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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之合的一對◎
又幾日過去,氣候回轉,稍微暖和起來。
許林秀的身子在靜養下恢複了大半,氣色潤紅,面若芙蓉。
春光明媚,院裏的花競相盛放,花團錦簇,香氣蔓延。
許林秀原先因為調養身子在室內避風保暖,長久不免乏悶。
日光不錯,他拎了書籍到與內室相連的賞花廊下閱覽,雙眼覺得困倦偶爾擡頭,視線正對斑斓多彩的院中花園,偶爾飄些朦胧小雨也無傷大雅。
許林秀将書放在懷裏,身子慵懶地倚在梨木雕制而成的羅漢榻中,身下皆鋪滿厚軟暖和的毛褥,手邊的案幾擺置溫茶點心。
正昏昏欲睡間,冬秋小心翼翼地重新添換茶水,連涼下去的點心都要一并換下。
許林秀眼眸半睜,嗓音略啞。
“不用麻煩了,我一會兒就回屋,這些茶點涼了沒人吃也浪費,你拿去吃吧。”
冬秋捧着茶點不知所措:“公子……”
許家作為有名的鹽商,當初許林秀嫁給任青松時,帶來的家底嫁妝非常豐厚。
而任青松知他身子弱,生來就是錦衣玉食,所以未曾有過虧待。
許林秀的吃穿用度,皆是上乘。
糖在西朝是非常稀少的東西,所以甜食只有達官貴人們才能享用,普通平民百姓,一輩子都沒有機會接觸甜味的點心。
許林秀胃口小,病後藥苦,每日送到內室的甜點卻沒有斷過,哪怕他不吃,東西從不會短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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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城繁華,但在紹城之外,飽受戰亂離苦的地方遍布各處,宛若兩個世界。
冬秋沒到他家公子身邊伺候時,便是從苦亂的西北方向過來的。
在外頭,半鬥米可買一名丫鬟或年輕奴仆,人命比起口糧,孰輕孰重一眼就知。
冬秋捧起點心,口齒生津,仍一副小心模樣:“公子,點心很珍貴,是大人特意吩咐後廚給公子準備的。”
許林秀望着還是個半大孩子的冬秋,美麗的眼眸一彎,失笑道:“拿去吃吧。”
冬秋舔舔嘴巴,禁不住傻笑:“噢……”
小仆從眼睛閃閃發亮,感動萬分,笑不合嘴道:“公子真好,全天下沒有誰比冬秋走運,能伺候到公子這般好的主子。”
許林秀搖搖頭:“你的嘴巴比點心還要甜。”
冬秋笑呵呵的,他小心把裝着點心的玉色瓷盤放下,小心湊到跟前:“公子,要回房歇着嗎,我扶你過去。”
許林秀靠在梨木羅漢椅中不動:“我再看會書。”
冬秋:“好的公子。”
小仆從眼巴巴地守在一旁,來人送了信,冬秋跑去接來送到許林秀手裏。
是從許宅送的。
許廉在信中告訴許林秀鹽廠那批損壞的制鹽機維修進度,信差人送過兩次,不過半月,工匠已照他繪制的圖修理完畢。
看完信,許林秀讓冬秋把信收進內室放好,他又看了半個時辰的書,實在抵擋不住困意便睡在椅內。
古代的娛樂活動遠不如現代豐富,能消遣的來來去去只有幾樣。
騎馬投壺,聽書看戲,或與公子少爺結伴去逛逛花街。
許林秀對比都不太感興趣,至多在家裏看看書,這也是他在前世保留下來的習慣。
任青松中午沒回府上陪許林秀用飯,他獨自吃了些東西,冬秋開口:“公子,今日聽聞大人要帶人巡街呢,街上熱鬧。”
許林秀飲完一杯茶,如白雪初凝的手指摩挲着碧色玉盞杯,放下後詢問:“何時開始?”
冬秋:“就過一會兒。”
許林秀:“我想去湊湊熱鬧。”
冬秋最愛湊熱鬧,當下歡呼:“那我差人去準備。”
許林秀莞爾:“備好馬車即可,不必大費周章。”
冬秋連連點頭,跑去外頭吩咐人準備好公子出行的馬車,又備好狐裘和紗布鬥笠,把他家公子裹的暖和後才跟着出門。
紹城街道人頭攢動,彙集許多圍觀都尉巡視的百姓。
今日天色不錯,可春風稍帶的寒意未消。
盡管如此,許多閨中女子都特意裝扮着出街,還有的年輕男子一樣擠在人群當中,沒有穿臃腫的夾襖暖身,而是着了一席翩翩布衫立在寒潮的春風裏。
冬秋撇撇嘴:“他們打的算盤連冬秋都聽到了,”
紹城乃至西朝都有個沿承下來的風俗,若有意中人,可将手上的花枝送給對方。
假如對方收下,彼此的心意不言而喻,當然也有不收的。
許林秀輕輕颔首,傾慕任青松的人自然不少。
在西朝,男人之間和男女相同,皆可自由嫁娶。
西朝沒有一夫一妻的制度,莫說達官顯貴,家裏有些小錢的,基本很少有人只娶一房。小妾居多,連在勾欄或倌樓裏都養着人。
任青松許諾過自己,要與他一生一世一雙人,這亦是許林秀最初嫁給任青松時唯一要求的條件。
他眼眸半合,目光躍至馬上的身影。
冬秋趴在欄杆,喊道:“大人沒接那些人的花。”
許林秀掩在面紗下的容貌浮現笑意,他舉起指尖的桃花枝。
似乎心有靈犀,騎在黑色駿馬上的任青松舉目一望,隔空與樓上那張露在面紗外的眸子對視。
許林秀笑意更深,在底下一群人随着任青松的目光朝樓上張望時,他率先離去,衆人只窺見一道優雅美麗的背影。
冬秋跟在許林秀身側,笑嘻嘻道:“大人對公子可真好。”
許家公子和任都尉的婚事着實令許多女子或男子豔羨的,當今世道,人命不值錢,一段始終如一的好姻緣更如水中花鏡中月。
許林秀和任青松這段天作之合的婚事早在紹城傳為佳話。
一個穩重可靠,俊朗不凡,一個溫柔如水,貌若九仙,合該天造地設。
雖然商的地位遠不如官,但若非許家,百姓們至今都吃不上一口細鹽。
因而許家在衆百姓心裏名聲可貴,不比那些貴戚權門或名門望族差到哪裏。
許家做的好事,相當于任家為民,牽扯頗深。
許林秀回到都尉府,先去了書房。他興致一起,讓冬秋備好筆墨,坐在案臺前對着窗外的春景作畫。
夜色微籠,冬秋才添燈,頭一擡,連忙行禮:“大人。”
聞聲,許林秀擡眸,朝走近的男人伸手,被對方溫暖厚實的掌心牢牢握住。
他笑道:“我剛畫好,你來看看。”
六年前許林秀驚才初露,紹城至樂州內有名望的大夫都曾想過收他做入門弟子,均被許林秀婉拒。
他和任青松成親後很少出門露面,一年年過去,當時初露豔絕才情的許林秀漸漸銷聲。
他倒沒覺得可惜,因為有更重要的東西值得他珍惜和經營。
任青松低頭,專注端詳許林秀的畫。
他常年研習武藝,更一心撲在公事上,對賞花做詩沒有太多精力。盡管如此,任青松依然能眼前的畫上感受到那份令人驚嘆的筆墨功力。
任青松給予肯定,目光一轉,凝落于插在白瓷細瓶中的桃花枝上。
他眼神閃過動容,将桃花枝拿到手裏。
許林秀笑笑:“今日好多人想給你送花。”
許林秀和任青松美滿的姻緣雖在紹城傳為佳話,然而他們婚後的四年裏,沒斷絕旁人想嫁給任青松的心。
有心人頗有自知之明,沒生過和許林秀的攀比之心,表明甘願做小做妾,
任青松神色專注,低頭微嗅手裏的桃花:“林秀,我只要你的這朵花,其他的都不要。”
許林秀雙手被任青松握着,任青松緊了緊:“我許諾過此生只有你一人,別人我不會看一眼。”
許林秀莞爾:“我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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