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沈聆妤的回答令謝觀不?滿意, 不?滿意就要受責罰。

“過來。”他微眯着?眼,盯着?她。

沈聆妤有些擔憂地掃了一眼舊輪椅,希望謝觀沒有發現端倪。雖然她還不?知道?那封信裏寫了什麽, 可她隐隐覺得是不?該讓謝觀看見的內容。

她轉着?木輪朝謝觀挪過去。沈聆妤停在?謝觀身邊, 安靜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發話。

謝觀将搭在?書案上的腿放下?來, 他将手翻過來,微屈的食指指節在?桌面上輕叩了兩下?, 道?:“把這些奏折都批閱完才準睡覺。”

沈聆妤望着?他,突然覺得上次謝觀讓她批閱奏折并不?是考驗。他是真的不?喜歡看這些東西, 抓人分擔呢。

沈聆妤挪着?輪子?再往前?湊了湊, 伸手去拿書案上的奏折。

謝觀站起?身, 直接将沈聆妤從輪椅裏拎起?來, 放在?他的椅子?裏。他走過去,坐進沈聆妤的輪椅翹起?二郎腿, 慢悠悠地說:“皇後仔細批閱。”

說完, 他已經合上眼,開?始閉目養神?。

沈聆妤偏着?臉望着?他,欲言又止。她無奈地轉回臉,翻閱起?桌案上堆成?小山的奏折。

第一次碰這東西,沈聆妤也不?知道?帝王要怎麽批閱奏折, 悄悄拿起?謝觀批改過的一份折子?,想着?照着?他的套話抄一抄。若是能模仿謝觀的筆跡一二,那是最好不?好。

奏折打開?, 沈聆妤卻愣住。

她還沒來得及看奏折的內容, 先被謝觀碩大的紅叉驚了一下?。地方官員的馬屁在?覆蓋整個頁面的紅叉下?瑟瑟發抖。

沈聆妤再拿了另一份折子?。這道?折子?也是從地方呈送上來的奏折,內容大概是一個年邁官員請辭歸鄉。

沈聆妤看見謝觀龍飛鳳舞的一個“行”字。

沈聆妤看着?這個??“行”字沉默了好一會兒, 她心裏竟想着?還行,至少寫字了,不?是只畫個紅鈎。

沈聆妤不?死心,她不?信翻不?到謝觀正常一點的批閱。她又翻了幾份奏折,終于?翻到一份奏折上,謝觀舍得多寫幾個字。

那份奏折裏,官員在?前?半部分洋洋灑灑千字稱贊陛下?英明神?武,後半部分千餘字歌頌當?地繁榮昌盛。

謝觀批——“屁話少說。”

沈聆妤望着?謝觀狂草筆跡,仿佛能想象到謝觀黑着?臉不?耐煩批閱的模樣。

看着?謝觀批的這四個字,沈聆妤不?由翹起?唇角笑了起?來。

謝觀睜開?眼睛,凝望着?沈聆妤唇畔的那一抹笑靥。

他目光太灼熱,沈聆妤感覺到了,她後脊一寒,生怕他認為?她在?嘲笑他。她趕忙昙花一現地收了笑,板起?臉來,嚴肅地翻閱奏折。

謝觀頓覺無趣,重新閉上眼睛養養神?。

沈聆妤學不?來謝觀的批閱風格,只好硬着?頭皮瞎寫一些套話。好在?她一連翻閱了幾份奏折,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內容。

直到她真的翻到一份寫了正事的奏折。

珉南今年從春天開?始便?多雨水,整個夏天和秋天都在?暴雨中度過。雨水澆壞了農田,也沖壞了河堤。如今到了年底,囤糧早已耗盡,當?地百姓饑寒交迫,路有凍死骨。

地方官員求到朝廷,求赈災和修河堤。因為?改朝換代,又或許因為?謝觀對奏折的怠慢,那邊的災情已經持續了幾個月,再這麽下?去恐要人吃人了。

寝殿裏燃着?一點苦杏香,謝觀在?溫暖的殿內幾乎快要睡着?了,直到沈聆妤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袖角。

謝觀立刻醒過來,睜開?眼睛。入眼,是沈聆妤眼巴巴的目光。四目相對,謝觀怔忪了一下?,才問:“怎麽了?”

沈聆妤先歉聲:“吵醒陛下?了。”

她又急急将那份奏折遞給謝觀看,說:“陛下?,您看看這個。”

謝觀并不?看,環抱的手臂也懶得去接沈聆妤遞來的奏折。

沈聆妤見他不?接,只好敘述:“陛下?,珉南那邊發生了很嚴重的災情,已經好幾個月了。當?地官員想要朝廷赈災和修河堤。”

謝觀沒什麽反應,反問:“不?是讓你批?”

微頓,他再補充一句:“讓你批閱就是讓你做決定的意思。”

“我……”沈聆妤小聲說,“可是我不?懂啊……我不?知道?要派哪個大臣去赈災,不?懂要撥多少赈災糧款。更不?知道?國庫裏可以撥多少最合适……”

謝觀望着?沈聆妤微蹙的眉心,視線下?移落在?她開?開?合合的軟唇上。

他好像很久沒親她了。

沈聆妤見他沒什麽反應,她心裏有一點急,雙手握在?謝觀的手腕上,凝眉道?:“陛下??”

謝觀回過神?來,他沉思了片刻,歪着?頭,望着?沈聆妤很認真地說:“我也不?知道?。”

沈聆妤懵了一下?,結結巴巴:“那、那怎麽辦?請左右丞來商議嗎?”

她隐約記得帝王若有不?決之事,理應與臣子?商讨。

謝觀抓住沈聆妤握在?他手腕上的手,他将她的手背在?他的臉上貼了貼,漫不?經心地說:“于?巍奕那老東西耳聾眼花,看不?清奏折了,你對他吼他也未必能聽清。而且這大晚上,召他進宮,若是摔一跤說不?定就能摔個喜喪出來。”

“至于?項陽曜……”謝觀握着?沈聆妤的手挪到另一邊臉頰貼一貼,“這小廢物連一車米多少錢都不?知道?,問他何用。”

沈聆妤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挑了這麽兩個人擔任格外重要的左右丞,他怎麽好意思說得出口啊?

沈聆妤抿唇,佚?只在?敢在?心裏罵一句:“昏君。”

謝觀瞧着?她這模樣覺得有趣,他道?:“怎麽?你才知道?孤是個暴君?”

坐在?架子?上睡覺的鹦鹉聽見這兩個字,一下?子?清醒過來,盡職盡責地細着?嗓子?附和:“暴君!暴君!”

沈聆妤鼓起?些勇氣來,硬着?頭皮進谏:“陛下?想做暴君……但是可以不?當?昏君……”

“殘暴的帝王有不?昏的?”謝觀好笑地反問。

沈聆妤偷偷望了謝觀一眼,見他臉色輕松,才敢嗡聲:“陛下?,若、若是挑選合适的人放在?左右丞的位子?上,可以更省心些……”

一句話說完,沈聆妤頗有些豁出去的意味。也顧不?上這算不?算涉政了,反正謝觀還讓她批閱奏折了不?是嗎?

謝觀笑笑,随口道?:“不?合适的人放在?位子?上,踹下?去的時候會更容易。”

沈聆妤蹙眉,琢磨着?謝觀這話是什麽意思。

謝觀卻沒多解釋,他捧着?沈聆妤的手,又換了個玩法。将她微蜷的手指放直,然後輕輕咬一咬她皙白的指尖。

手指頭有一點癢,可是沈聆妤有些顧不?上。她轉過臉,蹙眉望着?桌上的那份奏折,還在?為?珉南的災民?擔憂。

謝觀瞥向她愁眉不?展的樣子?,無語地說:“行了,明日早朝上問問別的大臣。滿朝文?武,不?能全是廢物,總有懂的。”

沈聆妤攏蹙的眉心一下?子?展開?。滿朝文?武,總有知道?應該怎麽處理的,沈聆妤放心了許多。

謝觀已經等不?及沈聆妤将這些奏折批閱完再睡覺了。

“睡覺。”他起?身,将沈聆妤從椅子?裏拎起?來抱在?懷裏,抱她上榻。

他好像突然發現了豎抱的樂趣,總喜歡沈聆妤坐在?他臂彎。大概因為?這樣豎抱着?她,她會因為?害怕跌下?去本能地攀着?他的肩。

當?然,這也原于?沈聆妤的瘦弱。

謝觀騰出的手戳了戳沈聆妤的小肚子?,問:“睡覺前?要不?要噓噓?”

沈聆妤有一點尴尬地搖頭:“不?用……”

謝觀又在?沈聆妤的小肚子?上戳了戳,說:“不?許憋,憋壞了是會失禁尿褲子?的。”

沈聆妤越發覺得尴尬,臉上有些泛紅。

“我沒有……”她小聲地辯解。

謝觀看了一眼她眉眼低垂的模樣,沒再繼續說。他将沈聆妤放在?圓床上,去熄了燈,再回來。

一片昏暗裏,謝觀突然開?口:“對了,明日游寧夫婦會進宮。”

沈聆妤有一點意外,問:“他們回京了?”

“是。”謝觀抓依華了枕頭躺下?來,再把沈聆妤撈進懷裏抱着?。他困了,立馬就想睡覺。

沈聆妤被迫偎在?謝觀的懷裏。她還在?想游寧夫婦。游寧是謝觀母親娘家那邊的親戚,謝觀喚他表哥。

當?初游寧在?謝家出事前?一年被外派,所以才在?謝家慘案時逃過了株連。

而游寧的妻子?,姓楚名星疏,沈聆妤與她相識多年。楚星疏比她年長幾歲,她小時候很喜歡一口一個姐姐地喚人家。

沈聆妤隐約記得,她第一次見到謝觀的時候,好像就是在?游寧與楚星疏的婚宴上?

至于?對謝觀來說的初遇——金香樓,沈聆妤彼時只是随口說幾句,一點也不?記得了。

沈聆妤回憶着?與楚星疏的舊事慢慢有了睡意,臨睡前?,她望了一眼舊輪椅的方向。

藏在?暗格裏的信,她還沒有機會取出來。

明日吧,等明日謝觀去早朝的時候,她再去瞧林懷溯給她寫了什麽。

也不?知道?是不?是臨睡前?,謝觀那套憋尿會失禁尿褲子?的恐吓真的吓到了沈聆妤。沈聆妤睡着?之後,開?始做噩夢。

她夢見自己下?身無衣物地躺在?床榻上,周圍都是刺鼻的屎尿臭味兒。很多人圍過來,對着?她指指點點。

她在?睡夢裏絕望地哭。

哭着?哭着?,直到哭得醒過來。

“沈聆妤?”謝觀坐起?身,快步下?了床去點燈。

黑暗被燃亮,沈聆妤淚眼望着?屋頂。眼淚還是一顆一顆從她眼尾滾落,落進鬓發裏。噩夢裏的絕望仍在?讓她心口一揪一揪地難過。

“做噩夢了?”謝觀坐在?她身邊,俯身湊近她。

沈聆妤眨了下?眼睛,她突然小臂撐着?床榻想要坐起?來。謝觀趕忙伸手去扶。

沈聆妤掀開?被子?,去看褲子?與床褥。

雪色的寝褲、黑色的床褥,幹幹淨淨的。

沈聆妤吸了吸鼻子?,這才确定真的只是一個夢。

“夢見什麽了?”謝觀問。

沈聆妤轉過臉,盈着?淚漬的眼睛氣惱地瞪了謝觀一眼。

謝觀被她這幽怨的一眼瞪得莫名其妙,他問:“我在?夢裏把你怎麽了?”

微頓,他改了個問法,急問:“你夢見我了?”

沈聆妤不?想理他,她費力地側轉過身去,想要背對着?謝觀躺下?來。可因為?腿上使不?上力氣,她做這樣簡單的動?作也很慢。

謝觀先躺下?來,他手臂伸平等沈聆妤躺在?臂上,再把她撈進懷裏抱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謝觀的手放得位置低了些,當?沈聆妤終于?搬着?自己的右腿,背對着?謝觀側躺下?來時,下?側的左胸剛剛好落進謝觀的掌中。

兩個人同時一僵,誰也沒說話,呼吸仿佛也在?這一刻變得輕淺。

片刻後,謝觀的手指頭動?了動?。

作者有話要說:

可惡啊是誰家的作者一天只更這麽點,太不像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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