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以身許國

起初只是短暫細微的顫抖，顧白眼根本沒在意，因為太細微了。

但在顫抖發生的瞬間，機器人華夏立刻就發現了，電子眼紅光一閃。

“白焰先生，此建築發生細微顫抖。經過檢測，有80％的概率會在一分鐘內倒塌，有95％的概率會在三分鐘內倒塌，有99％的概率會在十分鐘內倒塌。處理辦法有報警，驅散人群于一百米之外等。但華夏建議您立刻逃跑，因為您的死亡概率是50％。”

華夏沒有動，快速地訴說着檢測到的東西，分析并得出辦法。

除全息影像之外，華夏還自帶熱成像、聲波探測器。他的身體是特殊鉻合金，耐磨、減振、抗壓。

顧白焰光計算這種合金的公式，就足足弄了三個月，那三個月他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大腦中計算，才得到公式。而且後續制造機器也花了他大半年，才勉強得到這一身金黑色合金。

還有人工智能的程序，顧白焰也寫了半年，可以說，從設計到成品，華夏身上每一樣東西都傾注了顧白焰的心血。

當然，一百萬肯定不夠，顧白焰總共花了五百萬，還是在能省則省的程度上。為了掙錢，顧白焰還賣了兩個軟件。

他可心疼了。

可是顧白焰沒想到，在華夏馬上就要完成的時候，竟然出現了這種意外。饒是他腦子轉得夠快，也不由得呆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即将要發生什麽。

他的第一反應是救人，第二反應是他的黴運增加了。

這些年他身上的黴運似乎随着自己的能力增長在不斷增加，現在他出門都要帶傘了，還是他特制的傘。只要在樓下或者橋下牆角，他一定要打傘，因為很有可能會從上方飛下一些不明物品。

走路也會，如果顧白焰覺得可能會摔倒或者滑倒的地方，那麽只要他去，必定會摔倒。

明明其他人根本不會，後來這種黴運漸漸加重，終于影響到顧白焰。因為顧白焰的機器會因為它壞，這加大了顧白焰的工作難度，很令顧白焰讨厭。

不過這三年也讓顧白焰清楚地知道，黴運會伴随他終身。

俞塵和他的黴運，自始至終就是兩種。

對于他，這是天道的懲罰，天道容不下他這位異界來客。

天道無情，不會因為任何人網開一面，這一切恐怕會維持到他離開這個世界。

不過即使知道，他還是不滿，因為這種黴運已經影響到別人了。

但之前不是一直只針對他自己嗎？

或者是因為自己倒黴，所以才會在建築要倒的時候進入建築？

想到這裏，顧白焰總算有了一絲安慰，如果是這樣自己還能出力。

思考這些只花了顧白焰兩秒，回過神來他立刻向前伸手。

數據傳輸還需要半個小時，拔掉會肯定會有損失，但顧白焰沒有猶豫直接拔下U盤，自己抱着電腦往睡覺的房間沖。

“先救人。華夏，計算大樓傾斜角度，尋找救人的最佳路線，掃描樓內所有人，并且用全息投影标記出來。”

一邊說一邊跑，至于怎麽操作，顧白焰腦中開始瘋狂思考，可惜留給他的時間太少了。

報警确實是一個好辦法，但該如何讓警察相信，這棟樓馬上就要塌了。而且就算報警，這點時間根本不夠！當務之急就是指揮華夏救人。

想到可能會面臨的境遇，顧白焰都不由得膽寒。他對于人命的敬畏已經深入骨髓，刻在靈魂之上。

顧白焰沒有選擇沖下樓，因為80%的概率告訴他，躲到樓下也跑不出倒塌範圍，而且以他的倒黴程度，更可能直接會被飛石或者石板壓住。

而自己睡覺的房間裏有一個用多餘合金焊的架子，他準備用來堆機器零件，護住他沒有問題，他現在需要擔憂的是如何救人。

剛躲進骨架下，華夏就已經開始行動了。

顧白焰為了節省時間和房租，租的是一個老式居民樓，只有六層。因為周邊是柳城一中，陪讀的家庭很多，所以房子裏幾乎住滿了人。

所以在顧白焰的電腦界面上，密密麻麻一大片紅點。

“四十八個人……”

顧白焰看着上面顯示的數據，眼睛瞬間泛紅，這個數字太驚人了。

但還沒等顧白焰反應過來，大樓開始急速移動起來。

是的，是移動而不是微微顫抖，整棟大樓如同一塊豆腐，在外力的作用下開始粉碎倒塌。

瞬間驚叫聲四起，煙塵四散，巨大的聲響瞬間充斥在所有人的耳膜中。

老人、小孩、男人女人做出自己最真實的反應，在房間裏穿梭，企圖在災難中逃出生天。

“救援最近受傷會最嚴重的人！”顧白焰幾乎是嘶吼着說出那句話。

華夏沒有回話，在搖搖欲墜的大樓中穿梭，計算最佳的時間，優先選擇可能會被重傷或者致命傷的人。

煙塵阻擋不了華夏的視線，它是依靠熱成像尋找人的。

突然，它前方出現一個小女孩和女人，女人已經抱着孩子跑到了門口。可是後方巨大的樓板正朝着她們狠狠砸下來，一旦砸到，兩人必定會死亡！

華夏腳下的推進器點燃，直接橫沖進入區域，雙手環抱抓住兩人，背部對準樓板。

”砰”

巨大的撞擊聲傳來，華夏電子眼一閃，硬生生抗下這個撞擊。巨大的慣性之下，即使華夏被設計得幾乎完美無缺，也被迫往前邁動兩步才換下來。

它已經沒時間帶着兩人躲避，所以只能承擔下來這個撞擊，好在合金性能極好，減振優秀，華夏根本沒有事。直接把兩人抱到分析到不會被掩埋的角落，然後快速推進離開。

女人聽着聲音巨大的聲響，整個人都呆楞在原地，她以為自己肯定會死，已經閉上眼睛祈禱，等待強烈的痛覺傳來。可是等了兩秒，卻發現根本不痛，女人睜眼環顧身上，還是感覺不到任何痛感。

那種打擊，怎麽可能毫發無傷！

她驚慌地低頭看着女兒，卻發現她也毫發無傷。

這時，腳步聲傳來，女人下意識看過去，只看到一個背影。

“待在那裏，過會兒有人會來救你！”華夏用空靈的聲音囑咐道。

女人抱着女兒連連點頭，看着離去的黑色背影，女人眼中露出激動的淚水。

女孩躲在媽媽懷裏，她剛才和機器人面對面，所以她清楚地看到了那個背影是機器人。

指着倒塌樓層縫隙中背影道：“媽媽，外星人！”

女人覺得這個三角區域很安全，沒有企圖再動的意思，聞言糾正女兒道：“哪有外星人，肯定是夏國人，外星人不會救我們。”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怎麽抵抗住樓板的威力的，但女人知道，外星人才不會當夏國人的救星，所以是夏國人。

這麽強大的能力，她要為對方保密。她瑟縮着抱着女兒躲着，小聲告訴女兒不能把今天的事情往外說。

顧白焰和華夏根本沒想到這點，救援母女倆後，顧白眼立刻讓華夏去找其他人。

接下來的時間，華夏穿梭在各處進行救援。

倒塌發生在瞬間，但好在倒塌過程不算很快，這給了顧白焰機會，讓他驅使着華夏到處救人。

顧白焰住在二樓，一樓因為過于潮濕沒人幾個人住，加上離地面近，發生危險的時候逃離了這裏。這給兩人節省了許多時間，華夏從二樓開始，逐層向上救援。

為了方便安置人，顧白焰還指揮華夏計算倒塌會留出的空隙，只要救人出來就往裏面放。

不過倒塌再慢，也只是那一兩分鐘的事。到最後不可避免地會有人會被埋入廢墟中！顧白焰也是人，他不是救世主。

就在救援四個人後，廢墟轟然倒塌，巨大的樓體如同泡沫一樣躺倒向地面，然後碎成碎片。

巨大的灰塵霧氣噴湧而出，籠罩在這個區域。

透過華夏的電子眼看着面前這一幕，顧白焰閉上眼不忍再看，即使他也身在其中，被埋入這片廢墟。

看着那些被埋在廢墟中的紅點，離地面不遠，被灰塵染了一身的顧白焰咬牙，感覺到深深的無力感。

他捏緊拳頭，嘴唇微微發抖。

“白焰先生……”華夏停在原地，不是它不肯繼續救人，而是救人造成的影響恐怕會非常大。

而且，華夏幾乎會在這場救援中被消耗弄殘，它比任何人都清楚顧白焰傾注在他身上多少心血。

顧白焰僵着臉，“救！不惜一切代價！別忘記我造你的初衷。”

快四年的時間，讓他已經和這個時代融合到了一起，他不容許有任何生命在他面前流逝。

華夏電子眼微微閃動，“榮幸之至，為您服務，為夏國服務。”

這是顧白焰的設定，它會以機械生命為終點為夏國服務。

“感謝你的服務，華夏。”

顧白焰誠摯地看着對方說道。

華夏颔首，利用推進器飄在空中，電子眼飛快掃描整片區域，然後标記出被困者的位置和周圍的環境。掃描完畢後，它朝後伸手抽出背後的抓爪，裝備到手上。

“左前方區域，地下三米有人，對方即将因為缺氧窒息，優先解除對方的供氧困難。”

顧白焰借助華夏的眼睛精準定位，指揮它展開精準救援。

作為一個以救援為主要義務的機器人，它的抓爪極為靈活管用，就算是四五噸重的水泥板，它也能抓起來，扔到無人的地方。

果然，在精确的指揮下，對方通過縫隙成功獲得了氧氣。

華夏用抓爪，顧白焰用電腦模拟救援方向，計算會不會造成二次倒塌傷害到人。

一人一機器人配合默契，開始救援。

顧白焰只覺得短短三分鐘，就如同過了一年這麽長，度秒如年也毫不誇張。他細致地看着屏幕，幾乎眼睛都不敢眨。

而在外面，華夏兢兢業業配合着顧白焰，執行顧白焰的命令。

巨大的石板被不斷挑起，落在無人處。

不一會兒，他們便配合着讓三個人解除危險。

建築倒塌形成巨大的灰塵圈，加上已經是傍晚，根本看不清裏面的場景。阻礙了別人的視線，也方便了顧白焰和華夏操作。

強烈的彩色閃光伴随着呼嘯聲傳來，才放試圖圍觀的人們散開一條路。

場外，建築倒塌的聲音吸引了周圍幾個公裏人的注意，有些甚至還想舉着手機往前面走。

消防車和警車的到來才讓這些人消停一點。

警察迅速開始拉起警戒線，驅散人群，讓圍觀人離去。

不過也只是徒勞，許多人都探着腦袋往裏面沖。

消防員已經穿戴好防護措施，車門打開的瞬間，飛快下車往廢墟中沖過。所有人神情緊繃，這樣建築倒塌，每次都會造成很多人傷亡。許多消防員在路上就已經在進行心理建設，內心無比期望廢墟中不會有太多人。

可是這只能是自我安慰，正值下班回家吃飯的時間點，樓內肯定有很多人。

甚至有不少人已經被壓死。

“各位，現場可能有四五十個人，請大家一定小心謹慎救援！”

耳機裏，沉重的男聲傳來。

所有人心裏一緊，四五十個人，太恐怖了，讓人瞬間頭皮發麻！

各組回複收到，可是心底卻仿佛壓了一塊大石頭。

大家默默期望幸存者足夠多，少點人失去生命。

就在這短短幾分鐘內，柳城市居民樓倒塌的消息就開始在網絡蔓延。

救援用的大燈還沒有到現場，消防員們只能用頭頂的探照燈往前探索，手中已經準備好的生命探測儀不斷閃動。

廢墟的另一邊，華夏正在搬動一個鋼架，鋼架下面的生命已經垂危，它必須要以最快的速度把鋼架移開。

華夏已經搬動了周圍壓在鋼架上的大石頭，原本鋼架要比石板好搬的，但鋼架太大了，足足有四米大，關鍵它還焊在石頭上，挪動能挪動完的石頭，它試圖立起兩次都挪不動。

除非他抓住鋼架，有人在旁邊用切割機切開鋼架救人。

看着下方眼睛光芒微弱看着自己的人，華夏簡單是思維都遲鈍起來，有種不知所措的茫然。

就在這時，一個個腳步聲走近。

華夏的電子眼看過去，目光又落在鋼架下面。

消防員們原本還有些驚慌，但看到華夏看向下方，他們也不由得看過去。

“救、命……”

顧白焰透過電子眼看過去，說道：“跟他們說救援方案，讓他們配合你。”

華夏立馬把目光轉到來的消防員身上。

“我是救援機器人，我拉住鋼架，你們切割開鋼架，下面那個人要死了。”華夏思維相對簡單，沒有絲毫寒暄，自我介紹後直接就提出需求。

錢軍看着這一幕，仿佛如夢初醒，快速指揮道：“拿工具！”

管它是誰，只要救人就是他們的人！

伴随着幾臺切割機的切割，很快鋼架就全部被割開，華夏朝他們說了句感謝，直接就跳入三米大坑。

然後廢墟中，一個腳步冒着藍光的機器人公主抱着一個男孩飛了出來。

剎那間，整個消防小隊的目光都集中在華夏身上。

因為實在是太帥了！

力與美的集合體，還會飛！

錢軍看着這一幕，情不自禁道：“你是外星人嗎？”

總不可能是他們國家的機器人吧！科技應該大概可能還沒發展到這個地步？

華夏抱着人走向他們，直接說道：“我叫華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