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03
? 其實連阿谶自己都不知道關于找娘親這件事該從何下手。他只記得腦海中娘親的隐約影像,可是她卻連一件物什都沒有留下來。
阿谶不知道這算是有幸還是不幸,至少我是了解這一點的。
我們住在雅居小墅,聽起來是個別致的名字,其實這個客棧很簡樸,價格也很便宜。晚上我就栖身在桌上的茶壺裏,無聊就在水裏游泳……
由于身上的盤纏不多,所以阿谶就到醫館裏找了個活幹,幫忙抓藥也幹些雜活。起初老板是不會讓他算賬的,因為畢竟他覺得阿谶還是個來歷不明的小子,而且不熟悉品性如何。但是相處久了就會發現阿谶是個不錯的好夥計,于是不僅給他升了職,而且還漲了工錢。為此我也很開心,莫名其妙的開心。這不雲城裏舉行的煙花展我就非嚷着鬧着要阿谶陪我一起去看。
老板興許也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還以為他是有心上人在等着他,所以帶着似是而非的笑容給他放了個假。
即使是在晚上,雲城也同樣熱鬧非凡,最主要的還是因為雲城足夠繁榮而且經常舉行一些像此類的活動。街上還有看臺,有各種各樣有趣的活動,但是由于要花錢,而且阿谶對這些也不怎麽感興趣,我也只好就此作罷。畢竟雖然別人看不見我,我可以去偷偷的玩兒,但是一個人玩着多沒意思啊,還拖着阿谶這個死人臉。早知道我一人兒出來玩也比帶着他來強!
于是,我就很心不甘情不願的陪着阿谶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游蕩,卻不料他突然就停了下來,準準的,我一不留神就撞他後背上了,那叫一個疼。只見他匆匆的向前跑了幾步,到一根大柱子下面就蹲下了,地上隐約還坐着一個人。準确的說,是一個很漂亮的姑娘。彎彎的秀氣的柳葉眉,水靈靈的大眼晴,眸光閃亮,帶着一縷天真。穿着湖水藍的長裙,纖腰不盈一握,倒是別有一番弱不禁風、絕色佳人之感。我跑過去的時候,阿谶正微颦着眉查看她的腳踝,可能是不小心扭傷了,腫了一大塊。
“這裏呢,疼嗎?”阿谶小心翼翼的問,得來的是那姑娘梨花帶雨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麽,看見這樣的場景我心裏有些不舒服。
“不行,我還是帶你去醫館吧。‘雲來醫館’,很近的。”
雲來醫館。正是他工作的地方。
“可是小翠已經去找大夫了……”她的聲音柔柔的,帶着水樣。
“姑娘家手腳慢,而且找來了大夫還得把你帶回去,更麻煩。”說着也不等人家答複,阿谶就勢把那個姑娘給背到了背上,匆匆忙忙卻又堅毅穩穩的跑向了雲來醫館。我也急急忙忙的追去,心裏很不是滋味。
我明明都知道,他向來是個爛好人,就像小時候他看到路邊受傷的麻雀都會帶回去給村裏的張老醫生看看的。我明明都知道,他其實只是抱着扶危救濟的心态,可是我還是要想歪。我無法解釋這種感覺。也許就像是自己曾經玩的很好的一個朋友突然就不跟你玩了,而是和一個什麽都比你好的人好了。那種無法言喻的酸澀心情。
跟在他們身後跑的時候,大把大把的風肆無忌憚的割在我臉上,眼睛生疼。因為我總是沒辦法不去想起那些流光溢彩的年歲,在岩村裏的那些明媚的日和月。我總是沒辦法不去想起在長滿野花和綠草的鄉間小路,他趕着牛,而我,則沒心沒肺的趴在他背上睡覺。
那時候的我們也像是他們現在這般,只是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背上換了人,而且那時候的他還沒有像現在這般的高。
歲月催人老。人們果然是讨厭自己曾經擁有的東西被別人占有。即使我并非人類,即使那只是我回憶中溫暖的後背。
等我最後幹脆慢騰騰的回到醫館的時候,阿谶已經在給那位漂亮姑娘上藥了。他的态度嚴謹且目光清澈,只是心無旁骛的做着自己的本分,但是椅子上的姑娘卻是早已紅了臉,想必也是頭一次與男子這般親近。
“阿谶,還是我來吧。”其實我不想說,我只是不喜歡看你和別的女子走的太近,我怕你和別的女子好了就不要我了。就算你不記得,我也不會忘記之前的日日夜夜。當我躲在枯井裏的殼裏面的時候,是你每晚的祈禱和話語将我喚醒,是你讓我來到這人世感受了這麽多,也感動了這麽多。
即使你仍可不知情。
阿谶塗着藥的手微微頓了頓,皺了皺秀氣的眉,以目示意我:“算了吧,待會兒她要是看見自己會動的藥膏會吓着的。你去之前的那個地方找那個什麽小翠,想辦法讓她過來吧。”
我張張嘴說不出話來,即使萬語千言,全泯滅在他口中親昵的一個“她”字。我自是知曉,向來不好的錯覺最傷人,尤其如我這般,預言一向很準。
我來到之前的地方時,原地正有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焦急的四處張望,眼中已似有淚盤旋,而她的身後也沒有什麽人。看來是沒找來大夫又丢了小姐的可憐丫鬟。我過去扯了扯她的耳朵引起她的注意,誰知她大駭一聲:“誰?!”同時還不住左右亂看。
“想找你家小姐的話,就去雲來醫館。”我沖着她的耳朵嚷着。
“你到底是誰?”她貌似還在懷疑驚恐之中。我也不再理會她,就站在一邊把玩路邊小攤上的東西,見她好不容易大吐口氣朝着雲來醫館的方向走去後,我這才心安理得的自己玩自己的去了。
至于雲來醫館,現在暫時不想回去。而如今自己心裏最深處的渴望是不是想讓阿谶擔心我也不想去分辨了。我不是人類,我也不想如他們這般矛盾心酸。
就在我實在無聊到和那些小朋友們一起玩跳房子的時候,突然覺得有些異樣。取下腰間之前秋寒楓送我的那半塊玉佩,溫熱還在指尖。
“竟然亮了……”
等我慣性地擡起頭來面露疑惑的時候,正巧落進一雙明亮的眸子,不遠處的秋寒楓微微喘着氣沖我揮手,左手拿着半塊同樣發亮的玉佩。
“诶,我說,你怎麽和一群小家夥在這兒玩這麽無聊的游戲啊?”秋寒楓走近,額頭有一些細密的汗,想必是跑過來的。而他的身後,沒有人。
“你的那個跟班兒呢?”我沒理會他的問題,問道。
“甩掉了啊。”他突然明媚的笑起來。是真的好看,不同于阿谶的清秀俊朗,他的面容更加棱角分明,但是笑容卻很陽光。而阿谶的笑容,永遠帶着一些隐晦,像是岩村的泉水。他不是真正的快樂。
“鬼啊……有鬼啊!”我的思緒斷裂在周圍胡亂奔跑的小孩身上,想來是秋寒楓和他們看不見的我聊天吓到了。
“這下好了吧,你吓着小孩子了,肯定給他們留下心理陰影了。”我好笑的打趣道。他撇撇嘴,倒也不反駁什麽。
“對了,你怎麽跑這兒來了?”我疑惑我找到的這處地方很隐蔽,想必如果阿谶來找我的話也要費些時間。随後又自嘲,溫香軟玉在旁,他又豈會在乎我一人。況且,我還不是人。
“諾,這個,”秋寒楓舉舉手裏發着溫潤白光的玉佩,“是它幫我找到你的。”
他的眼神很溫柔,讓我想起之前和阿谶一起去山上摘的芍藥花。大片大片不染世俗的美。
“恩,好神奇。”我低下頭把玩着那半塊玉佩,像是想起什麽,好半天才擡起頭來對秋寒楓說,“秋寒楓,帶我去玩吧。哪裏都好,只要不是在這裏就行。”
哪裏都好,只要不要讓我看見他們。
其實後來我總是很恨自己,因為從一開始我就在不知不覺中将他們二人歸在了一起。所以此後,無論我多麽後悔莫及,都與任何人無關。錯的,只是我。只有我而已。
當時秋寒楓帶着憐惜的眼神看着我,然後緩緩吐出一個“好”字,竟然讓我有愧疚的錯覺。
他帶我來到了一片小竹林,那裏很安靜,我們便一起坐在地上看遠處的煙花。看着它們“啪啦”一下綻放在遙遠的天上,然後很快香消玉殒。剛開始覺得很是美麗,然而只是剎那光華,漸漸的就心不在焉起來。
因為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的命數。未知逐漸變為恐懼。
“不喜歡?”旁邊的秋寒楓揚了揚下巴示意我看煙花。
“哦,沒有,還好。”也許是心情不太好,說話都不太順暢,完全沒有初次見到秋寒楓的開朗,就連他也不知道扯什麽話題來。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上次只聽到他叫你什麽‘小谶’的。”
“木谶。我叫木谶。”看着他詫異的目光投來,我微不可聞的笑了。
“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麽會和阿谶擁有相同的姓名。其實連我自己都弄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原諒我不想去訴說這裏面的細枝末節。但是,秋寒楓,你相信命運、緣分和劫數嗎?”
他看着遠方的煙火,眼裏明明滅滅璀璨的光芒,“我相信。就象我相信……”
“你剛剛說什麽?”後半句,他的話湮滅在喉嚨裏。
“沒什麽。看煙花。”我聽從的坐在那兒安靜的看煙花,還是注意到他神色間剎那的失落。
後來我總是想,如果我是先遇見他,如果我聽見了當晚我沒有聽到的那句“我相信。就像我相信……你就是我的劫數”,如果我從一開始就試着喜歡的人是他,那麽,故事的結局有沒有可能就不會這樣一波三折?
“我送你回去吧,很晚了。”秋寒楓站起來理了理衣服,然後伸出手将我拉了起來。無論如何,此後的我依然幸運能夠遇見除了阿谶以外的人能夠看見我,我不介意即使這個人是秋寒楓,只是要怪命運太曲折。
當時天色已經有些深了,路上靜悄悄的,周圍的樹影婆娑,竟然還會讓人覺得有些冷。兩個人一路上都沉默不語,完全找不到話題。一路踩過的星光都變得脆弱。途中路過一座很大的宅院,溫府。我很想撤退,因為門前站着我不想見到的依依不舍的兩人。
丫鬟小翠也許被那個溫美的女子先叫進去了。他們在門前聊了幾句,阿谶禮貌的點了點頭似是道別,那名女子這才戀戀不舍的進了宅子。
“秋寒楓,你認識剛剛那人嗎?”我還是直直的看着前面,話卻是對着旁邊的人說的。
“認識。溫語嫣,名門千金。”他的話語裏也吐露出些許不快。
阿谶也許是察覺到什麽,突兀的轉過頭來時吓着我。他的目光同樣充滿不悅,像是看着一個屢次犯錯的執迷不悟的孩子。那不是我認識他。
秋寒楓和我走近他,此時秋寒楓已斂去之前口氣中的不快,笑着和阿谶點頭打招呼。阿谶禮貌的回禮,眼神卻冰冷而毫無溫度。
這不是那個會帶着我去山上看芍藥花的阿谶,這不是那個會背着我趕牛的阿谶,這不是那個曾經一味由着我包容我的阿谶。曾經的那個阿谶在不知不覺中随着歲月的流逝而消失了。擄走他的所有包括他的笑容。一并颠覆。我讨厭這樣的阿谶。即使他還是他。
“我送你回去?”秋寒楓低下頭來問我,眸子裏滿是溫和的風。可是我的“好啊”還噎在喉嚨裏,阿谶已經冷冷開口:“不必了,我是小谶的哥哥,這種事就不必麻煩外人了。”
即使在他最不開心的時刻,還是以“我的哥哥”自居。他語氣中的冰冷,想必也非一日之寒。他走過來抓住我的手,不說任何,也不理會我些微的不滿,就這樣從秋寒楓的身旁走過,目光堅定的讓我以為曾經的阿谶又回來了。
可是我錯了,我怎麽會愚蠢的以為時光會倒流,曾經的一切還會回來?
回去的路上安靜的可怕,更讓人心寒。可他一言不發,不知不覺間松開我的手就快步往前走,絲毫不理會我會跟不上。我想起不久之前,他還是那個在油菜花田中行走的少年,他也會走很快,但是會及時的轉過身來對我笑,拉我的手。他會教我很多很多東西。他會在我失足的時候及時抓住我。他會告訴我油菜花的花期其實很短很短,他還會告訴我關于紫藤花的故事。想起紫藤花,心裏又不免傷感起來。
為情而生,無愛而亡。
也許每種生物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不清楚自己身世的我是這樣,漫無目的的尋找着自己娘親的阿谶是這樣,就連總是讨厭自己家丁跟着的秋寒楓也是這樣。路上我想了很多很多,多到我真的想任性爆發一回。
想質問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不來找我,為什麽在我為你擔心着的時候而你卻和那個初次相識的女子在一起,為什麽,為什麽我們回不到最初。可是最終,我什麽也沒有說,什麽也沒有做。我只是盡量追尋着他的腳步,跟上他的步伐。
阿谶到了雅居小墅後随意的收拾了一下就休息了,也不和我說話。我自然也是無話可說,自己蜷縮到茶杯裏去了。但是我能清楚的聽到他的不安和煩躁,不停地翻身和嘆息,讓我對他無法責怪。這是這麽久以來,最難熬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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