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流沙逃亡一

三層塔內并不如普通佛塔, 要麽空曠無物, 要麽全是金色鍍身的佛像。

與其說塔, 不如說是一間布置得極其缜密的刑房,所有具備的刑器全都不是普通的鐵器制成, 這上面都過了一層火融岩。

所謂火融岩, 就是火山最低面的熔漿, 熔漿的溫度要與鐵器的冷點相結合,高一絲溫度或低一絲溫度都不行。

這北青荒裏, 唯一能提煉出來火融岩的火山, 就是上靈火山了。

施刑人手裏拿着的是千斤頂, 其形為鞭, 施加于人身上的重量卻如同千斤頂砸下,一揮即可見骨。

縱然扶豔心中有氣, 他也不會這麽快将人弄死, 囑托了讓人于後背肩膀處,小腿處和手腕處挑少筋軟肉的地方打, 以免三鞭下來人就沒氣了。

不過就算這樣,扶豔還是高估了蕭念稚的承受能力,他的身體不如以前,受了蠱蟲的影響, 他的內力全被封住卻慢慢消散, 根本使不得一點力護住自己的心脈。

一鞭剛下去,蕭念稚便一口血噴在了空中,劃出一道豔麗的痕跡。

他狼狽不堪地倒在地上, 雙手使不上力,背部比火燒還疼,似是穿透了背部直擊胸膛,在心髒出來回摩擦。

他深深地呼吸,卻事與願違,一口氣喘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施刑的人怕給他打死了,下一鞭子輕了點,打在小腿處,依舊火辣辣的疼,卻比之前好了一點。

最後一鞭子,那人想抽在蕭念稚的手腕,卻沒想到落鞭時,蕭念稚忽然翻身,仰面躺在地上,讓那一鞭子徑直落在了自己的胸口處。

呼嘯聲厲,直接撕裂了他胸口的皮肉。

蕭念稚疼的皺起眉,張嘴發不出聲響,血從他喉間湧出卻在口中堵住,不上不下,硬将人痛的昏了過去。

施刑的人有些吓到了,趕緊跑去請示扶豔,然而扶豔卻無所謂,命令人将他放入不動林,半個時辰後在放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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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動林是一層的機關,裏面剛進去時,什麽也沒有,一旦碰上了活人的氣息,便會觸發牆上的機關,活絡洞口會射出各種利器,幾乎占滿了整個空間,進來的人必須靈活躲閃,若不能及時避開這些利刃,在身上留下了傷口,一旦開頭就會停不下來。

不動林不動林,刀雨劍林,不動即死。

蕭念稚剛受鞭傷,進去便是難捱的折磨,而扶豔就是想讓他被懲罰的凄慘,他就是要對這些不聽話的施以惡刑,引以為戒。

興許是人氣加上血氣,牆上衆多活絡洞口開啓的比平日裏快些,紛紛從洞口裏射出寒光刀刃,朝躺在地上的蕭念稚射去。

蕭念稚本無力挪動身體,但方才疼的無法動彈之時,被兩把刀刃并排插入了手掌,倘若自暴自棄,他必死無疑。

左手還有扶豔給的魂珠,不屬于自己的力量就算遭到蠱蟲的侵蝕,也還有些微薄的靈力,足夠他側翻躲閃。

牆上一波刃雨,蕭念稚覆上自己的右手,将插在上面的刀刃拔了出來,扔到一邊,随後一點氣都沒喘,往下貼着地面滑了一下,躲開了飛來的利器。

此時,另一面牆的洞口也打開了,同樣從裏面飛出來許多刀刃,同之前的洞口一起,目标準确的襲向蕭念稚。

蕭念稚只得尋縫隙躲閃,卻還是讓那些堅硬的刀刃劃傷了手腕和後背。

他一口氣沒提上來,從空中重重摔落,又嗑了一地血。

之後又有幾波刀刃襲來,蕭念稚還能抗一會,可這樣不間斷的飛來刀刃,蕭念稚的魂珠也支撐不住,最後只能被那些刀刃牽着,在地上翻來滾去,甚是凄慘。

一心想活的蕭念稚被這樣的刑罰拖着,也生出了就此死了算了的想法,最後那件事他幹脆不想做了,反正人都死了,兩腿一蹬,世間萬物就跟他沒關系了。

可是,扶豔像是算好了一樣,待他被玩的只剩最後一口氣時,他來了,将人抗出去,用醫救人。

——

另一邊,謝卿答應了洛覺淺的條件,助他尋找龍珠。

“你答應了我的,不要再濫殺無辜。”謝卿最後一遍提醒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洛覺淺神色平淡,沒有應聲,亦不理會他的說辭。

謝卿見他不理自己,真有些怕他反悔,拉住他說道:“小淺,當初你沒有殺我,所以我知道你是好人,就算為琴瑟之首,這些年也不是你在做壞事。”

洛覺淺看着他,道:“我救你可不是好心,你別自作多情。”

謝卿搖搖頭:“你總這樣說,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

洛覺淺斜睨了他一眼,甩開他的手,道:“我只要龍珠,其他的,我不會動。”

謝卿真誠地看着他:“謝謝你。”

洛覺淺不再理他,手裏多了一把冰劍。

——

謝卿和洛覺淺從側牆進了聚落,一眼看見了戳進雲端的塔樓。

塔樓旁有一個巨大的圓坑,謝卿不曾見過,好奇地伸頭過去,洛覺淺一把拉過他,說:“別,底下不是好東西。”

謝卿:“你知道?”

“底下有股腥味,你沒聞到?”

謝卿瞪大了眼睛:“不會裏面都是死人的屍體吧!”

傳說中的死人坑?!

洛覺淺擡頭看塔,道:“想知道就上去看看。”

語畢,洛覺淺輕功施展,直接飛上了三層。

他随着樓梯轉動,撕開雲霧,透過窗子看見了塔內的情況。

裏面有幾攤血跡,牆上挂着許多刑器,看樣子,應該剛才有人來過,在此受過刑。

謝卿跟了上來,還沒看清塔內的情況,洛覺淺就又飛走了。這一飛,踩踏幾個塔角,直接飛到了頂層。

頂層有一個小小的寶塔,四周立着四個盤旋的龍,嘴裏吐着龍珠,跟着樓梯轉動。

謝卿飛身上來,見他對着寶塔看的入神,繞其周圍看了許久,覺得無聊,抱着劍去玩那四個龍。

他摸上龍身,眼睛,發現龍的眼睛居然揮動,他挨個摸了其他三個,都摸動了,但摸完了,樓梯也就不動了。

洛覺淺看那寶塔的頂忽然開了,塔身的金珠鏈子向外擴散,慢慢将裏面的東西呈現在他們眼裏。

寶塔通下一層,而下一層樓的中央放着一個玉盤,玉盤上面正是那顆龍珠。

謝卿湊過來看,驚呼:“這扶豔心也太大了點,将龍珠放在這裏?多容易被別人拿走啊。”

洛覺淺飛身側進塔內,伸手去拿龍珠,卻被外面一層靈罩擋了回去。

謝卿在旁心想,這還像點樣子。

不過洛覺淺聚起靈力一掌劈過去,輕松劈開障礙,龍珠渾身亮着金光,珠體通透。

謝卿此刻懷疑起來:“扶豔是腦子出問題了,把龍珠放這裏,這不等着人來拿嗎。”

洛覺淺看着手裏的龍珠道:“這塔位于中心,旁邊是一個大坑,裏面有什麽尚不清楚,這裏來人不多,裏面的人也不敢輕舉妄動,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

謝卿不以為意:“我看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吧。”他一想到扶豔竟然那樣對蕭寧就氣得不行,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人怎麽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六親不認。

“壞了,我得去找蕭寧。”

洛覺淺收了龍珠,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謝卿片刻不能等,心裏越想越覺得不安,他恍惚能看到蕭念稚渾身是血,已經氣絕身亡的場景。

——

丹田湧進一股暖流,繼而四肢灌入了源源不斷的靈力。他身上很痛,動一下都非常艱難。

蕭念稚費力地睜開眼睛,對上了自己的左手,掌心微弱的光亮閃爍,一閃一閃在半閉的眼神裏,像天上的星星。

好像有一只溫暖的手握着他,将他的心撫慰安寧。

嘴邊牽出一點笑,一想到還有那人在等着自己,再大的痛苦也值了。

後背的傷痕應該被處理過了,腿上的,胸口上的也是,衣服也換了,沒有濕膩的感覺。

蕭念稚腦子一抽,忽然坐起身,一下牽扯到傷口,疼的龇牙咧嘴。

他昏迷,誰給他換的衣服?

他現在所在的地方不是自己那件小破屋,寬敞高亮的房間,雕琢精細的裝飾,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住的地方。

周圍很安靜,沒一點聲響,他撫上自己的胸口,稍一用力,立馬回了一股暖流。

呼吸順暢了許多,蕭念稚裹好身上松散的衣衫,朝外走去。

果然這裏較北青荒其他地方豪華許多,房間之外是遮天相連的宮殿。蕭念稚從不知道這黃沙漫天,一望無際的地方竟會有這樣的寶地,一眼過去,還以為身處中原。

踏上走廊,沿路走了一會,看見一個人,蕭念稚追上去問道:“請問,你們的司命呢?”

那人道:“應該出去狩獵了吧,這個日子大概是……”他不怎麽清楚,說的模棱兩可。

這裏的人真夠糊塗的,連自己效忠的主子都不知道去向。

蕭念稚沒繼續多說廢話:“你有瓷瓶嗎?小瓶的就可以。”

“跟我來吧。”

——

蕭念稚跟人拿了瓷瓶回來,半途竟碰上了謝卿和洛覺淺。

他們在玄冰山莊鐘樓的墨鱗裏見過洛覺淺,蕭念稚只覺得他熟悉,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他。

謝卿見到他,一把逮住他怕他跑了似的,說:“蕭寧。快跟我走。”

蕭念稚被他抓的痛,掙脫不開,道:“你先放開我,你讓我去哪,扶豔一會就回來了。”

謝卿一提扶豔就煩,悶聲道:“你還管他幹什麽,龍珠我們都拿到了,得趁機離開。”

蕭念稚:“你們拿了龍珠?”

謝卿道:“是啊,就放在那高塔裏面,很容易。”

蕭念稚不信,沒有說話。謝卿急道:“你不信是不是。”

蕭念稚說:“龍珠,扶豔從不離身,又怎麽會在塔裏,你們弄錯了吧。”

謝卿聽他這樣說,頓時有疑,對啊,要不然放在塔裏,很容易就會被盜走的。

“那我們拿的是什麽?”謝卿回頭看着洛覺淺:“那我們拿的龍珠是真的嗎?”

蕭念稚伸手:“給我看看。”

洛覺淺沒有拿出來,面色冷淡。

謝卿見他沒動靜,催促道:“小淺,給蕭寧看看吧,說不定這不是真的。”

蕭念稚知道他有戒備,說:“龍珠我是經過手的,一眼便可看出真假。”

洛覺淺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謝卿,幻生于手,将龍珠獻出來。

蕭念稚輕拿過來,上下瞧了兩眼,擡眸看着他們。

“是真的。”他說,而後蕭念稚将龍珠收了起來,“不過,這龍珠不能給你們。”

他說着往後退了幾步,與謝卿和洛覺淺拉開了距離。

謝卿不明所以,愣愣地問:“蕭寧,你幹什麽?”

“回去吧,這裏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洛覺淺霎那間爆發靈力,眼裏閃着兇光,出招襲擊蕭念稚。蕭念稚剛受過刑,身上沒好全,自然不是他的對手,只不過他死死護着龍珠,就是不願将龍珠再交出來。

謝卿趕忙過來拆開兩人,洛覺淺吼道:“他騙我!”

“你冷靜一點,或許蕭寧他有自己的想法呢,你別這樣。”謝卿調和道。

可洛覺淺根本不聽他的說辭:“你們沒有一個人是誠心的,都是騙子,每次都來騙我……為什麽,我要殺了你們。”

謝卿見他動怒,趕忙過去擁住他,一遍遍撫慰道:“小淺,小淺,別生氣,不是這樣的。”

蕭念稚聽到外面傳來聲響,對他們道:“扶豔回來了,你們快走吧。”

洛覺淺誰都不怕,他不是真的想要那顆龍珠,他要的從來都不是。

可為何每個人都要來騙他一次。

為什麽!

“小淺,我們先走吧,我保證我會将龍珠帶回去給你的。”

洛覺淺眼底泛紅,掙紮了一翻停了下來,喃喃道:“不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洛覺淺就是琴瑟之首,他的故事,會有一張番外來解釋

這裏出現的每個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可以不要随心所欲想當然,因為你想的可能不是事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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