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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悅于許林秀,想親他◎
許林秀在樓下站了片刻,傍晚彤雲的霞光照着雪泛出不一樣的光彩,連偶爾飛揚的雪粒子都仿佛沾着光。
他透過重斐的肩膀望啊望啊,重斐問:“好了沒有?”
許林秀輕輕點頭:“好了。”
他深呼吸,肺腑中皆被冰雪的氣息滲透,人精神抖擻的,鼻尖有一點紅,宛若胭脂點墜,笑道:“上去吧。”
本來就不是無理取鬧的人,什麽時候看雪都行,許林秀對自己的身體心知肚明,沒有強撐。
沒等他擡步上階梯,整個人一輕,視線升高,卻是被重斐三步并作兩步帶上了樓,似乎怕多耽擱半刻就把他冷着。
重斐把許林秀放回樓上的房屋內,伸手撣開鬥篷肩膀處和氈帽落的白雪。
許林秀靜靜看着對方的動作,他問:“将軍可要留下來用飯。”
重斐停下手,毫不猶豫地應了:“好。”
濃長的雙眉挑開,有些突然而至的高興。
見狀,許林秀返身回到案幾坐下,冬秋很快把吃的盛進屋內。
房間裏一早就開始掌燈,火爐裏的燒炭沒有停止添過,燒沒了就重新續。
重斐坐在燈下另一邊,和許林秀映在牆邊的身影對立,火苗一蹿,他的心跟着晃了晃。
許林秀倒熱茶,先給重斐遞一杯。
杯盞交接時,不經意觸碰到重斐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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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天生畏寒怕熱,比如許林秀。有的人體熱,比如重斐,在樓下迎着春風潮雪給許林秀擋了一陣,手指都還是熱的。
重斐險些沒握住茶杯讓水給灑了。
茶葉是從許宅裏帶出來的,味道先清微澀後回甘。
品茶人意不在茶,重斐轉動指間的杯盞,喝完,許林秀給他續上,再次喝完。
許林秀道:“用飯前先別喝太多水。”
重斐笑笑,燈火啪地一聲,他見許林秀淨手,遂也跟着洗了洗。
飯菜其實只有一人份,許林秀留下重斐,叫冬秋給他多拿一副碗筷來。
他還在适應期間,胃口小,自己裝半碗菜,盛半碗飯就夠了,剩下的都讓重斐吃,飯多添兩三碗。
一道清湯搭配兩道菜色,地道的紹城口味,微甜微微酸。
放在平時重斐定叫許林秀多吃點,可此刻難得兩人共食晚飯,他自己心裏隐有渴望期盼,邃遵循欲/望,沒有扭捏矯情用那大男子主義撐着,而是争分奪秒地與許林秀在一起。
許林秀叫他多吃他就多吃兩碗飯,換來對方展顏淺笑。
如此一看,倒有幾分平常夫妻之間相處的溫馨,人世煙火不過猶如此刻。
重斐心跳忽地漏了半拍,為這突然滋生的念想。
溫和如玉質般清潤的聲音喚他“将軍”,重斐驀然擡首,喉結滾了滾。
他……他對許林秀抱有不一般的好感。
他心悅于許林秀。
心髒陡然嚯開一道口子,其實早已有跡可循。
他對許林秀,從一開始的有意調弄,到今日種種,皆與衆不同。
心系他,憂他在起風時犯病,愁他嘴淡食少,恐他覺淺反側,惱他牽絆前夫。
重斐從來不曾這樣對過一個人。
注視眼前公子神态裏镌刻的溫柔,如柳般的眉漆黑秀長,眸子盛了波光似的潋滟深情,他的一颦一笑,垂眸沉思,婉轉輕語,所有細微的變化全部在重斐眼底放大,砰地直抵心髒。
甚至他為了捕捉那份變化,對許林秀做出的回應敏/感迅速,就為了看到對方的笑容深一些。
重斐走了神,許林秀喚他幾次才如夢驚醒般的開口,嗓子尤其啞。
許林秀問:“飯菜不合将軍口味?”
重斐否認,大口卻不粗魯的扒了幾口飯菜,搪塞了個理由:“在想過幾日給将士們辦的篝火會。”
許林秀在軍營見過一次,饒有興致:“給大夥兒都烤肉吃麽?”
重斐點頭:“嗯。”
他道:“邊關不比其他地方,尤其涑州。趕在春年過去給将士們痛快過瘾的吃頓飽肉,權當犒勞他們過去一年的辛苦。”
重斐沒有多留,只趁用飯和許林秀多了私人相處的時候。許林秀送他出門,重斐背過身,怕自己忍不住看人舍不得走了,沉道:“夜裏冷,快回屋去,別送了。”
許林秀笑意吟吟,他目送重斐下樓,直到看不見人影方才合門,掩去春夜飄起的寒冷。
許林秀抵延城的前幾日什麽都沒做,不分晝夜留在房內調養身子,吃藥睡覺,偶見日光照雪色,就沿門外回廊或下樓走一走。
西北的春寒就着風和雪,不像紹城潮濕,而是陰幹灰冷的,帶着蕭瑟凜冽的味道,若覺孤苦凄冷,站在殘垣高牆上遙望城內亮起的燈火,內心的暖意便會源源升起。
白宣每日早上或者傍晚前會來看他,有次桑北彌也過來了。
這個漢子一來就忙着巡兵,腰間懸刀挂個酒葫蘆,在冰天雪地裏笑容爽朗如烈日,絲毫不受西北之寒的影響。
對他們而言,若遇了事就飲一口燒酒,沒有什麽難處是飲酒解決不了的,若不行,那就多來幾口。
到了篝火會當夜,四周處處洋溢喧鬧的動靜。
許林秀在身子恢複了七七八八後浴身洗發,弄幹淨的落發仿佛上好的烏綢用發帶微微系起,氣息清雅,梅香幽幽。
他穿好內身保暖的淺藍冬衣,外罩白色狐毛長裘,再把狐裘後的帽子戴好,臉本來就小,帽子一戴,愈發貴氣出塵。
許林秀湊了篝火會的熱鬧。
樓下值守的将士正在火旁烤肉,甫一見他,忙笑着招呼:“公子,吃肉麽?!”
從軍營運往涑州的新铠甲陸續給駐守西北的将士們紛發,改良的铠甲比從前的貼身柔軟,耐砍耐射。
不知從哪天起在延城的軍營傳出铠甲和神臂弩皆出自許公子改造的消息,那個讓人驚鴻一瞥神仙般的人,将士對許林秀很是尊敬。
許林秀走到将士面前,看他手腳不太熟練地操作冒出油的肉塊,不由微笑,說道:“可以刷醬料了。”
将士手忙腳亂,許林秀替他搭了把手,問對方要吃鹹口還是辣口,沾着料細細涮上。
将士看傻眼:“公子還會烤肉啊……”
烤肉倒不難,許林秀那幫富家門戶的朋友,時常就喜歡聚在一塊弄這些東西。
周圍幾個将士嗅到肉味,輪流過來領肉。他們笑呵呵拿上烤好的肉,繼續回到位置上值守站崗。
許林秀沒去湊大軍的熱鬧,他坐在樓下給附近值崗的将士烤些肉覺得還不錯。
等候的将士神情羞赧地搓搓掌心,從許林秀手裏接過滋油冒香的肉塊。
将士道:“用了細鹽的肉就是香,從前咱們吃的粗鹽總帶一股苦味。”
西北戰亂多年,細鹽是涑州穩定後才傳進內城的。也就是這時候百姓們才意識到原來在涑州之外,那些和平的地方早就吃上細鹽了。
将士望着許林秀欲言又止,暗道許公子真好啊,讓祁國的百姓,不論貧窮富貴,人人都嘗上如此細膩的味道。
許林秀視線望向牆外燃起火光的方向,心想,再給他們多一點時間,争取将來讓人都有品嘗甜味的機會。
苦酸澀他們嘗得夠多了,也該換種味道嘗一嘗。
許林秀在樓下一坐就是半宿,領到肉沒那手藝,或者沒時間的将士們都請他幫忙代勞了。
重斐低聲呵笑,說道:“神仙公子烤的肉自然也是神仙烤肉,怪不得一幫人都懶得動手,全叫許公子幫忙來了。”
火光映得許林秀面龐紅潤,眼瞳點光。
他笑道:“一時覺得新鮮,而且閑着也是閑着,索性幫大夥兒做點事。”
重斐道:“先不說你有官職在身,縱使為了愛惜身子,不該過度操勞。”
瞥見許林秀發髻都熱出了汗,重斐搖搖頭,想找點東西給他擦拭。
找了半晌沒見着東西,想用手擦,又嫌自己手粗。
許林秀把烤好的肉遞給重斐:“将軍,嘗嘗吧。”
重斐當即咬了一口,差點燙到舌頭。
許林秀皺眉:“小心別燙到。”
重斐呵呵一笑:“無礙。”
就着許林秀烤的肉,還有燒酒喝,重斐一張深邃鋒利的面容浮起紅色,藍眸微醺的望着身側的俊美青年,把手擡高,為許林秀遮去忽然揚起的一陣風。
兩人并肩而坐,仰望紛紛揚揚灑下的鵝雪。
重斐低聲道:“回屋吧,時間不早,該歇息了。”
深夜寧靜,許林秀身邊有火,還有給他遮風擋雪的重斐,渾然不會感到絲毫冷意。
從軍營遙遙傳來的鼓震聲昭示着将士們內心的喜悅,整座延城連着定西關被蒼雪覆蓋,在此刻卻未覺孤獨蒼涼。
他們登上高樓,俯瞰城內。因舉辦篝火會,百姓難得沒早早休息,燈火明亮,仿佛要跟駐守此地的将士一同慶賀開春的新年。
許林秀揚起唇角,回眸凝視重斐,輕聲道:“西北的風光很好,将軍,你把這裏守得很好呀。”
重斐心念一動,他的目光凝聚在許林秀唇角,望着那片沾落的鵝雪,翕動的唇柔軟得不可思議。
他心悅于許林秀,想親對方。
此刻他想,若他是這片雪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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