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深坑
林铮回過頭來,那張清秀絕倫的臉竟然沒有一絲血色,阿紫吃了一驚,一旁的紅兒卻已哭了出來。
“少爺,您的氣色比上午更差了。”
林铮臉上依然挂着微笑,蒼白的面色,看上去就如細瓷雕成,讓人不忍靠近,生怕不小心便會碰碎了。
“沒事,後面那間是你的屋子,這裏沒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可是......”紅兒看一眼阿紫,眼神中滿是防備,似是擔心她走開了,阿紫會把這琉璃瓶兒似的四少爺給禍害了,“四少爺,還是讓我留在這裏吧。”
林铮笑得有些無力:“下去吧,這裏有阿紫就行了。”
阿紫,又是阿紫,她闖了那麽大的禍,四少爺竟然沒有怪她,還讓她留在身邊?
紅兒惡狠狠瞪了阿紫一眼,這才極不情願地向院子後面走去。
阿紫依然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整個林府都說林铮體弱多病,他們從京城到莊子拉了整整一車藥材和補品。可是自從那夜發現林铮受傷後,阿紫便堅信林铮是裝病!他或許小時候的确身子弱,但早就沒事了,那些藥材和補品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在墨留居時,阿紫留意過歐陽媽媽給林铮煎的藥,都是些調氣補身的藥材,治不了大病。
可現在看林铮的氣色,倒像是真的病了,前兩日在大街上遇到他時,阿紫并未留意林铮的氣色,那時她只想着如何擺脫他,今日一看,他不但有病,而且病得不輕。
“阿紫,過來。”
林铮沖她招招手,阿紫表情木然,像個牽線木偶似的一步步走過去。
“你這丫頭越發沒規矩,見了主子也不行禮嗎?”林铮的雙眸直視阿紫,如同兩泓深不見底的幽潭。
阿紫依然像具木偶一樣,有些生硬地給林铮見了禮。她穿着男子服飾,行的卻是女子的萬福,看上去說不出的滑稽可笑。
“起來吧,少爺累了,扶我到房裏歇息。”林铮說着,便伸出了手,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阿紫伺侯林铮多時,還從沒有這樣貼身服侍過他,最親近的一次也就是林铮受傷那次,當時林铮昏過去了,阿紫倒也沒有覺得有何不妥。
但這次,她就感覺林铮是故意的,倒像是想要吃她豆腐似的。
她沒有讓林铮的手碰到她,而是輕輕扶住林铮的手臂,向屋內走去。
隔着衣裳,依然能感覺到林铮的瘦弱,他似是比當初受傷時消瘦了許多。
或許這一回,他真是病了。
屋內燒了地龍,暖洋洋的。南窗下的羅漢椅上鋪了石青的坐褥,立着錦緞靠背,阿紫扶了林铮半靠着躺下來,又拿個引枕放在他身邊。
羅漢椅的一側放着雕漆痰盒,阿紫剛要轉身站到一旁,就見林铮已大聲咳嗽起來,幾口濃痰吐到痰盒裏,上面帶了血絲,又咳幾聲,竟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阿紫吓了一跳,她離開莊子時,林铮還沒有事,怎麽忽然病得這樣重了?
“四少爺,您這是怎麽了?”阿紫問道。
林铮的嘴角還沾了一縷鮮血,襯着蒼白的病容,竟是顯得無比凄豔。谪仙即使病着,也是這麽好看。阿紫的心窩子竟然抽了幾下。
林铮柔聲道:“別怕,死不了。我這病每隔一陣都會發作幾日,不礙事的。”
話音剛落,便又咳嗽起來。
阿紫看林铮咳得辛苦,從案上的茶壺裏倒了杯茶端過來,林铮喝了,又過了好一會兒,這才平息下來,不再咳嗽。
阿紫木着臉站在一旁,她不知道林铮忽然讓紅兒把她叫過來有什麽事,絕對不是只為了讓她知道他有病吧。
阿紫的心裏七上八下,卻聽林铮忽然笑了出來:“想不到老三竟然還是個多情種子,竟然把你偷偷藏在府裏,打死他也想不到,我會讓你做了我的貼身丫頭。你說如果我把你開了臉,老三知道後會怎麽樣?”
說着,林铮竟然大笑起來,就像是在說一個最好玩的笑話。
阿紫在馮府和林府也做了一陣子丫鬟了,當然明白林铮所說的開臉是怎麽回事。只有已婚婦人才會開臉,少爺要給丫鬟開臉,那就是......
林铮口中的老三就是三少爺林鈞,他的三哥,也是她的大恩人。整個林府都知道他們兄弟關系不好,林铮定是已經查出來她是林鈞帶進府的,誤以為她和林鈞有些什麽,竟然想要了她!她可能只有十二三歲,林铮這個變|态。
阿紫不想留在這裏,她轉身就想走,可是手腕卻被林铮緊緊抓住。
隔了衣袖,林铮纖長的手指就像老虎鉗子,抓得她動彈不得。
“我這樣一說,你就聽不下去了,果然是個心高氣傲的千金小姐。若不是有人認得你,我怎麽也想不到,你會為了保全自己扮醜裝啞。老三膽子也真大,竟然把你藏在府裏。他對你還真是癡情一片。我說的對嗎?馮小姐。”
阿紫如墜冰窟,林铮什麽都知道了,他不但知道她一直在僞裝,更知道林鈞救她的事,且,他也知道她是馮思雅,林鈞退婚的妻子,以前的千金小姐,如今的賤籍女子。
“你額頭的不是胎記,而是你用來遮去了官府刺青的僞裝吧。你裝成啞巴,只是不想多說話,以免洩漏自己的身份,我說得沒錯吧,馮小姐。”
阿紫的眼中是一如既往的木然,就像林铮說的事情與她無關,她的雙唇緊閉,什麽都沒有說,心裏卻在盤算着如何逃走。
現在林铮已經知道是林鈞把她窩藏起來,那麽也定能猜到當日救走她的人也是林鈞。林铮就是想用她來打擊林鈞,說不定還要以此要協。
若是她跑了,那麽就沒有任何證據了,林铮便沒辦法對付林鈞,所以,她必須要逃走。
可是那樣一來,就又會連累豬肉娘子一家。
阿紫忽然發現,林铮是挖了一個大坑,讓她自己跳進去,
就算他假裝好心放個梯子給她,她也不敢爬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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