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一回家就被媽媽罵了，說她跟個野孩子似的

的時候最想的就是這碗面！”趙今吃得滿嘴通紅，大汗淋漓，不到三分鐘，碗裏的面少了一大半。

李玥忍不住說：“你慢着點，燙！”

“嗯嗯。”趙今一邊點頭一邊飛快地吸溜面條。

牛肉鹵得恰到好處，軟嫩又不失嚼勁，湯頭褐紅，飄着一層辣辣的油，店家自作的手工面煮得有嚼勁，不像有的面館，煮得軟趴趴的，湯水一吸，就糊成了一團，不知吃的是面條還是面團。

這家面館給的澆頭也大方，牛肉切成大塊，老板娘一勺就是七八塊牛肉，有時候她心情好或許還能再添上個兩三塊，這就把她的好心情傳給了客人，絕沒有食堂大媽那樣的抖抖病。

和趙今一樣，在松州的時候除了媽媽做的菜，最想的就是這碗面條。

雖然賣得比別家貴一些，但還是阻擋不了絡繹不絕的食客，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樣的，既然都要花錢，不如吃一碗最好的面。

松州也有面館，只是松州人似乎不愛吃面，或者不愛在早上吃面，街上的面館像盛上來的面條一樣，軟趴趴的，沒有精神，就連辣子都沒有應有的辣味，吃起來不暢快、不舒暢。

從面館出來，往東走二十分鐘就是今日茶展的舉辦地——九市會展中心，趙今拿着票左看右看，對李玥說：“你上哪兒弄的票？聽說今年的茶展弄得挺大的，一般人根本弄不到票。”

“是嘛。”她倒是不清楚這些，“一個朋友送的。”

“朋友！”聽到這倆字，趙今的八卦小雷達呼次呼次地轉了起來，“哪個朋友啊？男的女的？”

李玥斜睨她：“男的。”沒什麽好遮掩的。

“男的！”趙今看她的眼神充滿了暧昧，輕浮地挑了挑眉毛，“寶貝兒，你回來沒幾天就有男士給你送茶展票了？不錯嘛，紅鸾星動了，我還以為你老人家要接手滅絕師太的衣缽咧。”

李玥推開她的臉：“你才要去做尼姑！趙女士，你不要亂想，這是我同學送的。”

“原來還是同學愛。”趙今又湊到她面前，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以前上學的時候他追過你？喜歡你？是不是現在還對你念念不忘……”

李玥無語望天。

—— ——

九市有三寶，陶瓷、茶葉和美食。

從1996年開始，每年都會定期舉辦陶瓷、茶葉展和百合味大賽，逐步發展成了九市的名片，最鼎盛的時期，全國的陶瓷和茶葉都會到九市參展，就算不能一舉奪魁，在展會上露了臉也會帶來更多的關注度。

可随着時代的發展，陶瓷展已經逐漸被取消了，剩下的兩寶，只有百合味大賽能吸引更多的關注度，卡在中間的茶展變成了一件可有可無的事。

蕭老爺子在世時，每年都會牽頭定期舉辦茶展，不少茶葉商家看在蕭家和老爺子的面子也會參展，蕭老爺子去後，沒了領頭人，九市的茶展也就随之沉寂了。

沈書淮為了今年的茶展籌備了四年，幾經波折才說服了幾家大公司加入，兩萬多平的會展中心被423家展商占得滿滿當當，雖然不及當年千家展商的盛況，但是也确實是一個好的開端了。

徐飛穿過人山人海一路小跑到沈書淮身邊，說：“沈哥，蕭察來了。”

沈書淮理了理西裝：“走吧。”

蕭察是蕭老爺子的長子，下面還有一弟一妹，老二蕭駿十年前出車禍身亡，剩下的就是妹妹蕭雪，蕭岘是蕭察的兒子，蕭羽是蕭雪的兒子，但蕭察更看重蕭羽，對自己兒子反倒不那麽上心。

相比于往年蕭家人出場的氣派，現在的蕭家人倒是低調多了，只有蕭察和蕭羽。

“蕭先生大駕光臨，令茶展增輝不少。”沈書淮笑着迎了上去。

蕭察的腿腳不好，不到六十已經用上了拐杖，見沈書淮前來，笑得頗為和善：“書淮，你太客氣了，這次茶展你居功至偉，我這把老骨頭怎麽說都要來給你捧場的。”

瞧這話說的，沈書淮心道要是蕭岘有他老子一半的功力也不至于被蕭羽這麽個草包搶了風頭。

“蕭先生客氣了，我不敢居功，都是大家的功勞，咱們也別站在門口說話了，蕭先生，裏邊請。”沈書淮側身站到一旁，對徐飛使了個眼色，徐飛心領神會，立馬站到了蕭察身邊，為他們引路。

蕭羽暗地癟了癟嘴，什麽玩意兒，還裏邊請，真把自己當主人家了，土包子！

李玥和趙今憑票順利排隊入場，趙今卻有些失望，“原來這不是VIP票啊，沒有那種看見咱們手裏的票就立馬畢恭畢敬地說：‘原來是X總的客人，兩位請随我來。’這樣的劇情嗎？”

“……”李玥一臉黑線，“大姐，你少看點瑪麗蘇電視劇。”

趙今不以為意地笑笑，拉着李玥飛快地跑到一處展臺，展臺布置得古色古香，身穿旗袍，绾着秀發的年輕女人正在泡茶，纖纖玉手握着一把小巧的梨形紫砂壺，不疾不徐地倒着茶湯，姿勢很是優雅，很快鐵觀音的香氣四散開來，周圍有人贊嘆：“她還會沙場點兵。”

趙今很快又拉着李玥到了另一處展臺，放眼望去，各色的展臺有序地綿延開來，不知裏面還有多少家。李玥原本打算只是來看一看就回家的，現在倒是真的被茶展所吸引了。

走到會場中心，趙今停了下來，雙眼倏然睜大，聲音裏滿是驚嘆：“哦——，好帥。”

“你又看見誰了，好……”李玥的聲音戛然而止，不遠處的展臺上，沈書淮身着黑色西裝，頂上刺眼的燈光把他的輪廓勾勒得分外清晰。

趙今靠過去，小聲說：“那個最年輕的肯定不一般，你看看，話筒全往他那邊遞。我還沒見過有人穿西裝比他還好看的。”

李玥笑：“那是你見得少。”

趙今瞪她：“口胡！本小姐見多識廣。”

此時，有一個年輕記者正在發問，或許是新人，手裏還拿着小本子，看一眼問一句，沈書淮極有耐心地等着她，很禮貌地回答了問題，在嘈雜的環境裏，隐約能聽見他的聲音，帶着些沙啞。

趙今沉溺在花癡中不可自拔，李玥也不管她，在中心展臺四周的其他小展臺随意看了看，趙今突然跑過來，無奈地告訴李玥她家裏有事得先離開。

她走後，李玥再看了幾處展臺也離開了會場，剛走到公交車站，身後“嘟嘟”兩聲，沈書淮從車窗裏探出半個腦袋，說：“上車，我送你回去。”

李玥趕緊搖搖手，還沒來得及拒絕，他又說：“快點，這裏不許停車的。”

那，好吧。

“你來看茶展了？”沈書淮問她。

李玥系好安全帶，歪着頭問他：“你覺得我不會去？”

沈書淮笑，話鋒一轉，問：“你覺得怎麽樣？”

“不錯，你主辦的？”能站在中心展臺，還接受采訪的，一定只有政府官員和主辦人。

“不是。”沈書淮推了推眼鏡，“勉強算是牽頭搭線的。”

“那也很不錯了，九市很久沒有這麽熱鬧的茶展了。”辦一次展會有多麻煩，事情有多麽繁瑣，想也能想到。

随後，他跟她拉家常：“開店的事準備得怎麽樣了？”

“開始裝修了。”

“什麽時候開業記得通知我”他說，“不少同學都在九市工作，到時候我帶他們一起來給你捧場。”

“好啊，到時候一定通知你。”

“你手藝好，生意肯定紅火。那天吃了你做的鴨子，再吃別的鴨子都覺得不好吃了。”

李玥不好意思地笑：“你過獎了，人外有人，比我手藝好的廚師成千上萬。”

不知不覺已經到何安街口，他停車，認真地看着她說：“我覺得你做得最好。”

李玥的心髒猛地一跳，突然想到了早上吃的牛肉面，他的目光像面裏的辣子，都能讓她雙頰發燙。亂飛的目光忽然瞥見兩個身影，她指着前方，說：“那個……是不是嚴青？”

離街口不遠處，一個狀若瘋癫的女人和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扭打在一起，沈書淮和李玥急忙上前分開兩人，瘋癫的女人确實是嚴青，她龇牙咧嘴地看着那個男人，像是恨不得能咬碎他。

“你做什麽？”沈書淮皺起眉頭，厲聲問道。

西裝男被他吓住，不自覺地退了一步，咽了咽唾沫說：“我，我是房産中介的，我想問這套房賣不賣，我剛敲門她就沖出來了，抓着我就是一頓打，她瘋了吧，你們怎麽不把她看好點，傷着人怎麽辦，真是的。”說完，西裝男急急忙忙地跑了。

“說得……好像他還有理了。”李玥無奈地笑，被把住的嚴青已經安靜下來，不過看着她的眼神很是警惕，像是護崽兒的母貓。

“你先忙吧，我回家了。”李玥向沈書淮道別，一溜煙兒地跑回了家。

—— ——

飯館裝修工程進行得很順利，不到半個月就已經差不多完工了，再有一周就能開業了。這天趙今到李玥家來，開開心心地告訴李玥她找到新工作了，在一間瓷器公司做出納。

“我打聽過了，那天茶展我們看見的那個西裝帥哥叫沈書淮，他不止有茶場，還有瓷器廠。”

“我現在工作的公司就是他的，雖然規模不大，但是我覺得很有發展潛力。”

“我打聽到他的背景。”趙今勾着李玥的脖子，笑得神神秘秘的，“他是真 白手起家。”?

☆、Chapter 9.椒鹽排骨

? “沈書淮家原本是個開雜貨店的，後來他父親中了彩票，發了財，家境才好起來的。”趙今靠在廚房門框上，看着李玥洗排骨，她很期待接下來的椒鹽排骨，趙今咽了咽唾沫，繼續說：“不過他父母很早就離婚了，他跟了他爸，後來他爸再娶，後媽帶了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他爸好賭，沒幾年錢就給輸光了，還欠了一屁股債，沈書淮大學沒念完就辍學了，進了蕭家茶行，從銷售員做起，不過他長得好看，又機靈，很快就做了蕭老爺子的助理，然後就一步步地發展到今天啦。”

李玥仔細地洗着排骨，一言不發，她知道沈叔叔中了彩票又二婚，也知道沈書淮多了一弟一妹，但是她不知道沈叔叔會賭博欠債，沈書淮被迫辍學打工還債。

高中畢業後，除了幾個交好的同學，她很少和以前的同學來往，更是刻意忽視沈書淮的消息，原來，他的生活這麽一波三折。

“李玥，李玥。”趙今推了推她的肩膀。

李玥扭過頭呆呆地看着她，趙今關掉水龍頭，狐疑地說：“你在想什麽呢？！水都要漫出來了。”

她“呀”一聲，急忙把排骨提起來，半池的水嘩嘩地流出去。趙今靠在水池邊，又說：“我最喜歡的就是這種白手起家的男人，想想都覺得很帥，不是那些不知愁苦的富二代，不是一夜暴富的土大款，啊啊啊，我不行了，我已經愛上他了。”

“……很多富二代也是很努力的。”李玥默默地說。

趙今置若罔聞：“我打聽到跟在他身邊的只有一個男人，叫徐飛，是他繼父的兒子。你看，多仗義的人，繼父的兒子跟他有屁關系，他都肯提攜，好男人啊。不過，他寧願帶着母親的繼子，都不願意提攜後媽的兒子……”趙今自動腦補了一出《小白菜》的劇情。

李玥：“……”

“椒鹽排骨……不是先要油炸一遍嗎？”趙今從腦補中抽離出來，李玥已經做了大部分的準備工作，正踮着腳尖從櫃子裏取烤箱。

“椒鹽排骨，需要烤箱？”

“呼——，重死了。”李玥小心翼翼地放好烤箱，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對趙今說，“這麽熱的天吃油炸的你能吃幾個？用烤箱不會太油膩，味道是差不多的。”

趙今眨巴眨巴眼睛不說話，反正她信任李玥的手藝，等着吃就好了。

李玥把用蒜水、鹽巴和五香粉腌制上的排骨一塊塊地擺放整齊，然後再把事先炒香的花椒打成粉末，最後再回鍋，加上同樣比例的鹽、黑胡椒、白胡椒和五香粉，一起炒香備用。

趙今深吸一口氣：“要是排骨能生吃，我現在就能蘸着幹粉把排骨吃完。”

李玥把烤箱預熱，在排骨上刷上蜂蜜，烤制十五分鐘後，翻面再刷一次蜂蜜。蜂蜜的香甜融入排骨本身的肉香，讓人不禁猜想，鹹甜搭配該有多鮮美，這排骨的肉該有多松軟可口。

烤好後，趙今迫不及待地夾起一塊蘸了椒鹽送入口中。

經過烤制，排骨表面呈現出誘人的玫紅色，上面一層漂亮的光澤，排骨的油膩已經被去除了七八分，肉質外緊內軟，鹹甜适中，搭配着炒香的椒鹽蘸料，滋味十足。趙今一連吃了三塊，沒有絲毫油膩的感覺，只想一塊接着一塊地繼續吃下去。

趙今翹着油乎乎的手，用手腕拍着李玥的肩膀，說：“哪個能娶了你，那簡直是上輩子積德，拯救了全宇宙。”

李玥慢條斯理地喝着酸蘿蔔老鴨湯，她最喜歡的一道湯，這鴨子還是李媽媽特意去鄉下買的，她放下鴨子又匆匆忙忙地跟十三姨走了，說是報了一個老年旅行團，要出去玩三天，在開店前回來。

老年旅行團…… 還沒見過一個不到五十的自稱老年。

“小玥，我強烈建議你報名參加百合味。”

李玥正喝着湯，聽到趙今這話，很自然地被燙了舌頭，猛地灌了一大口涼白開。

“百合味？我？”李玥吐吐舌頭，“no，我的水平不夠。”

趙今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嘴裏還塞着一塊排骨：“夠！怎麽不夠！你不要太謙虛，我覺得你做得最好吃。”

腦子裏突然響起另外一個聲音：“我覺得你做得最好。”

李玥搖了搖腦袋，斷然拒絕：“我不會去的。”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做菜，周圍還有攝像機，她一定會慫到爆，呆在小小的廚房才安全。

“不去也好。”趙今夾起最後一塊排骨，自己面前的一堆骨頭，而李玥面前只躺着三四塊骨頭，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把排骨放在李玥的碗裏，“你吃，你吃。”

“其實不去也好。”趙今又說了一遍，“我看了今年的複賽第一輪，全是什麽大酒樓，創意餐廳，西餐廳，做的也就那樣，花架子擺得比誰都好，感覺還沒初賽那些蒼蠅館子做得好。”

李玥了然地點頭說：“各有各的特色吧。一道好菜就是要色香味俱全，缺一不可的。”

“要我說哪兒還用得着什麽初賽、複賽，直接決賽就好，誰都知道得意樓和富麗宮是百合味的贊助商，冠軍也就從這兩家出，今年你家贏，明年我家贏，今年的話——”趙今掰着指頭數，“今年該得意樓了。看吧，提早一年知道明年的冠軍歸屬。”

這也是李玥不想去參加的原因之一，百合味的初衷是融聚更多美味，現在在利益的驅使下變了味，成了追名逐利的場所，她不想涉足其中，成為衆多墊腳石中的一塊。

清高也好，膽小也好，這都是她賦予自己的權利。

—— ——

為期四天的茶展辦得很成功，不少展商已經提起預約了明年的展位，想必這次的展會給他們帶來了實惠。

沈書淮結束采訪從會議室出來，徐飛等在門外，悄聲說：“沈哥，唐寧微來了，說要見你。”

沈書淮皺了皺眉頭，冷淡地說：“她來做什麽？”

徐飛搖頭：“不知道，怎麽問都不說，只說要見你。我安排她進了會客室。”

沈書淮點頭，讓徐飛送記者們離開，見他們都走了，沈書淮才去了會客室。

“阿淮，恭喜你，我聽說茶展辦得很成功。”唐寧微穿着一條白色雪紡裙，曼妙的身材若隐若現。

沈書淮掩上門，站在門口，肅然地看着她，說：“你有事找我，請說吧。”

“何必用‘請’字嘛，多見外。”唐寧微嬌嗔，往前走了一步，沈書淮立馬皺起眉頭，臉上的表情十分不悅。

他生氣了。

唐寧微知道，她沒再往前走，沖着他甜甜地笑：“好了，不跟你鬧了。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訴你，蕭察要買茶園子了。”

“所以呢？”意料之中，蕭察本就不是一個輕易認輸的人。

唐寧微笑得媚人：“他買的那塊茶園就在嘉木茶園的下面，這件事情夠重要嗎？”

要和嘉木打擂臺？

沈書淮問：“你怎麽知道？”

“山人自有妙計。”唐寧微得意地說，“我提供了這麽重要的消息給你，阿淮，你……”她往前走了幾步，幾乎要靠在了沈書淮身上，染着紅指甲的手指點在他心髒的位置，“你要怎麽報答我？”

沈書淮垂下眼皮看了一眼胸膛上的手指，譏笑道：“你猜我把你跟我說的話告訴蕭察，他會怎麽謝我？”

“你不會的。”唐寧微聲音驟然變冷。

“為什麽不會？就因為他是競争對手？做生意怎麽能沒有競争，沒有蕭察也會有王察，李察，我會害怕嗎？”沈書淮側身站在一旁，拉開門，“唐小姐，請吧。”

不識好歹！

唐寧微氣得臉發白，牙齒打顫，勉強擠出笑臉兒，提上包，踩着高跟鞋趾高氣揚地走了。

送完記者，徐飛進門時被出門的唐寧微瞪了一眼，徐飛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見着沈書淮，他忍不住說：“這女的臉皮真特麽厚，當初走的時候一點兒不含糊，現在又貼回來，呸，不要臉。”

沈書淮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笑說：“離開或者留下都是她的選擇，我不關心，你也不用生

氣。”

—— ——

八月二十七日，宜開市、交易。

李家飯館的卷簾門再次被打開，裏面翻修一新，純白色的牆壁用的是矽藻泥，桌椅是淡駝色，原本擺放得橫七豎八的塑膠桌子已經被六張木桌所代替，椅子的設計各有不同，都是李玥拉上還沒上班的趙今一張張拖回來的。

牆壁兩側各開了兩扇窗戶，原本白日不開燈都顯黑的飯館一下子亮堂起來，陽光破窗打在木桌上，讓人看着就有好心情。

按照九市的傳統，新店開業要放鞭炮、擺糖片，近些年考慮到安全問題，在市區不允許放鞭炮，但擺糖片依舊是每家新店必做的。

冰糖和白糖各一半，下鍋熬煮，趁糖漿還沒完全冷卻之時，濕手取糖，然後飛快地放入加了冰塊的涼白開中冷卻定型。

薄薄的一小片糖，晶瑩剔透，放入口中，能聽見清脆的斷裂聲，很快就融化了。

甜滋滋的，像新店開業一樣令人開心。

可李玥這會兒卻愁上了，招聘啓事貼出去半個月，都沒找到一個稱心的廚師和夥計，現在只能暫時讓李媽媽來幫忙照料店面，她在後廚。

不過還好，她的店經營得是簡餐，周一到周六的菜品都是定好的。

對此，李媽媽有疑問：“簡餐？行不行啊？能吸引客人嗎？”

李玥很有信心：“沒問題，這片兒上班族多，午休時間短，哪兒有那麽多時間慢慢吃，我們選材用料新鮮，味道好，肯定能吸引客人的。”

現在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點選擇困難症，選擇多了倒是麻煩，不如把選擇控制在一定範圍內。

不管行不行要試過才知道，李媽媽把忐忑不安的心暫時摁住，等着看了實效再說。

沈書淮來的時候，店裏已經坐了三個客人，廚房安裝了半面玻璃，一眼能看見李玥專注的樣子，袅袅升起的白霧熏染得她的肌膚愈發白皙，幾縷黑發垂落下來，微屈的小拇指将頭發勾到耳後。

沈書淮的心髒停跳一拍，随後他低下頭笑自己，老大不小了居然像個毛頭小夥子。

手足無措。

李玥從廚房出來，見沈書淮獨自一人坐在靠近櫃臺的位子，略微詫異，情報女趙今跟她說，沈書淮忙得飛起，他還真來了。

沈書淮起身接過她手裏的餐盤，送到客人桌上，轉頭問：“就你一個人？”

“嗯。”李玥點頭，“我媽有些不舒服，我讓她回去了。”

“你沒招服務員嗎？”

說到這個李玥就頭疼，“沒找到合适的。”

沈書淮笑說：“你招夥計要求也這麽高？”

也？她還對什麽要求高了……

沈書淮又說：“你進去忙吧，我來做服務員。”

“啊？不……”李玥話沒說完，店門突然開了，走進一個穿着白T-shirt，黑長褲的男人，左手臂上有明顯的傷疤。

他說：“請問，是不是招廚師？”?

☆、Chapter 10.紅燒鳗魚

? 進門的男人長得很好看，和沈書淮的書卷氣不同，他身上有一股英挺的氣質，年約三十左右，身着最普通的黑白裝，不似之前的那些應聘者，他很平靜，看不出慌亂。

李玥不覺滿意地點頭：“是，現在在招廚師，請坐。”

男人走過來，李玥才明白為什麽會覺得他的站姿不太對勁。

原來他的右腿有問題，走路一瘸一拐的。

“你好，我叫馬珂，斜王旁，可以的可。”男人率先做了自我介紹。

“我叫李玥，是這裏的老板。”說話間又進來一個客人，沈書淮起身招呼客人，像是真把自己當服務員似的，馬珂看了一眼，轉頭又看着李玥，眼裏透着的意思是，你有這麽壕的服務員？

李玥笑笑，說：“他是我朋友，來幫忙的。”又說：“來我這兒應聘我只看一點，就是手藝，現在馬師傅進廚房準備一下，做一道菜，可以嗎？”

馬珂點頭，二話不說走進了廚房。

沈書淮把點單交給李玥，不放心地往廚房瞧了一眼，小聲說：“你小心一點。”

李玥揚眉：“小心什麽？”

“他手臂上有那麽長一條疤痕，腿又是瘸的，我怕他來路不明，你小心一點。”

“……”李玥張了張嘴唇，什麽都沒說，點頭示意知道了，随後進了廚房。

馬珂正在清洗什麽東西，李玥走過去一看，還沒開口，他先說道：“我看見有一條鳗魚，我準備做紅燒鳗魚。”

紅燒鳗魚啊。

李玥沒有親手做過，她只是在日式餐廳裏吃過，早上去市場提貨的時候，看見有賣的，就順手買了一條。

九市的菜場和超市裏，多數都是常見的河魚，像鳗魚這樣的，很少出現在市面上。李玥的手藝師承于李媽媽，李媽媽會做的她都會做，同樣，李媽媽不會的，她也不會，李媽媽只喜歡吃清蒸魚，所以李玥也只會做清蒸魚，辣子魚、紅燒魚、酸湯魚之類的，她一概不會做。

鳗魚就更別說了。

馬珂處理魚的手法很熟練，開膛破腹，利落極了，特別是他專注的神情，讓一旁的李玥不由得看呆了去。

好像他手裏的不是魚，而是價值連城的珍寶。

她突生一個念頭：馬珂，不簡單。

“李玥，你幹什麽，客人都等急了。”沈書淮左等右等，等不到上菜，直接跑進了廚房，見到的就是李玥全神貫注地看着馬珂剖魚的場面。

“哦哦哦，馬上！”李玥如夢初醒，急忙忙地擺好碗筷，盛飯，炒菜。

一旁的馬珂像是入定的老僧，絲毫不被外界影響。他處理好魚，切成段擺在一邊，然後用醬油、豆瓣和白酒一起調成醬汁，倒在切成段的魚肉上。

李玥看見他在做醬汁的時候，眉頭皺了一下，很嫌棄不滿的樣子。

調料有問題嗎？

她買的調料都是市面上能見到的最好的。

一般的鳗魚都是用烤炙的方法，然後再淋醬汁，李玥見馬珂先淋上了醬汁，再取了紅薯粉，難道……要油炸？大熱的天吃油炸不會太膩嗎？

大約等了十分鐘，馬珂總算是進行下一步了，開火，熱鍋，鐵鍋開始冒青煙，他倒了一小半鍋油，将腌制的鳗魚派了一層紅薯粉，然後順着鍋邊下鍋。

滋拉——

在高油溫的作用下，鳗魚被炸至金紅色，滿廚房都是鳗魚的味道，好聞極了。

這時，廚房的門又開了，沈書淮探頭問：“做的是什麽？外面的客人問能不能點一份。”

他問的是李玥，李玥看向馬珂，馬珂點頭，沒有說一句話，又繼續手上的工作。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吧。

得到了廚師的許可，李玥看了一眼，炸了四塊，可以賣出去三份，“限量，只有三份。”

馬珂切了一些生菜擺盤，調了一份椒鹽蘸料，又另作了一份檸檬汁。

做好了這些，他慢條斯理地洗幹淨手，對李玥說：“可以了。”

“可以了？”李玥不解，“不是紅燒鳗魚嗎？這是油炸吧。”

馬珂說：“是紅燒鳗，吃的時候就知道了。”

李玥将信将疑，留下一份，賣出去了三份，她先用筷子戳了戳，嗯，能聽見表皮酥脆的聲音，被她戳開的小洞忽然散發出一股濃郁的香氣。

她驚訝地看了馬珂一眼，馬珂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李玥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表皮酥脆，魚肉細致，鮮甜，很快一股濃郁的紅燒味填滿了口腔。

真的是紅燒的味道。

那份腌制的醬汁！

店裏有客人發出“嗯——”的享受音，李玥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對鳗魚的贊美。沈書淮坐在她對面，狐疑地皺眉看她，一臉的贊嘆和享受，真的有那麽好吃嗎？

比她自己的手藝還好？

“很好吃？”沈書淮問。

李玥認真地點頭，突然起身跑進廚房，又很快跑出來，拿着一把刀叉，切下一塊遞到沈書淮面前，“自己嘗吧。”

他一口吃下那一小塊鳗魚，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瞬間變得認真起來，看着馬珂的眼神也随之改變。

魚肉鮮嫩就不說了，明明是油炸的東西卻吃出了紅燒的味道，雖然還是能嘗出油炸過後的油膩，可是下一秒就被浸入魚肉的醬汁所覆蓋。

“很棒。”沈書淮沖馬珂點了點頭，後者依舊一臉平淡，好像那道紅燒鳗不是他做的一樣。

馬珂淡淡地說：“老板，請評點一下。”

評價，還評價什麽！就一個“好”字足以！

李玥“咳咳”兩聲，故作鎮定地說：“我覺得很不錯，魚肉細嫩，鮮甜，醬汁濃郁，尤其是油炸的火候控制得很好。馬師傅要是有意在我這家小店工作的話現在就可以上班，我把合同拿給你，你看一看薪酬待遇。”這樣的好手藝必須不能放過！

馬珂說：“先不着急，李老板對這道菜沒有別的意見了？”

李玥驚訝地“啊”一聲，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沈書淮站出來說：“馬師傅似乎還有其他的意見？我和小玥都覺得這道菜做得很不錯，足以見得馬師傅的手藝非凡。”

面對沈書淮的誇贊，馬珂淡然地說：“鳗魚是河鳗，養得有些肥了，如果等秋天的鳗魚會更好一些，做紅燒鳗，灰海鳗最好，肉質緊，有嚼勁，還有醬油，李老板買的醬油還算不錯，是黃豆醬油，但是用黑豆釀造的醬油做河鮮、海鮮一類的菜品會更好一些。”

馬珂說完，李玥卻還沒回過神來，他到底是來應聘廚師的，還是來幹別的。

店裏的客人齊刷刷地看向馬珂，還沒見過這樣的應聘者，實在是個怪人，嘴裏嚼着最後一點紅燒鳗，心裏給這位怪廚師打了個滿分，如果這家新飯館有這樣一位廚師，他們完全可以每天來。

不，還要帶着同事一起來！

馬珂勾起嘴角，終于露了笑臉：“李老板，可以把合同拿給我看一看嗎？”

……

半小時後，馬珂成為了李玥的員工，小飯館的大廚，而看到馬珂身份證的那一刻，李玥又驚了一次。

這個看起來像三十歲的人，居然是實打實的七零後，77年生人，今年已經三十八歲了。

開業第一天，就有不少食客上門，并且得到了一致的好評，李玥心裏說不出的滿意和開心，還有些自豪。決定開飯館之前，她一直擔心自己沒有能力經營一家飯館，也擔心自己不善于同客人打交道會有損生意，現在看來，一切都在可控範圍之內。

看見客人滿意和享受的樣子，她覺得很開心，客人說下次還會來，她很開心，最開心的還是招到了一個好廚師。

果然等待是有價值的。

下午三點半，在接到徐飛打來的第十三通催促電話後，沈書淮直接關了機。李玥倒了杯水給他，說：“你有事就先走吧，今天麻煩你了。”

沈書淮喝下半杯水，笑說：“不麻煩，正好我也沒事，就過來看看。”

沒事？

李玥笑笑不戳穿他，又給他續上一杯水，“我說真的，你有事就先走，你現在那麽忙，多一秒少一秒都是跟進賬有關的。”

沈書淮哈哈地笑：“你把我說得跟比爾蓋茨一樣，你真當我每一秒都在賺錢嗎。”

“那你就朝着比爾蓋茨發展嘛，争取每一秒都在進賬。”

沈書淮正要接着說，馬珂從廚房走出來，對李玥說：“我去市場看看，補些貨。”

“好，我給你錢。”李玥櫃臺後拿出一個粉藍色的零錢包遞給馬珂，“喏，這是買菜的錢。”

馬珂看着那個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