,換了個姿勢窩在宋子恒懷裏,飛快的脫了襪子,點着手指頭和腳趾頭數起來,很快擡頭道:“還剩兩日!”

宋良辰并未算錯,再走了兩日,便要換水路進瓊州了。

宋子恒是帶了任命上路,叫人拿了文牒去驿館,他們先去了碼頭。

當地熱鬧,舶來品也不少,碼頭人卻不算許多,只除了零散個擺攤賣熱食小吃的商販。

看着着實有些荒蕪。

宋子恒心裏疑惑,正巧這時宋良辰聞着了香味,仰着頭看向蘇婉:“娘,你想吃香香的好吃的嗎?”他不知道賣的是什麽,只能用好吃的來代替了。

蘇婉有意逗他,笑眯眯的搖頭:“不想啊。”

宋良辰不死心,又問:“娘你餓嗎?”

蘇婉搖頭,宋良辰便拍着自己的肚子:“可是良辰餓餓。”

宋子恒這回不糾正他的用詞了,直接對大牛道:“你去買些吃食回來。”說完掀開簾子回了車裏。

宋良辰便咧着嘴沖宋子恒笑。

大牛卻沒有很快回來,叫一個老漢包了些吃食,随意站在旁邊問:“大爺,我聽說自開了海運,這一帶碼頭自來熱鬧,如今瞧着倒不像啊?”

“聽您口音是外地的罷?難怪不知道。”老漢随手指了指另一頭,“熱鬧的碼頭在那邊呢。”

“那裏很熱鬧嗎?”

老漢眯着眼睛,似乎在回想,而後點頭:“那自然,時不時有船出海上岸,人來人往,比廟會還強些呢。”

大牛笑了笑:“既然那般,你為何到這裏來擺攤,不去那邊?”

“搶不到好位置啊,且每日一個攤位要收兩百文銅錢,有時生意不好,賺的錢委實不夠出。”

“唉,做點小本買賣也不容易。”大牛跟着老漢嘆氣,似有些不忍,道,“大爺在給我包上十包,我拿回去犒勞兄弟們。”

老漢眼睛頓時亮了,麻利的動作着,嘴裏輕快的道:“好嘞,您稍等。”

“不急。”大牛笑了笑,又問,“忘了問大爺,為何都是碼頭,境況卻如此不同?”

老漢嘿嘿一笑,買了個關子:“客官可知道這碼頭對面是哪兒?”

“知道,瓊州啊。”

“那不就對了,瓊州那個鳥不拉屎的地兒,誰無事要跑去那裏做生意。”

大牛聽聞咯噔一聲,臉上卻沒露出來,又跟老漢扯了幾句,接過吃食,付了錢回到馬車旁。

因着不想太引人注意,馬車并未停留在岸旁,離了有幾米遠。大牛借着将吃食送過去的功夫,把打探來的消息也一一說了,宋良辰興高采烈的吃着小吃,蘇婉卻有些沒胃口。

“瓊州竟比咱們想象的還要窮困些?”

宋子恒握了握蘇婉的手:“無需想這些,我只做好自個兒該做的便是。”

然而蘇婉是有些愧疚的,她不記得宋子恒究竟外放到哪個地兒,但絕對不是瓊州這般偏遠窮困之地。

也不知這等改變,會不會影響他日後的仕途。

蘇婉心裏委實有些忐忑,不過被宋子恒溫熱的大手罩住時,又放下心來了,回握住他的,低聲道:“無論如何,我都在相公身邊。”

“我知道。”宋子恒輕笑。

車裏忽然變得有些溫情脈脈,宋良辰這會兒沒太大存在感,他正埋頭苦吃,早沒有立志做電燈泡的那股氣勢了。

然宋子恒和蘇婉含情脈脈的眼神還沒有對視太久,便聽到大牛在外邊道:“大人,驿丞請見。”

無論誰請見,都太煞風景了,宋子恒眼底明明白白表達出了不爽。

蘇婉輕笑着撫了撫他的衣領,道:“相公去瞧瞧罷。”

宋子恒下了車,此地驿丞便恭聲道:“微臣不知宋大人已到,有失遠迎,還忘大人恕罪。”

宋子恒擺擺手:“大人客氣了。”

驿丞有些誠惶誠恐,不自覺的彎起腰來:“微臣姓陸名陽,大人直接叫微臣陸陽便是。”

“陸大人。”宋子恒一拱手,客氣又不拖沓的道,“陸大人知曉在下如今要到瓊州任職,奈何碼頭并無開去瓊州的船,不知陸大人可有法子?”

“有的,去瓊州上任的大人們,驿館都會使人開船送過去,只是不知宋大人想何時啓程?”

“若是現在出發,陸大人可方便?”

驿丞有些驚訝:“大人何不在此地歇一晚,明兒再整裝待發?”

“陸大人有所不知,宋某來時順路回鄉探親,委實浪費許多時日,再不趕去瓊州,也不知城內百姓如何了。”

“大人視民如子,實乃瓊州百姓之福。”陸陽沖宋子恒一拱手,奉承道,而後又沉吟了片刻,“即刻啓程倒無問題,只是不得不回禀大人,便是今日出發,到瓊州估摸着也要七八日後,早一日或是晚一日,委實相差不大。”

“竟要這般之久?”宋子恒也有些驚訝了。

陸陽點頭,又道:“若大人不嫌驿館寒碜,倒不如今日好生在此歇一晚,養足精神,明日才好登船。”

宋子恒遲疑了片刻,在大牛耳邊吩咐了兩句,大牛應聲而去,來到車前問:“小姐,驿丞說七八日才能到瓊州,問您今日登船還是明兒再啓程?”

蘇婉回道:“全聽姑爺安排。”

大牛很快将蘇婉的話轉告了過去,末了加道:“小少爺聽了登船甚是興奮,一直在車裏道即刻啓程。”

宋子恒點頭,沖陸陽笑道:“多謝陸大人盛情挽留,然還是請現在給宋某備下船只罷。”

他其實也想立即過去,尤其是見得碼頭荒蕪,又聽老漢道瓊州窮困蕭條之後,更想立即過去看一眼,只是擔心蘇婉和宋良辰吃不住,如今他們都建議即刻啓程,倒遂了他的意。

蘇婉在車裏瞧見宋子恒的眼神,也知道他那時得償所願的表情,笑着放下了簾子,沒吭聲。

驿丞立刻使人将船開過來,驿差和宋家的家丁開始趕着馬車進船,小綠和劉媽跟在他們後頭上去,将裏頭布置一新,添上了這幾日備用的物品,整理完畢,宋子恒這才将宋良辰從車裏抱出來。

最後一輛馬車也緩緩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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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良辰先在車裏就有些不安分,遠遠見了船來,興奮想要去摸一摸,只是被蘇婉抱住了不讓動,現在終于能登船,小臉笑得別提多高興,小手一揮一揮的。

蘇婉笑問道:“終于瞧見了船,可有何感想?”

“感想?”宋良辰歪着頭,有些不解。

宋子恒三言兩語解釋感想為何意,小家夥這才眼底閃着興奮的光芒道:“大,好大!”

能容納幾輛馬車,幾十個人,船上另有一排排的小屋子供人住,能不大麽。

蘇婉抿唇,一步步登上船,瞧見自家兒子興奮的小模樣,心裏委實有些心疼,早知道,不如在京裏帶他去見見什麽叫真正的大船,也不至于對着這麽一間又空又舊的船高興成這般。

沒出息。

宋良辰眯着眼睛,撲到蘇婉懷裏:“娘親。”

許是因為年紀小,宋良辰天不怕地不怕,第一次見到大海,興奮的跟終于放飛在空中的鳥兒一般,完全想不到這片廣袤的海域,底下究竟暗藏着怎樣的兇險。

是夜,蘇婉躺在宋子恒懷裏,感受着波濤晃蕩,低聲道:“明兒天一亮,就到瓊州了。”

宋子恒握住蘇婉的手,十指相扣:“娘子怕嗎?”

外頭風漸漸大了,下起了大雨,風吹得船只飄搖不定,睡夢中的宋良辰也被晃醒了。

這幾日他雖已習慣了海上的不平穩,夜間卻睡得仍不踏實,此時從夢裏醒來想是做了噩夢,孩子的大哭聲在風雨飄搖的夜裏,便帶了幾分凄慘。

不過也只是屋外之人這般感覺罷了。

“呸,這風怎的越刮越大!”一個驿差握緊了缰繩,暗罵道。

屋裏隐隐傳來孩童的哭聲,讓幾個驿差心頭顫了顫,仰頭看着漆黑的夜空,沉默許久,其中一人道:“這宋夫人也真真是膽大,出海幾日,風險無比,竟然帶着孩子跟上來。”

有人附和道:“可不是,長在內陸,從未見過海的官家夫人,頭一次瞧見大海竟也沒吓住,登船時面不改色,宋夫人倒是女中豪傑。”

“宋大人那般人才,年紀輕輕已是瓊州知州,執掌一方,想也知日後桃花甚多,若不跟過來看緊些,如何放心得下?”

先前那個暗罵天氣的驿差卻仰天笑道:“如此一來,恐怕就真如戲文裏說的,同生共死了。”

從小在沿海長大的人都知道,最惡劣的天氣還沒有到來,如今只不過是開胃菜罷了。

随着驿差的話落音,船身整個搖晃了下,轟隆一聲,天空如同劃破了一道口子,電閃了一下,雷聲随之而來,雨也開始越來越大了。

海上沒有雷聲大雨點兒小的說法,自來是狂風暴雨,波濤洶湧。

蘇婉披了外衣坐在床頭,也在思考一個問題。

怕嗎?她看着溫暖的燈光下,宋子恒溫聲哄着他們的兒子,小家夥在父親溫暖的懷抱裏,漸漸安靜下來,哭聲停止,又睡了過去。

蘇婉忽然掀了掀唇。

“我不怕,只是有些對不住良辰,他本可以好好看着這個世界的。”

宋子恒将兒子安頓好,重新放回被子裏,回身看向蘇婉,“娘子為何不怕?”

“相公怕不怕?”

宋子恒忽然沒說話了,情緒來得委實有些突然,他也不知為何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但是當蘇婉反問的時候,他忽然明白了,不是不怕死,但若有一個人時刻陪在身邊,便不怕了。

就如同她随他去縣裏,去省裏,到京裏,如今又到瓊州;也如她無論何時都陪在他身邊,一轉身就能看到一般。

他們都不怕,心有所愛,便無所畏懼

也不知是不是他們的無所畏懼,戰勝了惡劣的天氣,電閃雷鳴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風也止了,雨也停了,海面一片風平浪靜,除了屋裏被吹得七倒八歪的用具、以及外頭渾身淋濕的驿差,方才的一切仿佛只是錯覺一場。

蘇婉看着懷中睡得安穩的宋良辰,心裏一片柔軟,小家夥不知道他剛剛經歷了一場怎樣的風險,他永遠也不用知道,他們日後定會好好保護他的。

陣雨過後,第二日出人意料的是個大晴天,迎着燦爛的朝霞,陸地漸漸出現在船上所有人的視野當中。

蘇婉好似什麽都沒發生一般,早上繼續補眠,宋良辰躺不住,早早鬧着要起床,宋子恒無法,只能起來帶他,小綠雙眼紅腫的端了熱水進來給他們洗漱,宋子恒看了她一眼,低聲道:“昨日叫大家受驚了。”

小綠搖搖頭,問:“小姐可還好?”

“她無事。”宋子恒想了想,道,“你得了閑去找一趟大牛,叫他通知下去,這月的月例漲一倍,給大夥兒壓驚。”

小綠應了聲,宋子恒又道,“也給這幾個驿差備個紅包。”

小綠得了吩咐,端了水出去了,劉媽在外見了,問道:“夫人起來了?可要送早餐進去?”

“小姐沒醒,姑爺和小少爺起來了。”

劉媽點點頭,又問:“昨夜之狀委實兇險,老爺他們可還好?”

“姑爺瞧着甚是鎮定,小姐想來也不錯。”

劉媽聞言便笑了,冷不丁聽到走出兩步的小綠忽然折身問她:“劉媽,你昨夜怎的不怕?”

劉媽心裏一凜,下意識擔心小綠是不是瞧出什麽了。

她先被派到宋家,倒也沒多大心理負擔,主子沒叫她害人,新的主人又和善好說話,她只想着何時任務完成了,何時被調回去。

這回接到命令,道她日後的主子就只夫人一個,她反倒開始有心理壓力了,這個命令雖出乎她的意料,然主子既這般吩咐了,她就必得好好為夫人效命,被夫人遺棄或不喜,也是不尊命令的表現。只是她先前畢竟另有所主,若被夫人知道了,她可還會這般信任自己?

人一旦沒有了後路,就開始小心翼翼起來,劉媽也忐忑,以至于險些忘記了小綠傻白甜的事實。

然劉媽畢竟是見慣了風雨之人,很快便淡定下來,笑着看了小綠一眼,拉成聲調道:“我今日瞧見大牛……”

話還沒說完,小綠已經臉一紅,端着盆匆匆離去了,沒有底氣的聲音隐隐傳入劉媽耳裏。

“該去準備早飯了,我得了姑爺的吩咐須得找大牛哥一趟……”

劉媽收起臉上的戲谑,恢複了平日略微嚴肅古板的神情,匆匆跟上了小綠的腳步。

宋良辰洗漱穿戴整齊,便出了船艙,天邊朝霞似火,燦爛非凡,對于極為欣賞一切美的人和景的宋良辰而言,是件值得與人分享的好事。

這個分享的人,自然不用多說了。一溜煙從宋子恒身上滑下來,轉身要往屋裏跑的宋良辰,還沒邁出兩步,便被毫不客氣的拎了回來。

小短腿的悲哀。

“你娘昨夜被你吵醒了,沒睡好,讓她再歇會兒。”

宋良辰被嚴防死守,找不到回屋的機會,直至已過辰時,宋良辰見不到娘親,正欲發脾氣時,他才被允許回屋。

于是睡得好好的蘇婉,是被一個小胖墩壓醒的,睡夢中她險些喘不過氣來,睜開眼就對上一張笑容燦爛的小臉。

蘇婉今日沒有起床氣,心裏柔軟的不像話,直接将宋良辰摟在懷裏,貼着他的臉笑道:“乖寶。”

宋良辰笑彎了眼睛,蘇婉問:“幾時起來的?可吃過早飯了?”

“起的可早了,雲雲好看,爹不讓良辰叫娘起來。”宋良辰說着說着便開始告狀了。

“是嘛,爹爹真壞。”蘇婉轉移話題,“寶貝早飯吃的什麽?”

宋良辰乖乖作答了,忽然又想到了什麽,眼睛一亮,趴到蘇婉身上,在她耳邊輕聲道:“我告訴娘一個秘密。”

蘇婉配合的壓低聲音:“什麽秘密?”

“我瞧見小綠姨和大牛叔不對勁。”

“為何不對勁?”

“他們兩背對着我,湊得很近,肯定在偷吃東西,我走上去,他們就像幹了壞事一樣,各自分開了。”

宋良辰口齒清晰,蘇婉卻了然,又是告狀,小家夥腦子果然靈啊,長大了估計都能出一本《花樣告狀教程》了。不過蘇婉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就如他爹所說,聰慧不是壞事,早些引導,讓他往好的方面發展便是。

蘇婉心情好,格外的配合小家夥,笑眯眯的問:“你怎麽知道他們在偷吃?”

“我瞧見他們臉紅了!”宋良辰義憤填膺,用上了前幾日宋子恒新教的成語,“絕對是做賊心虛。”

蘇婉眼神閃了閃,配合着宋良辰義憤填膺了幾句,外頭響起敲門聲,小綠和劉媽捧了水和早飯進來,蘇婉忽然道:“小綠,姑爺可是在外頭?”

小綠點頭。

“大牛也在?”

“是,小姐找大牛哥有事?”

“沒,就問一聲罷了。”蘇婉看着小綠微紅的眼眶,道,“将小少爺帶過去姑爺那兒罷。”

門被關上,蘇婉起來穿衣裳,劉媽在一旁服侍,一邊抿唇笑道:“夫人,小綠和大牛……怕是不久将有好事了。”

蘇婉既在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她先聽宋良辰說,已有了些底,卻沒找到小綠跟大牛是什麽時候起的苗頭,沒道理她發現不了。

皺眉想了會兒,蘇婉忽然問:“可是因為昨晚?”

“昨夜兇險,小綠怕是吓壞了,大牛在一旁安慰,想是這般有了情意。”

“那倒也不錯,來瓊州一趟,成就了一場姻緣。”蘇婉笑着點頭,忽然察覺不對,側頭打量了劉媽一眼。

小綠被吓哭了,劉媽怎麽不見一絲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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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