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廆道生道
蘇晚還是頭一次在他口中聽到這種話, 畢竟鎮國大将軍在男女之事上不善言辭, 甚至可以總結為白癡。
他說的或許只是對某種問題的思考未果, 反而很認真求解的态度,就像認識一個人但不知道他的名字一樣, 總得問一下表示尊重, 也滿足自己的求知欲。
“将軍這是失心瘋了?”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 一股子騷味,還不是狐貍的那種騷。
他有點擔待不起。
“我和你多年未見, 自然空閑的時候會想起來。”
蘇旋覺得不對, 或許是蘇晚的反應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以為至少會是一個驚喜的表情。
——
“蘇旋, 你的心裏有你的國家,壯麗山河放你手中, 你背槍鎮守, 可能幡旗過于寬大,號角聲過于壯烈, 你從來看不見我,也聽不見我。”
蘇晚站在林間,蘇旋騎在馬上,背對着他。
他聽見了, 照舊沒有回頭。
“我在山河穿梭了千遍百遍, 錦繡魅力如過眼雲煙,我向往它們,但我從來沒有這樣強烈的想法, 想待在你身邊,看着你。”
離別那天,蘇晚一個人說了很多話,亂七八糟的話,更像是酒後胡言,一半真一半假,一半在現實,一半猶在夢中。
後來,蘇旋從馬背上下來,一劍刺了過來,蘇晚沒有躲,而蘇旋也沒有真的想要刺過去。
靠近蘇晚的時候,蘇旋空着的左手忽然憑空生出一朵藍色的雙生梅花,藍玉印月,流光溢彩,兩朵梅花嬌蘭,卻有種堅硬的美感。
“送給你。”
“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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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石。”
——
月光石乃不周山天柱之基石,吸月光精華成圓潤珠體。蘇旋第一次和他分離的時候,就把月光石雕成了兩朵梅花相生相伴的模樣。
——
“我有件事想告訴你,思逢,過兩天,我會再次回去邊疆,這一趟可能不回來了。”
所以我對你說這些話,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不留遺憾。
蘇晚舉着手裏的糖葫蘆,沒什麽意思問道:“所以這糖葫蘆是離別的禮物嗎?”
蘇旋定眼瞧他,半晌說道:“我要的不是這個?”
“什麽?”
“我記得你為夜君的病去大古佛寺求了很多次菩薩,所以這次換我來,我想求從你嘴裏說一次你喜歡我。”
他說的極為認真,極為深情。蘇旋的眉宇因常年在外從軍打仗變得幽深般的冷漠和淩厲,有一種邊疆浪子的厚實感,他的長相俊逸,如若給他脖子上挂上一圈一圈粗糙的狼牙項鏈,完全符合地痞流氓或者山寨大王。
他的求愛也完全簡單又充滿真摯。
蘇晚大概沒想到他等了多少次想聽的話居然就這樣說了出來,有點不相信,又有點心悸,不是害怕,就是感動。
他對蘇旋說:“我曾經夜深怨念,不停地問自己,為何我不計一切靠近你,你卻從未說喜歡我,原來你是害羞,要讓我說。”
蘇旋膽子大了起來,捧着他的臉說:“對不起,我想聽你說。”
說一百次一千次的意義在于,說者的心思和聽者的情義,一重一輕,會失去平衡,唯有相同重量的,才會将情持之以恒。
蘇晚淺色眸子快要将蘇旋的樣子吸進去,真是的,這個男人讓他痛苦又愉悅,如果可以,他不在乎多說幾句喜歡他的話,事實上,他有千萬種說法将喜歡表達出來,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蘇晚眼裏突然射出一把淩厲的刀刃,返身抽出長劍已有了動作。
只是劍在途中被攔截,一根靈力幻化出來的音弦箍住了它,各不相讓。
蘇晚看他使用的招數便知道他是何人。
“琴瑟!”
“好一場情深義重,不過我現在可沒工夫跟你們玩,快把月光石交出來。”
蘇晚冷笑:“琴瑟這個蛇鼠窩,什麽時候喜歡搶別人東西了?”
宣未慢慢收回音弦,不在意道:“這有什麽,過不了多久,垓上府的所有都是我們的,到那時,就不叫搶,而是随便拿。”
“做夢!!”
蘇晚話音落,蘇旋随後起勢。
琴瑟這邊來了三個人,除了宣未,還來了兩個帶蒙面紗的姑娘,屬下五弦,擅長刀劍。
蘇晚跟宣未對上了,剩下的兩個姑娘分給了蘇旋。
宣未的功力在中五弦之上,單憑內力相拼的話,和蘇晚不相上下,但他手段陰,找準點灑陰雨,蘇晚猝不及防受了他一掌,胸口陣痛。
宣未抿笑,下一波的攻擊瞬間補上。
他一根音弦勾住蘇晚的腳踝,另一根音弦趁機纏上了他持劍的右手;蘇晚行動被制,無力反擊,但他順着音弦的力量來了一個空翻,只要有空檔,他就有機會反擊。
蘇晚沒被控制的左手生出了梅花,花瓣紛飛,繼而化為刀刃刺向宣未。
月光石力量霸道,抵萬軍的靈力随幻化刀刃射出,破虛空,勢不可擋。
宣未被一擊集中,退回十幾米遠,狠狠嘔了一口血。
他擦了擦嘴角溢出來的血線,卻不狼狽,這是琴瑟的态度,無論多狼狽,多被人不齒,從頭到尾都是一副高高在上。
“原來東西在你手上。”他先前潛入了将軍府,放了尋龍弦,将府內上下搜了個底朝天,連月光石的毛都沒看見,原來是在此人的身上。
“月光石上古聖物,你看上一眼,不算虧了。”
宣未來時未考慮精細的方案,現下也只能暫時撤退。
琴瑟走後,蘇旋步子虛晃了幾下,蘇晚趕忙上去扶了一下,道:“沒事吧。”
蘇旋耗了點氣,有點兒累,喘着氣說:“不礙事。”
蘇晚不禁低頭。這月光石是将軍府的鎮府之寶,而蘇旋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毫不猶豫地給了自己。
蘇晚忽然就想起了那一天,自己負氣離開,腦子裏都是蘇旋是個王八蛋。
但他今天才反應過來,蘇旋早就跟自己說了喜歡,只不過都藏在了月光石裏。
蘇晚看着他臉色不怎麽好,不确定問:“真的沒事?”
蘇旋扯出一抹笑,說:“沒事。”而後,下一秒,暈了過去。
——
謝卿自蕭念稚走了之後,一直在掰指頭數天過日子,終于到了十六天的時候,他回來了,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其他沒什麽異樣。
謝卿給他一把脈,發現給他加起來的九成功力竟消耗的一絲不剩。
“你到底幹嘛去了?”謝卿這幾天一直提心吊膽,但又沒辦法,不得不忍受着胡思亂想的煎熬,要不是每天溪華逼着練劍紮實基礎功,分散點注意力,恐怕早就瘋了。
蕭念稚的聲音沒有大病大傷過後的喑啞,只是累極了才會有的無力感:“去了鬼蜮廆道收了點戾氣回來。”
廆道。鬼蜮十惡不赦鬼魂的聚集地,人間別稱陰關途,又稱黃泉路。
凡生者有去無回,凡死者自相殘殺。
蕭念稚去了廆道就是去送死。
謝卿滿臉不可置信:“你去廆道,你想死?”
蕭念稚傻傻地笑了一下:“去的廆道生道,沒那麽恐怖。”
謝卿:我信了你的邪。
後面蕭念稚剛說了沒事,兩腿一軟,倒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蘇旋和蘇晚不會有大筆墨的描寫了,頂多會出現在留白裏,或者他人的口中。
廆(hui)第四聲。
暗戳戳下面一兩章又要搞事情了,激動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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