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不甘

家宴過後，連日的雪也停了下來，日頭漸漸地冒了出來。

謝環倚在窗邊的炕上，手握書卷，支着下巴，透過半阖的窗戶欣賞着外頭的雪景。

外頭廊庑下，丫鬟們坐在小杌子上，邊聊着天兒邊做着針線。廊檐下，雀兒叽喳的叫着。

遠遠的，有幾個人影朝這邊走了過來。

芭蕉忙放下手中的活迎了上去，“奴婢見過二夫人。”

謝二夫人擺了擺手，“阿九可在？”

“姑娘在裏屋。”芭蕉邊說着邊打了簾子。

裏頭謝環正昏昏欲睡，聽到動靜，揚聲問了句。待知道謝二夫人過來了，忙趿鞋下榻迎了出來。

“雪天路滑，二嬸怎麽過來了？”

謝二夫人笑着指了指身後丫鬟們手中的托盤，“這不是過幾日你要随母親去定國公府上做客，我怕你沒有赴宴的衣服，讓針線房緊趕了一身衣服出來，也不知道合不合身，特意送過來讓你試穿一下。”

“有什麽不合适的地方，趁機也好改改。”

謝環手指輕輕撫過那套衣服，眼底閃過一絲詫異。這衣料摸着光滑細膩，毛皮也是雪白無暇，一看便是極好的。

“……二嬸有心了。”謝環心情十分複雜。

雖然她知道謝二夫人一向公正，可這般為她“着想”，卻是實實在在的頭一回。

從家宴至今也不過幾日，就能趕出這麽一套，是真的用了心的。

“你叫我一聲二嬸，這有什麽呢？”

Advertisement

若是之前的謝環，謝二夫人頂多只會派人來一趟，可自從家宴過後，她對謝環也漸漸改觀，樂得賣她這個好。

定國公府算得上是一門好親事，對謝環來說，這也算是一個好歸宿了。

謝環去裏屋換了衣服出來，謝二夫人眼前頓時一亮。

謝環的肌膚本就白，穿上紅色的鬥篷更是襯得她肌膚如雪，領口一圈厚厚的白兔毛将她巴掌大的臉裹住，愈發顯得她的臉小，一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幹淨澄澈，瞧着便讓人滿心喜歡。

“啧啧啧……咱們阿九這麽一打扮真是漂亮極了。”謝二夫人笑着贊了一句，又讓她動動手腳，見行動無礙，也就放心了。

“過幾日珍翠閣的人會上門來，到時候你多挑幾件首飾。”

珍翠閣是京城裏頭最大的珠寶閣，經常做公侯伯府的生意，大家的姑娘們不好随意出門，是以他們會在約定好的日子将東西送上門來供姑娘們挑選。

這一次，珍翠閣的掌櫃足足帶了十幾匣子時興的精致首飾，一盒一盒打開，金釵發簪項圈镯子……各式各樣的首飾整齊地擺放着，款式精美，流光溢彩，令人目不暇接怦然心動。

謝家的幾個姑娘都來了，包括被解禁之後一直足不出戶的謝瑤也一道來了。

謝環最是受寵，一來衆人便讓了位子給她，讓她先行挑選。

擱在前世，這樣的好事謝環自然不會錯過，可如今，謝環卻對着這些珠寶首飾興致缺缺。

“三姐，這兒你最大，你先挑吧。”謝環淡淡道。

謝家的大姑娘和二姑娘早已出閣，如今在場年紀最大的便是謝琀。

往日裏，都是謝環挑好了之後，才是謝琀挑選，如今謝環突然謙讓，倒是讓謝琀有些受寵若驚，不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也讓她知道，謝環性子不似以往嬌縱，也不是事事都要争強好勝，驚訝過後，也就坦然接受了。

“那就我先挑了，若是挑走了你喜歡的，你到時候可不要哭鼻子才是哦……”謝琀俏皮的眨了眨眼。

謝環哭笑不得，“自然不會。”

謝琀拉着謝珺一道挑選，順帶點評一下這些飾品的好壞，謝環在旁湊趣兩句，倒是顯得謝瑤一人有些格格不入。

謝瑤咬着下唇，掃了一眼雙目含笑的謝老夫人，将心中的怒火咽了下去。

謝環狀似不經意的将目光掃過她，看到她臉上的忿忿，心中冷笑，才這麽一點就受不了了，日後可還有得她受的！

……

芨蘭院裏，喬姨娘正跟身旁的心腹丫鬟說着話，就看到謝瑤怒氣沖沖的回來了。

她忙直起身子，“不是去挑首飾了嗎？怎麽這副模樣回來？難道二夫人給你氣受了還是斷了你的份例？”

“姨娘……”謝瑤委屈的紅了眼，将謝環等人排擠她的事情說了一遍。

喬姨娘冷了神色，拍了桌子，“她們真是欺人太甚了！”

就算是讓謝琀先挑，憑什麽謝珺這個做妹妹的也越過了她的瑤姐兒去！

“姨娘，如今祖母是惱了我了，你說……”謝瑤真的急了，她比謝琀不過小幾日，聽說謝二夫人已經開始為謝琀做打算了，甚至連祖母也會把關，那她呢？

等謝琀定下了人家，還有一個謝珺，哪裏還會有什麽好的在等她！

想到這兒，謝瑤不由恨起了謝環，憑什麽她們都是宣寧侯的女兒，這般好的親事就落在了謝環的頭上，明明她比那謝環好多了去了！

“好孩子，你莫要着急。”喬姨娘這些年能在謝府中立足，斷不是那種空有美貌的女人，“你祖母雖然惱了你，可你到底還是侯爺之女，是二房那幾個能比的？更何況，你還有你父親呢！”

謝瑤心中一動，又有些猶豫，“可是父親到底是個男子……”

“傻丫頭，男人又怎麽了？就算是夫人，也要聽侯爺的。”喬姨娘笑了笑，壓下心頭的惱意，好聲寬慰着，“她們正房，就是不懂這個道理，端着身份自命清高，卻不知道，這府中內外，到底還是侯爺說了算！”

謝瑤想到謝侯爺這些年對自己的寵愛，心中稍稍寬心了些。

“可是……”她咬了咬唇，心中到底有些不甘。

喬姨娘一眼就瞧出了她的想法，冷笑道：“你當定國公府是什麽好去處不成？”

“一旦戰事起了，這定國公世子就要領兵挂帥，戰場多變，到時候有沒有命活着回來都是個問題。”

“呵呵，如今的定國公，可不就是因為上了戰場，才瘸了一條腿閑賦在京的嗎？”

“傻丫頭，謝環若是嫁去了定國公府，指不定那一日就成了寡婦呢，你有什麽好羨慕嫉妒的？”

喬姨娘溫柔的抿了抿她的鬓角，謝瑤心中的不甘頓時消除了不少，臉上也露出了淺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