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通亮寬闊的廊道內, 男人高大的身影立在門邊,暖白色家居服顯得慵懶随意。
他正好側對着電梯, 指腹間松握着鑰匙, 随後另只手收起手機,抵在門把手上旋轉。
下一秒,門開了。
在男人進去的前一秒, 溫詩文心中莫名怕男人發現她,從那天開始,她還沒想到再次見到男人該說些什麽。
可當男人真的準備進去時,高高懸起的心倏地落下,惹起一番失落。
她遏制住想開口叫住他的喉嚨, 但仍是忍不住, 下意識朝男人方向伸出手。
許是她在電梯裏面呆的時間過久,手擡起來的那一秒,電梯門再次緩緩合上。
合上的間隙, 在擡眸, 眼前早沒了男人身影。
溫詩文無奈嘆氣, 指腹再次抵在電梯鍵上。
她很确定, 剛剛那個人就是于鶴清。
對于鶴清這個人, 她對他最熟悉的地方, 恐怕就是他似有若無地身影了。
只是她沒想到, 能在這裏遇到他。
公寓樓的格式是兩梯四戶,出電梯第二間房門就是老溫同志給她的門牌號, 她從包裏翻出備用鑰匙, 餘光卻止不住地往身後撇去。
于鶴清在那間屋子幹嘛?
還沒來得及多想, 眼前房門突然被人用着慣力從裏面推開。
老溫同志帶着深色圍裙, 面上帶着慈笑:“怎麽越長越回去了?連門都不會開了?在裏面聽半天, 我還以為小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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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最疲憊的時候見到家人,身心總會放松到極點。
老溫同志為她的到來做足了打算,前腳剛踏進去,整個人被迎面襲來的暖氣包圍。
身體瞬間變得暖洋洋,她随後脫下身上外套搭在衣架上,随手将身後門帶上,趁老溫不注意,整個人直接撲到他身上:“爸,我好想你啊。”
老溫被她的撒嬌弄的沒辦法,只能寵溺地應道:“好好好,爸爸也想你。來,站好,讓爸爸看看瘦了沒。”
溫詩文配合地站好,嘴角眉眼都帶着明顯地笑意:“那您好好看看,看我這個小偷是瘦了還是胖了。”
“瘦了。”老溫同志搖搖頭:“你小時候那麽胖,怎麽長大了站那跟個竹竿似的。”
“……”
溫詩文凝噎:“爸,我這是專業需要。而且我在我們班屬于微胖。”
此話一出,老溫同志臉上嫌棄的表情格外明顯:“唉,當初怎麽跟你說跟我學,你非要去學跳舞。現在倒好,把自己弄得身上沒一點肉兒,要我說,舞蹈當個興趣愛好就行了。”
果然,見到家長只有那一分鐘是高興、溫情的。
溫詩文擺擺手,連忙岔開話題:“我餓了,咱能先吃飯嗎?”
老溫同志雖然做家務一團亂,但做飯曾經也是一把好手。用他的話來說,當年追上她媽,憑的就是這張臉和廚藝加持。
飯桌上,父女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不知為何,話題卻再次跑到學業上。
為了避免兩人再次争吵起來,溫詩文像是提前有了預兆,連忙伸手叫停。
“停,您先等下。”她擦着嘴巴,說道:“咱倆這麽長時間沒見,能先不提考研的事情嗎?”
老溫嘿嘿笑了兩聲:“你行了啊,還會提前預判。”
她嘚瑟地揚了揚眉。
緊接着,便聽到老溫同志不緊不慢地說:“但是我當爸爸的還是得說一句。考研這件事,爸爸尊重你的想法,你選你想走的那條路。但是,媽媽那邊,你得想方法給她一個交待。”
溫詩文慢吞吞地點着頭,悶着聲:“我還沒想好呢。”
“那行,咱換個話題。”一改說教的态度,他八卦道:“你上次問我那個小馮,你見到她了?”
小馮?馮雅雅?
馮雅雅這三個字出現在腦海那刻,她瞬間想起了來之前關安月對她說的話。
眉心微蹙,她點頭,模糊回答:“就上次回學校的路上碰見了。”
“她認出你了?”老溫哼笑聲:“那孩子從小眼神就好,只是沒想到你小時候跟現在變化這麽大,她還是能認出你來。”
溫詩文沒說是因為于鶴清在旁邊,她才能認出她。
但一個謊言說出口,往往需要千萬個謊言來圓這一個。
此時,她只能尴尬的點點頭,又想起那天晚上的場景,附和道:“雅姐她變化也挺大的,我印象裏一直想不起來這個人是誰。就感覺,小時候沒相處過那般。”
“你等着,我給你看個東西。”老溫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地笑容,随後起身朝電視櫃那邊走去。
好奇心頓時被勾起,她轉個身順着望去,只見老爸拿了一個相框走了過來。
“照片嗎?”她問:“我們兩個還有合照呢?”
老溫點頭嗯了聲,扯了個凳子坐在她身旁:“看看。”
她接過相框放在身前。
照片裏,一群穿白色實驗服地男女排兩行站在一起,而他們這些人前面的石頭上面,站着三四個小孩子。
溫詩文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頂着一頭正在留長的蘑菇頭,醜死了。
“我這個時候怎麽能同意拍照的?這麽醜。”
“哪醜了?沒一點眼光,多可愛啊。”老溫同志不禁反駁道,又問:“猜猜哪個是小馮。”
那幾個小孩中,一共一男三女。小孩子長相都大差不差,站在一起無非是體型差異。
眼神略過,她搖頭:“我不知道。”
老溫神秘地望了她一眼,略微粗糙的指腹落在了她身旁的大姐姐身上。
因年齡相差,但從身高看,她才到人家腰腹那裏。頭頂着的正好是小時馮雅雅散下來的長發。
她俯着身子,細細地觀察着這張照片。
說實話,她從這張照片,完全看不出任何一點跟馮雅雅像似的狀态。
小時候的馮雅雅單眼皮、顴骨凹陷、臉部線條不平整。而她那天見到的,幾乎陳的上為極品美人。
見她眉頭越皺越深,老溫同志突然笑了兩聲:“認不出來吧?”
她點頭:“這變化也太大了。”
“人小馮從小就很勇敢,攀爬一類的刺激運動,她還拿過第一呢。”老溫話語裏是止不住地佩服:“她對自己要求很高,覺得自己缺什麽了,就去學什麽。對自己身上哪裏不滿意,就去改正。”
“說實話,你爸爸我可不是封建的人。”老溫笑:“在身上動刀子那麽疼的事兒,人小馮一點都不怕,說上就上。”
溫詩文對馮雅雅微整的事情不驚訝,反倒對老溫同志的态度表示很驚訝。
“爸,您說這話是認真的嗎?”
老溫不滿地繃着臉:“爸爸什麽時候騙過你。”說着,他又再次提起來馮雅雅:“你們兩個人上次見過還有聯系嗎?人小馮小時候對你可好了,又帶你玩的又帶你吃的。”
聞言,溫詩文頓時覺得自己特別笨,還傻傻的迷糊看不清。
人馮雅雅對她那麽好,這麽多年沒見還是對她還那麽溫柔,她倒好,把人幻想成情敵了。
一時間,她覺得自己格外愚蠢。
說話的音量不禁放低,她小聲說:“沒……”
老溫同志可惜地嘆了口氣:“這孩子挺好的,現在也幫着家裏分擔。你有時間多跟人家交流交流,學學人身上的那股幹勁兒。”
她小幅度點着頭,突然想到一件目前來說較為重要的事。
“那我小時候是怎麽稱呼人家的?叫姐?”
因長期跟那群人混熟,有的面相好的看起來舒服的,她每次見就一口一聲哥哥姐姐。但保不準有叛逆的時候,于鶴清就是個明晃晃的例子。
“你小時候可喜歡人家了,整天跟人屁股後面,一口一聲姐姐。”老溫嗤笑聲,繼續說:“叫的可甜了,都沒見你這麽叫過我。”
溫詩文彎着唇角,笑着打趣道:“您可拉倒吧,我小時候叫您叫的還少了?”
老溫:“不少不少。”
想着明天老溫同志還要上班,盡管舍不得睡去,她也沒有一直拉着老溫一直聊。
瞧着牆上鬧鐘已經很晚了,她便主動提出早點睡。
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大腦頓時放空一片,随後腦海裏再次浮現出電梯裏的那一幕場景。
飯桌上話題聊太多,她忘了問爸爸于鶴清為什麽會在這裏。
難道辭去了理工的工作?
可據他了解,這種類型的,除非特殊情況,一般要帶到課題結束吧。
難道……
混沌的腦海在夜晚中大膽地幻想,随着這種想法剛萌現出來,她立馬從床上驚坐。
不會吧?就因為躲她,然後辭去了理工那邊,又來到京郊這邊了?
這一刻,她特別想沖出卧室再找她那位已經熟睡的老父親聊聊。但想到老溫同志的輕微起床氣,她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晚上思來想去怎麽也睡不着,早上睜眼那刻時間剛好中午十一點二十。
平日裏這個時間老溫同志已經下班回到公寓裏,想到這裏,她立馬穿好衣服從床上爬起來,拉開房門便直直沖廚房走去。
“爸,爸?”她不停地喊着,在快到廚房門口時才說正題:“我昨天在電梯那看見于鶴清了,他來這裏幹嘛?辭職了嗎?理工那邊……”
話音還未落下,只見開放式廚房站在兩個身影。
其中一個,自然是她那尊敬的父親。而另一位,則是她剛剛口中嚷嚷主人公。
——于鶴清。
場面頓時陷入一度尴尬,她穿着淩亂的睡衣站在原地,一時間往前走也不是,往後退也不上。
但嘴比腦子快,眼神落在男人身上的時候,她下意識将自己還沒說完話繼續喃喃着說了出來。
“……不做了嗎?”
廚臺旁的男人正在清洗着菜,聞聲擡眸微勾着唇角,嗓音淡然地朝她打着招呼。
“早,真巧。”
他嗓音本就清冽,此時又帶着淡淡笑意:“沒辭職,那邊還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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