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鏡頭中的天空越拉越遠,故事的結局是留給所有人想象的,他的第一部音樂電影終于拍攝完成。
“OK,殺青。”
“哇!”片場忽然沸騰起來,連續三周的拍攝工作,終于随着導演的這兩個響亮而動聽的字眼而落下帷幕。
陸曉墨終于松了一口氣,這對于第一次接觸攝影機的她來說,導演對每一組鏡頭的肯定,就是最大的收獲。不過最要感嘆的還是另一件事,她活了這麽些年,可是頭一回在兩周之內流了那麽多的眼淚,完全活在另一世界裏。
原來這就叫拍戲,這就是演員這個職業的工作。
“曉墨,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嗎,臉色那麽難看?”一殺青,接下來的節目就是事先準備好的慶功宴,所有的人都歡騰地很,除了陸曉墨。她從今天早上開始就不對勁了。劇組的工作人員見她臉色難看的很倒是緊張起來,那是種沒有血色的慘白。
她自己也覺得沒有力氣,确實暈乎乎的,所以在殺青宴上并沒有什麽興致。水土不服吊了胃口不說,為了這戲,已經幾天沒有睡好了。“沒關系的,我坐一會兒就好。”
工作人員蹲在她的身邊,“真的沒事嗎?要不要我找輛車先送你回酒店?”
耳邊吵吵鬧鬧的聲音,她擺擺手,已經沒有力氣說話,“沒事,你們玩吧,我真的沒事的。”
決不是陸曉默的名字有一種神奇的力量,更确切地說,是他過分地注意她,注意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他都可以看見,聽見。他見她坐在那裏,旁邊的工作人員已經在她身邊好一會兒,這樣的情況太異常,所以快讀向她這邊走過去。
“曉墨,你的臉色太難看了,不行不行,趕緊找人找車去。”
“沒事……我就是特別困。”
“曉墨……曉墨……你怎麽了……她怎麽了……”眼前漆黑一片,她的一只手沒有力氣再撐住自己的腦袋,他跑過來,正好倒在他的懷裏。
……
陸曉默的記憶只定格在這裏……醒來的時候,她驚訝地發現,怎麽是躺在賓館她自己房間裏的床上。
外面天都已經黑了,床頭只開着一盞小燈,微暗,但至少可以看清楚整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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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腦袋漲得有些疼,隐約聽到一絲絲輕微的呼吸聲從房間的另一邊傳過來,她猛地側過身,定神一看,原來是夏凱延,他在旁邊的沙發上已經睡着了。她努力回憶着,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只記得剛才眼前一片的漆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陸曉墨不敢有太大的動靜,輕輕撐着坐起來,大概是睡得有些久了,現在腦袋一陣又一陣地漲疼,可能是因為剛才發燒的原因,她現在實在是想喝水,但是掃了一圈,房間裏沒有水,還是得下床,自己去找。
“哎哎哎,你怎麽起來了?”她的一只腳才碰到地上,夏凱延已經嗖地從沙發上彈起來,跑到床邊。“快躺下,快躺下,你別亂動。”
“我想喝口水。”她的聲音一聽就是剛睡醒的樣子。
“想喝水你跟我說呀,幹嘛自己起來。”陸曉默莫名地又被他遣回床上躺好,然後給前臺打了電話要水。
“沒事的,我已經好多了,你不用那麽小心。”
“這事不能聽你的,剛才你的臉色白得像用立邦漆刷過一樣,吓死人了。生病了也不說,還自己撐着。你現在得聽我的,我說你好了,那才算。”怎麽像是老師教育學生似的。
水來得倒快,門口的服務員見竟然是夏凱延親自開的門,吃驚地兩只眼睛就要掉出來,只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随着一聲“謝謝”,門已經被關上了。
“來,喝水的時候正好把藥給吃了。”
藥片在他的手心裏,倒是看不出來,他這樣天天被人寵着的公子哥還挺會照顧人的。陸曉墨實在是太口渴了,幾粒藥片差不多是就着一瓶礦泉水吞下的。
水也喝了,藥也吃了,他把她露在外面的胳膊放回被子裏,替她方方位位都掖好,陸曉墨愣愣地任他擺弄着,看着俯身在眼前的他,卻又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細心地替她整理一下額前劉海,“好了,你現在要做的是,繼續睡覺吧。”
陸曉默像個孩子一樣地被裹在被子裏,動彈不得,只好無奈祈求他,“我剛才睡得太久了,現在實在是睡不着了,能不能就這樣靠着。”
他沿着床沿坐下,恐怕除了陸曉墨,再也沒有人見過這樣的夏凱延,沒有一絲巨星的光環,他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孩子,做着一個很簡單很簡單的夢,夢裏是和她愛的人。
這黑色的夜和他嘴角邊的溫暖是太大的反差,他像哄孩子一樣勸着她,“聽話,睡不着也得睡啊,你看你的臉色還慘白着呢。”
“那是拍戲化妝擦的粉吧,我還沒卸妝呢,對啊,還沒卸妝呢,能不能讓我先去……”
她想趁機下床,還是被他攔住。“不行。”
咕嚕嚕……緊接着夏凱延的話音,這不争氣的肚子就發出這樣的聲音實在是太尴尬了,陸曉默話還沒有來得及說話,肚子倒先叫替她說了。
“怎麽了?”
他的眼光下移嘲笑地看着她,她害臊地低下頭,“呵呵,好像是肚子餓了。”
夏凱延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哎呀,是我太疏忽了,怎麽連病人都不會照顧。”她從下午五點誰在現在已經是半夜十點多,還沒吃過東西呢。他湊近她,“告訴我想吃什麽?”
陸曉默微微一下,腦袋下意識向後面仰,和他保持着不易察覺的距離。她摸着肚子,确實是餓了,而且越來越餓。她看了一眼窗外,現在可是深夜。
“這麽晚了外面應該什麽都沒有了吧。”
“別管這麽多,你就告訴我,想吃什麽?”
“呵呵,其實我現在最想吃糖葫蘆,想着那個味道酸酸甜甜的,特別想吃。”她被自己越說越餓,酸酸甜甜,軟軟的口感,還有最具特色的果香味……天吶,嘴裏的口水越來越多。
夏凱延“噗嗤”笑出聲來,兩只手慢慢悠悠交叉在胸前,然後歪着頭眯縫着眼睛,特別有深意地看着她,看得陸曉墨不明所以。
“怎麽了?”
“不是不是,你剛才說什麽?你說你想吃酸酸甜甜的,你……哈哈哈哈。”他捧着肚子越想越好笑。
好啊,他的重點原來是在這裏。陸曉默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她只是想吃糖葫蘆而已,只是随便形容了一下而已,完全沒有夏凱延想的那個意思。可是,她越着急,那家夥就笑得越高興。她實在是憤怒了,忍不住伸出手來打他,“不許笑了,你太讨厭了,哎呀,讨厭死了,你還笑。”
他大笑着倒在床中間,然後又滾到了床尾。“好好好,哈哈哈哈,我不笑了不笑了。”
陸曉墨只好抽出一個枕頭朝他扔過去,試圖來壓制住夏凱延已經失控的情緒,“你這人怎麽那麽讨厭啊。”
他很準地接住那只枕頭,笑聲終于停了下來,突然很認真地看着那只枕頭說,“我怎麽坦言了,要是真的是這樣,我才笑不出來呢。”
陸曉默一愣,随即從床上滑睡下去,拉上被子就蒙住了腦袋。“我不要跟你說了,我不想吃了,我要睡覺了!”
“哎,你真的不吃東西了嗎?”
……
大概是因為燒還沒有完全推下去,不知不覺她竟然真的睡着了,一直是昏昏沉沉的半夢半醒的狀态,直到她感覺到了陣陣燥熱,大概是藥效到了,正在退燒。
幾乎是被熱醒的,她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就快要12點了,房間裏依舊開着燈。
“小凱?小凱?”沒有任何的回應,他的手機還留在房間裏,她當然知道他去了哪裏。
酒店大堂前是歐式花園般的建築。夜風飕飕地吹着,幾片枯黃的葉子脆弱地落下。她只是披了件外服,一個人坐在石階上看得出神,直到聽見他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你怎麽一個人坐在這裏啊,燒退了沒有。”快步他伸手在她的額頭上一摸,這才定下心,已經退燒了。
陸曉墨擡頭看着他,忍住了許多的情緒。“突然找不到你,你的電話也沒帶,我猜你一定是出去了,房間裏頭又太悶了,所以到這裏來等你。你去哪裏了?”
他臉上的笑容像黑夜裏的星辰,這些話聽得他心裏暖暖的。他現在可以從她的眼中讀到找不到他是的委屈。他一只手提着袋子,另一只手從背後伸到她眼前,在她眼前一晃。“你看,我給你買糖葫蘆去了。”
陸曉墨擡頭看着他,并沒有伸手去接。“你一個人去的嗎?”
“對啊,放心吧,這兒的夜市還挺熱鬧的,我打扮成這樣也沒人能認得出我。”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衛衣,摘下剛才戴着的連衣的帽子,陸曉墨終于在夜燈下看清楚他的眼睛,從瞳孔裏泛着迷人的色澤。
“我們回房間吧。”
她搖搖頭,“我想在這裏再坐一會兒,你陪我好不好?”
他在她旁邊坐下,并肩坐在酒店花園的臺階上,“好,那我陪着你,就坐一會兒啊,這兒風大。”
從這裏能聽見的,除了前方噴水池發出的聲音,四周都安靜極了。如果整個世界都不再那般喧嚣,該多好。
“來,你得先把粥喝了,然後才能吃糖葫蘆,是你最喜歡的皮蛋瘦肉粥。”
他開了盒蓋,盛起一勺吹了吹送到她的嘴邊,陸曉墨并沒有張嘴,只是伸手接過去,“你吃過了沒有,你還餓着呢。”她突然想起來,他照顧了她大半天了,哪裏顧得上。
“我一點也不餓。”
她一口一小口地喝着,這裏頭的溫暖,只有她自己可以體會。
“好不好吃?”
“嗯,可是我飽了。”才喝了小半碗,陸曉墨擡頭看看他,他瞥了一眼她手裏的碗,“不行,再吃兩口。”
她調皮地,撈起極小極小的兩勺送進嘴裏,“這回行了嗎?我是真的吃不下去了。”
他接過她手裏的碗,仰起頭直接喝了一大口。
“哎……你……我看你是餓了吧?”
他放下手裏的粥,怕她等久了,急着拆開手裏的糖葫蘆,邊遞給她,邊回答,“你是急着吃糖葫蘆了吧。”
她咬下一整個冰糖裹住的山楂,然後将糖葫蘆遞到他嘴邊,“給你吃一個。”
他然後低下頭,握住陸曉墨拿糖葫蘆的手,一口咬下去。
小時候的畫面突然浮現在眼前,肩并肩坐在弄堂口,吃同一串糖葫蘆。陸曉墨看着他的側臉,像是着了魔一樣起了玩心,瞄準他,把嘴裏的殼吐到他的臉上,山楂殼正正好好落在上唇和鼻子的中間,像極了一顆媒婆痣。夏凱延一愣,陸曉墨已經笑得背過氣去。她小時候就愛這麽玩,到現在還沒改。
他抹去臉上的核,陸曉墨笑着想要往後躲,卻已經來不及了。他一把拉過她,她有種不好的預感,“你病好了是不是,有力氣欺負我了是不是?”果然不出所料,他竟然使出殺手锏,撓癢癢!
“哈哈哈,別鬧了,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算你乖。”
他若不是在意她還病着,才不會就這樣罷休呢。而她這樣與他玩鬧,也只不過是想用這樣的方式告訴他,他們最好的關系,就是停在這樣的位置,從小到大,最初的位置,他能明白嗎。
他的好,她全部都會記住,也不想忘記。只是可惜了,他們就好像是彼此心裏的一個洞,再怎麽笑,都會痛。小凱,謝謝你,給了她那麽多的愛,可是實在抱歉了,他給不了你一個你所期待的答案,她不能給,所以,請你還自己一個自由,去遇到更好的人吧,這是她能給你的所有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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