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S1

Hyatt的客房很寬敞, 除了大床, 臨窗還有一組近一米寬的組合沙發。

蕭肅按了客房服務, 讓服務員送多一床被子來。榮銳已經自作主張在沙發上攤開了自己的行李, 一副要安家落戶的樣子。

“你睡床吧。”蕭肅說, “你個兒高,沙發有點短。”

“不短,剛剛好。”榮銳脫了風衣,卸下槍套放進保險櫃,裏面穿一件黑色緞面的衛衣,胸口繡着一只金色老虎頭,又兇又萌的樣子。

蕭肅感覺他又像個小孩了,心一軟便說:“那一起睡床吧, 又不是女孩子,沒那麽多講究。”

榮銳撓撓頭, 說:“也是。”

兩人達成共識, 愉快地去二樓餐廳區吃宵夜。電梯裏有樓層指示牌,榮銳一邊看一邊說:“吃廣式晚茶吧,你胃不好,來點粥好消化。”

蕭肅正好也在看, 同時說:“吃烤肉吧, 你一整天沒正經吃飯,來點兒頂飽的。”

兩人相視一笑,再次達成共識, 先去廣式晚茶那裏要了艇仔粥和小點心,打包帶進巴西餐廳去吃烤肉。

晚上餐廳人少,他們選了靠窗的位子,可以看到外面花園裏茂盛的樹冠、幽靜的噴泉。蕭肅運動過量,喝了半海碗的艇仔粥,還吃了兩塊烤豬排。榮銳吃東西向來恐怖,也不見他怎麽動手,一桌子的烤肉就全不見了,廣式點心也是渣不剩。

蕭肅已經撐得動不了了,榮銳還在和烤菠蘿奮鬥,手邊還放着一份黃桃冰淇淋。

長身體的年紀真好啊……蕭肅感嘆不已,問他:“你是不是打算明天用無人機偵察造紙廠?”

“沒有了,只是随便看看。”榮銳喝了半杯黑啤,兩腮有些泛紅,但并不明顯,“随便看看不叫偵察。”

“哦。”這算外交辭令嗎?蕭肅想起了經常在南海打魚的中國軍艦。

“造紙廠周圍環境空闊,沒有信號幹擾,很适合玩無人機。”榮銳說,“哥我明天帶你去玩哦。”

這種時候還要皮,就不能明說嗎?蕭肅有點無語,同時感覺他聲音不太對——平時他說話總是刻意壓着點兒嗓子,顯得成熟穩重一些,這會兒明顯帶點兒少年音,奶聲奶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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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好好玩。”他鄭重其事地對蕭肅說,放下勺子,摸了摸肚子,說:“飽了,想睡覺。”

該不會是醉了吧?蕭肅有些詫異,他就喝了半杯啤酒,怎麽可能才這點兒酒量?

然而很快他就發現榮銳确實是醉了。

回到房間,蕭肅上了個廁所的工夫,榮銳已經橫在床上睡着了,衛衣和長褲脫下來扔在地上,只穿着背心短褲。

蕭肅叫他起來洗漱,叫不醒,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抱成豎着的姿勢,挪出半邊床給自己。也不知道這小孩怎麽長的,看着不胖,其實石頭似的結實,累了他一頭的汗。

還好榮銳身上很幹淨,沒有腳臭也沒有明顯的汗味兒,蕭肅擰了把毛巾給他擦了擦臉,就湊合睡了。

睡了也不知道多久,腰疼,蕭肅迷迷糊糊摸了一把,發現這孩子又睡成橫着的了,頭頂在他腰上,腳垂在床下。

蕭肅困得要命,實在沒力氣再抱他一回,往床邊挪了挪繼續睡。睡了一會兒,又感覺腳疼,榮銳順時針旋轉了一百八十度,枕着他的腳睡得呼呼的。

“……”蕭肅把腳抽掉,給他塞了個枕頭,倒頭繼續睡。然而榮銳依舊執着地旋轉着,不久之後又轉成了橫着的,頭垂在床沿,兩條長腿搭在他肚子上。

蕭肅簡直絕望,忍了一會兒感覺他腿熱乎乎的,倒是很暖胃,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次日清晨,蕭肅準時七點鐘醒來,一睜眼發現榮銳旋轉完畢,睡回了原位,端端正正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只有他腰酸腿疼肚子抽筋,仿佛做了一場大保健。

“……”一會去換一間總統套房吧。

榮銳對自己昨晚的惡行沒有任何印象,起床的時候還問蕭肅:“哥我昨晚有沒有擠到你?”

“沒。”蕭肅違心地微笑,小孩子都是有自尊心的,總不能告訴他“你他媽睡得像口鐘一樣”吧?

榮銳很高興:“哦那就好,老孫老罵我睡覺像時針,東南西北瞎轉,我從來都不信。”

“……”你愛信不信吧。

祝你将來找個脾氣好不打人的媳婦兒!

在樓下吃了點早餐,兩人出發去造紙廠“玩”無人機。經過昨天的訓練,蕭肅已經基本掌握了控制要領,而且他這人喜歡思考,昨天躺床上一直在回憶自己操作中的失誤,以及如何補救的問題,所以今天一上手就比昨天順暢了許多,玩了一個多小時,已經能做出很多高難度的動作了。

“哥你真是天才。”榮銳毫不吝啬地誇獎他,“進步好快啊,我都懷疑你昨晚被奪舍了。”

我只是被奪去了四分之三張床。蕭肅暗自吐槽,特別自覺地說:“我往那邊飛飛看。”指了指造紙廠的方向。

榮銳點點頭:“好啊,小心別飛人家廠裏去。”

蕭肅:“那還真是很難說呢,我昨天才買的無人機,還不大會用呢。”

榮銳抿嘴笑,掏出手機戳了戳。蕭肅戴着VR眼鏡,看到視野上方閃過一條UMBRA的消息提示:“請開始你的表演。”

蕭肅也笑了,操控無人機飛進造紙廠,避開門衛和細狗的視線,慢慢降低高度,從廠房高處的氣窗飛了進去。廠房裏面積非常大,四面都是格子栅欄的兔籠,肉兔全部擠在裏面,密密麻麻足有數千只。

榮銳用自己的手機同步了VR眼鏡的視野,一邊看一邊說:“他們應該是按出欄時間給肉兔排序的,你往西面飛一點,這邊都是幼兔。”

蕭肅往廠房另一頭飛了一段,果然發現籠子裏的肉兔大了很多,肥肥胖胖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

不不不,不好吃不好吃!

“等一下。”榮銳忽然說,“再降低一點……好穩住,懸停……往左一點點,看到沒有,那裏有一只肉兔長得很奇怪。”

蕭肅終于看到了“粽子”私信中提到的那種“怪兔”了,那只兔子看上去比同類要大一些,有點掉毛,身上好幾個地方都露出粉褐色的皮膚。它的背部也和陳建國的神獸一樣,長着參差不齊的骨刺,但沒有神獸那麽誇張,更像是脊椎變形導致的凹凸。

“那邊還有幾只。”蕭肅操縱無人機緩慢拍攝這排養着大兔的籠子,看見了四五只類似的肉兔,還有幾只明顯骨骼有問題,以別扭的姿勢趴在那裏,用變形的下颚機械地嚼着飼料。

有人在開廠房的門,蕭肅連忙拉高無人機,從氣孔飛了出來。

“現在怎麽辦?”蕭肅摘了眼鏡,檢查無人機有沒有損傷——剛剛撤離的時候有點緊張,在牆上剮了一下,“要抓幾只出來當證據嗎?”

“不行,沒有搜查證,偷出來的證物是沒有法律效力的。”榮銳說,“而且我們的目的也不是告‘袁記’,是核實‘粽子’提供的線索。”

“哦……”蕭肅明白了,“那現在算是核實了吧?下一步幹什麽?”

榮銳皺眉思考,蕭肅道:“其實我覺得我們應該弄點飼料出來,如果袁新娣給肉兔吃的‘添加劑’,和導致呂白死亡的抗衰針成分一樣,我們就能從裏面提取出關鍵成分來做研究。”

榮銳點點頭,說:“我知道了……走吧。”

“去哪兒?”蕭肅心說你不是又要去摸魚吧?就聽他道:“去袁新娣家。”

袁新娣并沒有和父母同住,因為珑州巧顏的研究所地處偏僻,所以她在附近租了個小一居,大多數時候都獨自居住。

兩人趕到目的地的時候,袁新娣正在樓下取外賣。她看上去二十出頭年紀,瘦瘦小小的樣子,說話很腼腆,蕭肅幾乎無法把她和黑心研究員聯系起來。

榮銳默默觀察着她,等送餐員走了,才在她上樓之前叫住了她,表明身份,請她配合一下調查。

袁新娣吓了一跳,不知為何臉色有點發白,仔細看了榮銳的證件,踟蹰半天才說:“那我們上去談吧。”

她租的房子很小,客廳也就是個過道,擺了一張折疊桌,幾把折疊椅。榮銳開門見山,直接給她看了蕭肅後臺私信截圖,不過把粽子和蕭肅的ID都打了馬賽克,并且截掉了最後和小警盾有關的那一段。

袁新娣看着截圖,神色有些游離,但似乎并不算驚訝,勉強鎮定道:“怎麽會有這種事,跟我有什麽關系?”

榮銳冷臉看着她,眼神犀利,她不由自主避開視線,說:“你們該不會以為這人說的是我爸的飯店吧?這一定是哪個同行眼紅造的謠,以前也有這樣的事,總有人給消防和環衛打電話舉報我們。”

榮銳沒有說話,打開随身的IPAD,調出蕭肅用無人機拍攝的視頻給她看:“這是一名熱心群衆給我們提供的視頻,他去北郊那片荒地玩無人機,無意間飛進了‘袁記’養兔場,結果發現了一些外形明顯有問題的肉兔。”

蕭肅在旁邊聽得一頭黑線——原來他教自己玩無人機并不是好為人師,而是實力甩鍋?

袁新娣看着視頻,臉色越來越難看,鼻尖微微滲出冷汗來。榮銳道:“我們調查了那位發私信的博主,結果發現他忽然注銷了微博。這個現象引起了我們的注意,通過定位偵察,确認了私信中提到的飯店就是你父親經營的‘袁記火爆川菜’。結合熱心市民蕭先生提供的這段視頻,現在我們非常懷疑貴店存在重大食品安全問題。”

蕭肅默默扶額,請問誰是“熱心市民蕭先生”啊?

袁新娣抹了一把鼻尖的汗,嘴唇嚅動,像是有什麽話說不出口。榮銳沉沉道:“袁女士,我必須先确認一下,那位發私信的博主‘粽子’,也就是你弟弟袁新傑的同班同學李茂,是不是遭受了你和你父親的脅迫才注銷了微博,他的人身安全是不是也同樣地受到了你們的威脅?”

袁新娣緊張得快要哭了,聞言連連擺手,道:“不不不,我們沒有脅迫他,是他自己要注銷和删博的!我們只是普通的生意人,怎麽會幹這種違法的事?!”

榮銳道:“那你知不知道你們随意給肉兔添加不明藥劑,同樣也是違法的?”

袁新娣張口結舌,半天才帶着哭腔道:“我、我只是一時好奇,拿家裏的兔子試了試……我真沒想到會被李茂舉報,引起警方的注意……我只是添加了一點點,夏天天氣太熱了,家裏欠了債,沒錢購置足夠的冰櫃,我才想了這麽一個辦法……我們已經停藥了……真的不騙你們!”

她語無倫次地分辨着,臉漲得通紅,眼淚在眼眶裏打着轉兒,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

蕭肅心中恻然,下意識覺得她說的是實話,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她:“別着急,慢慢說。”

榮銳照舊是撲克臉,等她氣息平順一點,說:“講講吧,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以及你為什麽停藥——是發現肉兔有問題害怕了,還是拿不到那種神奇的藥物了?”

袁新娣一噎,看向他的眼神充滿敬畏,慢慢調整情緒,開始交代事情的始末。

作者有話要說:  熱心市民蕭先生實力背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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