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救命

自打那次散步以後, 林蕭發現她和韓昭的關系更近了一些，友誼就?是這樣的，互相傾訴過私密事以後關系就?會越發親近。

以前?她把韓昭當恩人, 雖然?叫着哥內心卻保持着疏離感, 現在卻覺得韓昭是自己人。

丁桂珍被林奶抽過一通，連氣帶怕的也?沒再上門, 她怕丢人也?沒跟人家說太多，只說老太太撒潑。

林蕭白天去街道上班, 晚上和韓昭一起學英語，時不時再送送雞蛋, 日子過得倒是惬意。

林奶和林芳現在城裏鄉下輪流住, 吃得飽住得好, 也?是越發開朗愛笑, 每次回去都讓村裏人羨慕得很?。

這日林蕭把兩身衣服的咔叽布折好裝進包裏，又裝上兩瓶罐頭打算去拜訪宋母。

宋母調到?雲安區這邊工作, 林蕭跟着街道主?任去區委開過會, 打過幾次照面?。

在區委宋母對她公事公辦，并沒有表現得很?親近，不過每次中午會主?動留她在食堂吃飯，沒外人的時候也?會邀請她去家裏玩兒。

林蕭當她說客氣話，可不會沒事兒去她家, 再者中間還夾着董秀芝宋和平呢，她怕尴尬。

不過宋母幫了她大忙，該感謝還是要感謝的。

宋母和女兒宋雅麗在家, 宋父一直很?忙, 基本只要他不生病就?全年不休息的那種。

宋母正在對女兒耳提面?命，“現在不能考大學媽也?不逼着你學習, 不過我?覺得這文化水平高一點?還是比低一點?好，你說呢？”

自打從小懂事的小兒子成年開始叛逆後，宋母突然?覺得不能對小兒子和小女兒太放任，還是得管一管。

就?算老宋不幫忙，她也?有辦法不讓兒子女兒下鄉的，但是不管安排什?麽工作都得服人。

宋和平當初成績非常優秀，一直都是班級前?三，她對他有信心所以弄了一個機關考核名額給他。參加考核的年輕人都是家裏有關系的，那就?按成績錄取，誰也?沒有不服。

這個辦法對宋雅麗有些行?不通，因為她成績……很?一般，考不上高中的那種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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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參加考核，那她就?是給人墊底的。

宋母不想小女兒下鄉，雅麗從小沒挨過餓，沒受過苦，讓她下鄉去幹活兒？

不說幹力?氣活兒幹不幹得動，就?讓太陽曬曬估計都得頭暈目眩。

她希望女兒能把成績提一提。

宋雅麗看似乖巧，卻也?正是叛逆的時候，最喜歡和家長對着幹。

看她眼珠子亂轉，宋母就?知道閨女沒聽進去，不由得嗔道：“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要是有人家林蕭一半的上進，你就?不用下鄉。”

宋雅麗對林蕭很?好奇，立刻來了興趣，“媽，你是不是特想她當你兒媳婦？”

宋母：“人家瞧不上你哥了。”

以前?她覺得小兒子挺優秀的，但是經過董秀芝這事兒她發現小兒子也?是個俗人，沒法跟他大哥比。

宋雅麗笑嘻嘻的，“媽，你要是不喜歡董秀芝，就?讓我?哥跟她離婚呗。”

宋母戳了她一指頭，“你以為大人的事兒跟你不寫?作業糊弄老師那麽容易呢？這就?是我?和你說的，人越長大越要謹慎，否則犯的錯也?越大，付出的代價也?會越大。你以後找對象千萬要擦亮眼。”

宋雅麗不以為然?，“哎呀，怎麽又說我?啊，你說好多遍啦，買豬看圈，哈哈。”

宋母還要好好說說她，外面?傳來林蕭的聲音，她以為自己幻聽呢，起身從窗戶一看，還真是林蕭站在栅欄門外。

宋母應了一聲，對閨女道：“林蕭來了。”

宋雅麗比她動作快，一溜小跑迎出去給林蕭開門，她笑道：“林蕭姐姐，你來的正是時候，我?媽正拿你打壓我?呢。”

林蕭笑了笑，“你是雅麗吧，聽田姨說起過你。”

宋雅麗就?請林蕭進去，誇她好看，“林蕭姐姐你又白又俊，真好看。”

啊，哥你真瞎了眼。

林蕭投桃報李，“雅麗你青春靓麗，也?很?好看。”

宋母站在屋門口，笑微微的很?是親切，“今天休息？”

林蕭：“是呢，臨時工上班時間更自由點?。”

宋母之前?說過她的休息時間，林蕭記住了。

進屋落座，宋雅麗跟蝴蝶一樣忙裏忙外，給林蕭泡茶、拿點?心糖果，熱情得很?。

林蕭讓她別忙活，她也?不聽。

宋母：“你讓她去，她是怕我?說她故意找事兒幹呢。”

她和林蕭聊一聊街道工作的事兒，問問幾個領導以及同事對她如何。

林蕭一一誇了他們?的優點?，半點?領導和同事的不好都不說。

雖然?有人認定她是關系戶，一開始對她表面?熱情背後說閑話，但是她沒有急切轉正的欲望也?從不刻意巴結誰，如今大家對她的态度就?自然?很?多。

宋母看她的眼神就?越發欣賞，又從茶幾抽屜裏掏出一沓子報紙，找到?林蕭那篇文章，“林蕭，你文筆相當不錯，以後多寫?寫?各種稿子，一兩年的就?能轉正。”

她告訴林蕭機關需要這種人才，如果她脫穎而出的話，甚至有希望被調去區委。

林蕭沒有一味地謙虛，就?笑着說會努力?。

宋母忍不住對自己閨女道：“雅麗，你好好跟蕭蕭姐學學。你別看蕭蕭姐沒正經上過學，可她的知識比你紮實很?多。”

宋雅麗倒是沒不服氣，她坐在林蕭身邊，笑道：“對呀對啊，蕭蕭姐又漂亮又聰明還勤奮能幹，比我?像我?大姐是吧，跟田主?任可真像親母女。”

宋母和林蕭都笑起來。

聊了一會兒，宋母留林蕭吃飯。

今兒董秀芝跟宋和平不再，林蕭就?沒拒絕。她把布料拿出來，“田姨，我?新認識一個朋友，她是織布廠的，給我?弄了一些布，說是瑕疵布其?實沒有大毛病，做衣服的時候多放點?量就?好。我?給你拿了做兩身衣服的量。”

将近十米布，也?是好大一疊呢，林蕭背着趕車都有點?累。

宋母驚訝地看着她，小姑娘還挺有本事呢，這年頭弄這麽些布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兒。

她當然?也?能弄到?，而且作為幹部?布票是比普通人多的，不過她和老宋樸素為主?，布票都給孩子們?用了，尤其?雅麗還有大孫女大外孫女，女孩子愛美總要多做點?衣服。

她自己并不是很?注重衣着，幹淨整潔就?行?，有時候做領導的衣着樸素些也?是必要的。

不過林蕭能送她布可見小姑娘的心思細膩，也?是真心的，畢竟普通人家想弄布真的挺不容易的。

這樣一想她更不能要，讓林蕭拿回去自己做衣服或者給家裏人也?行?。

林蕭笑道：“田姨，我?沒騙你，我?們?也?都有呢，這一次真的撿了大便宜，紡織廠一批次的布縮水不達标，否則可輪不到?我?買呢。”

見她真心要給，自己不收小姑娘會着急，宋母就?收下，又要拿錢給林蕭。

林蕭自然?不肯要，“田姨要是跟我?這麽客氣，那我?更惶恐，我?受您好處多着呢。”

宋母就?不堅持了。

中午林蕭幫宋母做飯。

宋雅麗趁機拿自己不會的作業試探了一下林蕭，發現林蕭真的會，登時心服口服。

哎，這要是自己嫂子多好啊。

飯後林蕭告辭，宋雅麗挽着宋母的手給她送出去，順便溜達溜達。

望着林蕭離去的背影，宋母對宋雅麗道：“以後沒事少和你那幾個同學瞎胡鬧，多去找林蕭玩玩。”

宋雅麗：“媽，我?哥真不和董秀芝離婚嗎？”

宋母淡淡道：“你哥的事兒，你少管。”

宋和平和董秀芝離不離婚，得看董秀芝這胎能不能保住，就?看天意吧。

沒孩子離婚也?容易，有孩子了就?最好別折騰。

告辭宋家林蕭就?坐車回去，中間下了車還要轉一趟，她就?往下一個車站去。

正走着前?面?一個婦女突然?捂着肚子一跤摔在地上，恰好林蕭走到?跟前?，一腳下去好險踩着人家。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看倒下的婦女臉色慘白，額頭冷汗滾滾，嘴唇都沒血色了。

這時候治安好，基本沒有碰瓷訛人的。

她趕緊蹲下詢問：“同志，同志，你怎麽了？”

婦女摁着肚子，疼得直抽氣根本說不出話來。

林蕭看她捂着右下腹，猜測是急性闌尾炎，看情況很?厲害，否則不會疼成這樣。

林蕭趕緊跑去路上招呼一輛人力?三輪車，現在城裏公交車少，為了滿□□通需要還保留着人力?三輪車，不過也?都是國營性質的。

林蕭把婦女扶上三輪車，讓人送附近最近的大醫院。

林蕭将人送到?醫院，原本尋思到?了醫院就?不需要自己，醫院會聯系婦女的家人，結果婦女卻死死抓着她的手。

最後她只能陪着進去，充當一下婦女的家人給她一些安慰和鼓勵。

這個年代急性病進醫院還是可以先住院做手術然?後再交錢的。

運氣好，正好有主?刀醫生在，婦女很?快就?被安排手術。

這年代闌尾手術也?要剖腹，算是大手術，不過速度不慢，只要沒有意外頂多倆小時。

林蕭已經知道婦女叫金正青，今年32歲，還受她所托幫她幫管挎包順便去給她交了錢。

林蕭把醫院各種單據都給保留好，這時候各單位都要在指定醫院看病報銷，并不是所有醫院都能報銷。

如果金正青不能在這家醫院報銷，那就?回去她自己單位那邊報。

原本以為闌尾手術用不了多久，結果兩個多小時金正青才被推出來。

大夫說她體質敏感，第一次麻藥無效又加了一倍劑量才行?，現在意識完全蘇醒也?得多花一些時間。

林蕭就?在旁邊陪着慢慢等，來的路上金正青意識昏迷的時候都緊緊抓着她的手，哪怕只是病人無意識地尋求慰藉她也?好人做到?底。

又過了一個小時，金正青才慢慢睜開眼，她還有些恍惚，需要仔細想想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當她在路上倒下去的那一瞬間，她真怕自己再也?醒不過來，也?怕家人不在跟前?自己死在外面?都沒人管。

當有雙堅定溫暖的手抱住她的時候，她瞬間抓住了希望，昏迷中都不想放開，生怕放開自己就?沒人管了。

“謝謝。”她聲音還有些嘶啞。

林蕭起身看看她，“金姐，怎麽聯系你家人？你知道電話嗎？我?可以給他們?打過電話讓人過來照顧你。”

以她的年紀叫金正青阿姨也?行?，不過金正青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年輕，而且挺漂亮，林蕭就?叫她姐。

金正青閉上眼，再睜開，這才把自己救命恩人給看清楚。

好漂亮好年輕的女孩子。

金正青微微搖頭，“沒，他們?都不在這裏。”

林蕭一怔，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麽，沒有家人在身邊，一個人住院那的确不方便。

金正青身體還是麻麻的，尤其?腹部?沒多少知覺，還感覺不到?疼，她輕聲道：“小妹妹，你怎麽稱呼？”

林蕭自我?介紹一下，尋思要不就?讓林芳過來幫忙照顧一下。

金正青又跟她道謝，“耽誤你回家了，麻煩你、幫我?找護士長來。”

雖然?感覺不到?疼，可她沒有什?麽力?氣，說話間額頭冷汗又流出來。

林蕭幫她找來護士長。

金正青希望護士長幫忙安排護士。

護士長：“醫院護士人手不夠，産科那裏忙不過來都去幫忙呢，你這邊得自己安排一下護工，沒有家人就?讓單位同事過來幫幫忙。”

金正青閉了閉眼，盤算讓誰來幫忙，可惜她今年初剛從外地調來省文工團，根本沒有能麻煩人家的交情。

那就?只能給領導打電話，讓領導看着安排一下。

她又不太開得了口。

她獨來獨往慣了，不喜歡麻煩人，也?不喜歡和人交際太深，加上自己這個條件人家一般也?不和她怎麽交際。

她突然?覺得自己失敗又可悲，竟然?沒有一個能托付的人。

家，支離破碎，友，天南海北。

下放的，勞改的，下鄉的，調外地的，嗯，她就?是調外地的，從首都到?西北，再到?江南，又來到?濟陽。

飄零無依，沒個說話兒的人，做手術也?沒個能照顧的人。

長久以來的壓抑在這一刻排山倒海般壓過來，讓因生病手術而脆弱的心越發難受起來。

林蕭看她臉上表情變幻，流露出一種無以言表的悲傷，忍不住道：“金姐，你要是相信我?，就?讓我?妹妹來照顧你幾天吧。我?妹妹不上學不工作，她有時間。”

正陷入情緒沼澤的金正青聽見她的聲音，如聞天籁，登時眼中燃起希望，“林蕭妹妹，那可太麻煩你們?，那個，我?、我?付護理費。”

林蕭笑起來，“可以的。”

金正青瞬間松了口氣，又覺得還是好人多，沒那麽絕望。

林蕭想讓她休息一下，大夫說要等她排氣以後才能喝水進食，趁着這個時間她回家把林芳叫過來，順便讓林奶給金正青做點?流食吃。

金正青卻不想她走，雖然?累卻不困，畢竟剛從麻藥中蘇醒過來，她想和林蕭說說話，仿佛這樣就?能安撫受驚吓的心髒。

林蕭就?陪她聊一會兒。

不多久，金正青的麻藥退去，刀口就?開始疼起來。

大夫帶人來查房，說了一些注意事項，又給她開幾片止疼藥，如果疼得厲害就?吃了止痛。

金正青疼過一陣，突然?想起來，“呀，快天黑了吧，林蕭你快回家吧，和家人說一聲，別讓家裏人擔心。”

林蕭：“沒事，我?去那邊給家裏打個電話，讓我?哥帶着我?妹過來就?行?。”

醫院裏有電話，林蕭記得制筆巷那邊居委會的電話，直接打過去跟居委會大媽說一下原委，讓她跟家裏說一聲，韓昭會安排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Amy、veeky、草莓我是大橘子、郭郭 20瓶；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 9瓶；肖戰家的小姐姐、胖胖、Bye～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