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S1
有嗎?
蕭肅努力回想, 早上丁天一到底說了些什麽, 良久, 隐約想起他是有兩句話提到了“別人說”。
第一次是他和蕭然談崩的時候, 他說, “別人說你是故意整我,利用我搞垮巧顏,我還不信,只當是你哥給我設的陷阱”。
第二次是他向蕭然動手,自己沖出去,他惡毒地咒罵:“別人說我還不信,今兒我算是見識了,你們家真是個個奇葩, 一個……”
後面的話太不堪,蕭肅無心回憶, 只問榮銳:“有什麽問題嗎?也許是他的朋友, 合夥人,同學或者同事……”說到這裏忽然覺得不對勁——從這兩句話反推,這個“別人”肯定在丁天一面前說過很多蕭然的壞話,恐怕還帶上了蕭家全家。
什麽人會對他們家帶着如此深刻的成見, 甚至可以說是仇恨?
丁天一身邊怎麽會有這種人?
“你也感覺到不對了吧?”榮銳說, “從這兩句話反推,丁天一身邊應該有這麽一個人——他和丁天一無話不談,不管是戀愛上的瑣事, 還是商業上的大事。而且他對你們家成見極深,還很可能非常熟悉。”
蕭肅背後不由得泛起一股寒意:“會是誰?”
榮銳攤了攤手,說:“這就要問你了,你仔細想想。”
蕭肅皺眉道:“我們家一向低調,我和蕭然從不和人結仇,我媽在生意場上倒是難免得罪人……那範圍就太大了,商業競争難免有贏有輸,人心難測,誰知道對方怎麽想?”
“那只能從丁天一這邊考慮了。”榮銳說,“他身邊有沒有什麽密友,既參與他的生意,又讨厭蕭然,還和你們家有龃龉的。”
蕭肅茫然搖頭:“我怎麽知道,我和他統共就見過幾面,話都沒說過幾句,對他的社交圈一無所知。”
腦子一轉,忽然覺得這事兒哪裏有點矛盾:“可是,如果這人是丁天一無話不談的密友,那一開始就可以反對他和蕭然交往、拆散他們,為什麽要等他們都快訂婚了,才忽然吹這種耳旁風?”
“兩種可能。”榮銳推論,“一,他們倆串通好的,一開始丁天一接近蕭然就沒安好心。二,這人是在他們戀愛以後才認識丁天一,成為他的密友的,所以無法事先攪散他們。”
蕭肅猛地想起早上自己和蕭然的對話——到現在蕭然都對丁天一的變化感到無法理解,明明一開始他們那麽好,丁天一那麽溫柔小意,為什麽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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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就是這個人從中作梗?
“我怎麽覺得第二種可能性更大一點。”蕭肅遲疑着說,“從蕭然的敘述來看,交往後期丁天一的變化很大,和以前那個對她充滿愛意的男朋友簡直判若兩人,她今天早上還在感嘆這件事,直說‘人生無常’。”
榮銳道:“這麽說我們要找的是這樣一個人——他在丁天一和蕭然交往一段時間以後,才出現在丁天一的社交圈,但用很短的時間就成為丁天一的密友,甚至是商業夥伴。而且他對蕭然,對蕭家有着很深的成見。”
蕭肅默然點頭,喃喃道:“會是誰呢……”
他對丁天一毫無了解,只見過寥寥數面,第一次是蕭然帶他回家見家長,第二次是和榮銳在珑州與他偶遇,第三次是蕭然的生日宴,第四次就是今天早上了……
突然,蕭肅意識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一共見了丁天一四次,有兩次都同時見到了另一個人。
不,準确地說應該是三次。
第一次,是在珑水河邊的步行街上,第二次,是在珑州Hyatt酒店對面商場的咖啡廳裏,第三次,是今天早上,在紅酒會所的大門口。
凡是丁天一出現的地方,似乎都有另一個女人的身影——洪穎。
“我今天早上見到了一個人。”蕭肅對榮銳說,“在蕭然來之前,我在品酒室的窗戶外面看見有人送丁天一過來,那車挂的是珑州拍照……”
“洪穎?”榮銳立刻便猜到了。
“對。”蕭肅說,“雖然我這個猜測有點空穴來風,但丁天一和洪穎認識的時間,剛好和我們剛才推斷的那個‘神秘人’對得上——丁天一和蕭然是在2027年夏天确定戀愛關系的,2028年初,他在一個IT經濟論壇上認識了洪穎,幾個月後‘無暇’并購星悅之美,之後他就拿到了抗衰針的項目。”
榮銳皺眉沉思。蕭肅接着道:“此外,洪穎還符合我們剛才推斷的另外兩個條件,第一,她是丁天一的合作夥伴,對他商業上的事情應該很清楚。二,她今天早上能親自送丁天一過來,說明和他關系不錯,搞不好知道他今天是來和蕭然談判的。”
榮銳摸了摸下巴,問:“那她和蕭家有什麽仇呢?你之前并不認識她對嗎?”
蕭肅回憶了一下那天在珑州步行街第一次看見洪穎的情形,猶豫着說:“是的,我不認識她,但我覺得她認識我——還記得我們那次和丁天一在珑州吃烤魚嗎?那天我站在街邊,發現有個人在看我,等我看回去的時候,她馬上避開了……那人就是洪穎。”
“哦?”
蕭肅頓了下,又說:“奇怪,我當時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好像在哪裏見過她,但死活想不起來……那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似曾相識,無從記憶……”他也下意識摸起了自己的下巴,問榮銳,“你後來調查過她嗎?”
“只調閱了基本資料。”榮銳說,“這個女人挺傳奇的,她是個越南人,家境貧苦,有一年發大水,全家都遇難了,只剩下她一個人。大概五年前,她忽然收到一筆來自美國的遺産,據說是上世紀她爺爺的一個什麽親屬,在美國發了財,無兒無女所以把幾百萬美金都留給了她。”
蕭肅聽得匪夷所思,還真有天降橫財這種事:“那她是怎麽來中國的?”
“投資創業。”榮銳說,“她繼承遺産之後就來中國創辦了‘無暇’,至今應該是四年多吧,生意不溫不火,除了這次和巧顏合作的抗衰針,沒出過什麽大纰漏。”
蕭肅萬萬沒想到她居然是越南人,越發覺得奇怪:“那我更不可能認識她了,我從沒去過越南。我媽沒有和越南人做過生意,方氏和無暇也不存在競争關系……所以她為什麽要仇視我們家?”
榮銳聳聳肩,說:“你把她照片發給阿姨,讓阿姨看看認不認識。”
蕭肅一想也是,于是掏出手機,把官網上洪穎的精修圖,以及自己上次在珑州拍的側影都給老媽發了過去。
方卉慈大概在玩,沒有回複,蕭肅瞅着手機,筷子無意識地在醬油碟裏戳來戳去,半天榮銳夾了一塊鹵鮑魚給他:“別急了,這都是咱們頭腦風暴出來的推論,紙上談兵,還不知道準不準呢,吃飯吧。”
蕭肅一想也是,索性撂下手機大口吃飯——要是過年還胖不起來,那劉阿姨估計要對自己的職業生涯産生懷疑了。
連吃帶聊,不知不覺兩個多小時過去了,等榮銳收拾完碗盤,時針已經指向十點一刻。
外面雪下大了,隔窗看去白茫茫一片。這種天氣,這個時間,蕭肅不放心他帶着行李回酒店,便說:“晚了,雪這麽大,車也不好開,要麽再住一宿吧。”
榮銳低頭給大王放食,理所當然地說:“好啊。”
蕭肅看着他高高大大的背影,突兀地想起蕭然的話來——他那麽喜歡你,聽到你的名字都會笑。
是嗎?有嗎?
長久以來若有似無的某種感覺忽然變得清晰起來,蕭肅心裏有點不自在,說不清是恐懼還是煩擾,逃避似的轉身不去看他,說:“我打會兒游戲,你要是累了就先洗澡睡覺吧。”
“唔,好啊。”榮銳十分嫌棄地跟大王互動了半分鐘,拍拍手站起來,“要不要把地熱調高?你昨晚是不是睡冷了?”
蕭肅手一僵,忽然想起今天早上自己怕冷,偷偷把腳伸進了他的被窩……如果他在自己到達會所後不久便到了,那不是意味着他差不多是和自己一起醒的麽?
所以他那時候根本是在裝睡?
尴尬!第一次做這麽猥瑣的事情居然被發現了……蕭肅的臉騰地紅了,趕緊把手機游戲界面切換成智能燈光系統,關掉自己周圍方圓兩米內所有的照明,把發燒的臉藏在了暗處。
緊張得手都抖了。
“還、還好。”蕭肅佯裝鎮定地說,“調高也、也行。”
“哦。”榮銳擡頭看看燈帶,說,“哥,關燈打游戲不好,容易得青光眼,還是開一盞臺燈吧。”
“……嗯,打完這一把,切不出去。”蕭肅趕緊調回游戲界面,角色已經挂了,淡藍色的鲛人橫屍荒野,被敵人踩來踩去,慘烈之狀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榮銳頓了下,又說:“要麽還是別調高了吧,萬一我再流鼻血,你的床就毀了。回頭你早上一起床——哇塞為什麽我躺在血泊當中——多可怕啊。”
他說得聲情并茂,居然将蕭肅的語氣學了個七八成。蕭肅盯着游戲,忍不住笑。他也笑了,坐到蕭肅身邊:“這麽快死了……這什麽游戲啊,拉我一起打?”
蕭肅複活時間到了,淡藍色的鲛人揮舞着大金叉子沖了出去:“內測,要有邀請碼,這游戲國內還沒開放公測……叫《大荒》,是我舅舅公司開發的。”
阿澤是元旦那天給蕭肅發的邀請碼,他美國的公司這兩年專攻AR游戲,今年打算在國內試水,剛剛推出了《大荒》1.0版本。
蕭肅玩游戲不太行,沒多久就輸了,将自己的邀請碼轉發了一個給榮銳,說:“我小舅方卉澤,做AR引擎的,你審查過我,應該知道他吧?”
“嗯,知道,2016年出國讀書,定居美國。”榮銳開始下載游戲,“他的合夥人叫文森,也是美籍華人。”
“哦?”這個連蕭肅也不知道,方卉澤出國十二年,一開始還經常和他聯系,後來漸漸總推說工作忙,就只逢年過節給他發個消息,寄個禮物了。
距離是個非常殘酷的東西,哪怕再深厚的感情,隔着半個地球也會變得越來越淡,越來越薄……
“那你知道他女朋友嗎?”蕭肅好奇地問,“我媽說他可能要結婚了,我還沒見過我未來舅媽呢。”
“男朋友吧?”榮銳安裝游戲,淡淡道,“文森性別男。”
“啊?”蕭肅震驚。
榮銳注冊ID,面對面和蕭肅加好友:“玩一場試試?”
“哦。”蕭肅回過神來,看到好友列表裏多了一個名字:格雷格裏奧。
“?”蕭肅感覺這名字有點兒耳熟,開局和他玩了半天才忽然靈光一閃——格雷格裏奧,不是海明威《老人與海》裏漁夫的原型嗎?
我玩個鲛人,你起個漁夫的名字?
幾個意思啊?
蕭肅內心的憂郁翻騰不定,腦海中回蕩着蕭然清脆的聲音——“哥!終于有人攻略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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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