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回家就被媽媽罵了，說她跟個野孩子似的

女風十足的零錢包，嘴角抽了抽，接過來飛快地往褲兜裏一塞，轉身走了出去。

沈書淮不放心：“你就這麽把錢給他了？”

“不然咧？我跟着他一起去？誰看店啊？”

“不是。”沈書淮見她傻呼呼的樣子，有些急了，“我是說你也太信任他了。”你們剛認識好吧！

李玥笑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沈老板，你對你的員工也會這樣不信任嗎？”

“這是兩碼事，你不要扯開了。我不是說那點錢，而是擔心你過于信任他了，畢竟你們才剛認識。”

李玥想了想，問：“你覺得馬珂的手藝怎麽樣？”

“你別轉移話題。”沈書淮見她問得認真，按捺住心裏的焦急，“很不錯，如果他參加百合味，能不能奪冠不好說，至少能進半決賽。”

“所以啊，你也認為他的手藝好，剛剛你沒看見，他做菜的架勢非常職業，我想他肯定是從大酒樓出來的，其實你說得沒錯，他一定有問題，他選擇了在我這裏工作，只要認真地做事，我身為老板就滿意了。還是那句話，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沈書淮還是不放心，想再說下去，李玥卻拒絕再聽。離開的時候，馬珂提着菜回來，沈書淮回頭看着店門外的兩人，他們靠得很近，一人提了些菜，一前一後地走了進去。

這個畫面比太陽照在玻璃門上折射出的強光還要刺眼。?

☆、Chapter 11.炒鱿魚

? 李玥發現自己撿到了寶。

馬珂簡直是廚房小能手，從選料到烹饪無一不精，他漫不經心的一句提點都能讓李玥茅塞頓開。小飯館也因為他來了不少客人，李媽媽每天看着絡繹不絕的食客，笑得嘴都合不攏，更讓李媽媽高興的是沈書淮同李玥進展順利，至少在她看來是這樣。

沈書淮每天都要來小飯館吃飯，她瞧着李玥對他的态度也好了不少，這麽發展下去，說不定年底事兒就成了，想到這裏，李媽媽開心得哼起了歌。

而身為當事人之一的李玥卻一心撲在廚藝上，馬珂雖未明确收她為徒，但時常會給她指點，李玥眼裏馬珂就是掃地僧，真人不露相。

他願意指點，她就願意學。

“為什麽不用新鮮的鱿魚，要用幹鱿魚？”

馬珂提議在每日三菜一湯的定餐裏再多加一個特別選擇，顧客願意吃就現炒，這樣多了選擇和小特色，同時也不浪費食材。

今天做的是爆炒鱿魚。

馬珂選肉厚的幹鱿魚加水泡發，“泡鱿魚要掌握好時間，長了，鱿魚失了嚼勁，短了，又考驗客人的牙口，我加了米酒在裏面。”

李玥問：“不能用鮮鱿魚嗎？”

“做這道菜鮮鱿魚沒有那種味道。”

到底是什麽味道，馬珂讓李玥等會兒試菜就知道了。

除了鱿魚，他還準備了五花肉，又讓李玥驚訝的一點，他把五花肉的皮先切了下來，切成條備用，肉切成了長薄片，李玥夾起一塊，真是薄如蟬翼，半透明的肉片模模糊糊地能看見馬珂忙碌的樣子。

馬珂一刻不停地準備着其他配料，大蔥、辣椒、蝦米，如果有客人不喜歡吃大蔥，他還準備了芹菜，李玥站在一旁幾乎幫不上忙，不是她懶，而是馬珂實在太能幹了，就像個千手觀音，什麽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李玥更加确信他是從大酒樓出來的廚師。瞧這架勢，就是名廚的範兒。她越看他越覺得眼熟，就是不記得在哪兒遇見過了。

先下豬皮爆油，然後再加油，蔥姜蒜辣椒爆香，放入鱿魚和肉片，最後加入蝦米。

十分鐘之內，一份爆炒鱿魚做好，李玥已經被這道菜的香味勾得心癢癢，口中的唾沫咽了又咽。

“看清楚了嗎？”馬珂将鱿魚裝盤，往她面前一推。

“看清楚了。”

薄肉片經過高溫四角卷起，中間微凹，呈“燈盞狀”，入口極香，肉片軟糯，肥而不膩，就是因為切得薄，所以更好地吸收了所有調料和配料的味道，鱿魚嚼勁十足，将鹹鮮和淡淡的辣味融合在一起，仔細一品，還能吃到蝦米的味道。

李玥意猶未盡地放下筷子，鄭重其事地對馬珂說：“馬師傅，你收我做徒弟吧，我給你交學費。”

馬珂正在擦拭料理臺，聽到她的話，手上的功夫一刻不停，李玥見他不說話，不免失望，他是拒絕咯……

想想也是，他們非親非故，他憑什麽要教她廚藝，過會兒，她又想難道他的廚藝是傳男不傳女？這麽封建古板？

馬珂清理好料理臺，李玥還站在原地胡思亂想，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麽，看她皺眉的樣子似乎挺不開心的，店裏來了第一個客人，正大聲問有沒有人，馬珂開門出去招呼客人，臨走時，回頭對李玥說：“我剛剛問你學會了沒有，你說你學會了。”

咦？這話什麽意思？他不相信她學會了？

李玥咬着指甲仔細想了想，突然開心地蹦起來，馬珂的意思不就是讓她跟着學！對了，對了，肯定是這個意思！李玥這下心滿意足了，連蹦帶跳地走出廚房。

趙今抱着手臂，鼓着腮幫子佯裝不滿地說：“李老板，你是貴人事多，我剛剛來店裏連個招待的人都沒有。”

李玥嘻嘻地笑：“是是是，貴客臨門，我有失遠迎，見諒見諒。”她對馬珂揮了揮手，讓他先坐下休息一會兒。馬珂見客人是李玥的朋友，倒了杯水又進了廚房。

趙今對李玥眨眨眼睛，拉過她小聲問：“你招的廚子？好帥啊。我怎麽覺得他有點眼熟呢，好像在哪兒見過一樣。”

李玥忙說：“我也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別是你們倆上輩子就見過了吧。”她翹起蘭花指，調侃道，“這個哥哥你見過。”

“呸，胡說什麽！”李玥失笑，“你別讓馬師傅聽見。”

“他姓馬啊。”趙今嘻嘻地笑，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轉，忽然抓住她的手臂，“我想起來了，那次咱們路過百合味廣場的時候，大屏幕在放初賽，鏡頭突然停下來了，就是他。”

“啊？”李玥驚訝地睜大眼，“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我還說了那人好帥，說沖着這份顏值也要去吃一次的。”趙今激動地拍了李玥一掌，“沒想到啊，被你搶到手了。”

“……”說得她像個土匪。

随後，趙今發揮了色女本色，對馬珂發動了全方位的攻擊，馬珂非常老道，對趙今抛來的問題一概打太極，明明回答了卻一點信息也不透露。

趙今走的時候對李玥說：“馬師傅不簡單，可憐見兒的，你腦子不好使，小心被他騙了還幫他數錢。”

李玥：“……滾你的蛋。”

—— ——

覺得馬珂不簡單的不止趙今，還有沈書淮。他每天都去小飯館吃飯，親眼見證了李玥對馬珂從贊賞到仰慕，他害怕再發展下去，能接到李玥和馬珂的喜帖了。

下午，他特意提早下班，趕在下班高峰期驅車到了何安街，小飯館已經打烊了。

沈書淮捧着一束九十九朵玫瑰站在李玥家樓下，徐飛告訴他女人都喜歡花，越多越好，花越多花的錢也就越多，越能代表男人肯對這個女人下功夫，用心思。

沒有人不喜歡被重視。

他忐忑不安地在樓下徘徊，幾年商海歷練，他愈發沉穩淡定了，這會兒卻像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夥子一樣，一會兒擔心李玥不肯下來，一會兒擔心她又說出什麽話刺他的心。

但他最擔心李玥連刺心的機會都不給他。

還好，李玥很快就下了樓，穿着長衣長褲，很尋常的居家服，簡簡單單地紮了一個馬尾，一掃一掃的，不施粉黛的樣子真像一個大學生。

他只比李玥大一歲，看起來卻老了很多。

沈書淮突然想她會不會嫌棄他變老了。

“你開車了嗎？”李玥走到他面前，突然開口說道。

“開了。”沈書淮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知道她問這個做什麽。

“去你車上說吧。”她率先朝路口走去。沈書淮心裏沉重地一跳，像是貨車卸貨時把包裹往地下摔。

老舍先生說過，一個女子的臉紅勝過一大段長話。她不僅沒有臉紅，連開心的表情都沒有。

到了車上，門一關，外界的各種聲音都被隔絕開來，沈書淮懷裏抱着玫瑰花，卻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只能把主動權拱手交出去。

李玥深呼吸，舔了舔嘴唇：“你抱着花來，是什麽意思？”

“一個男人給一個女人送花，還能有什麽意思。”

李玥笑：“你想追求我？我沒自作多情吧。”

“沒有，我想追求你。”沈書淮把花遞給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李玥看了一眼，搖頭。

沈書淮笑着問：“你不喜歡玫瑰？”

“我喜歡，但是不能接受。”

笑容不變：“為什麽？”

她又嘆了口氣，語氣平淡地說：“這種事哪兒有什麽為什麽，我對你沒感覺。”

他不死心：“為什麽？”

“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會想方設法找到喜歡的理由，可不是這樣的，喜歡就是喜歡，沒有理由，沒有原因，就是喜歡上了，同理，不喜歡也是一樣的。我對你，沒有那種感覺。”

沈書淮閉了閉眼，擡手把花扔在了後座，花瓣散落一地，他的笑容斂去：“我哪裏不好，你告訴我。”

李玥扭頭看着他說：“現在你沒有什麽不好。”

現在？沈書淮嚼着這兩個字，覺出點味兒了，“那是以前的我？”

“你一定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嗎？都說了感情的事誰也說不準，沒有感覺就是沒有感覺，就這樣吧。”李玥開門下車，沈書淮一手拉住她，另一手拉上車門，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說，我聽。”

又是這個表情。又是勢在必得、窮追猛打的桀骜。

李玥抽回自己的手，扭頭看向車窗外，餘光瞥見後視鏡裏的女人一臉木然，她腦子裏想起的第一句話居然媽媽說的“說話要看着人家的眼睛”。

她轉過頭看着沈書淮，兩人的目光毫不避讓地撞在一起，“那好，趁着這個機會我們把話說清楚。”

“咱們倆認識有二十八年了吧，從四歲上幼兒園到十八歲高中畢業，我們做了十四年的同學，說實話，我對你沒有什麽同學情誼，你還記不記得高中的時候，我帶牙齒矯正器，你帶頭叫我金剛牙，沒幾天全年級都知道了。後來又出了一部《金剛》電影，你又叫我金剛，你說，哪個女孩子願意被叫大猩猩。”

“你、劉随和王韬，你們仨是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整我，我鬧點笑話，你們能傳到全校去，我就不明白了，我是臉上寫了‘請整我吧’四個大字，還是你們賤，逮着機會就要來一出。如果不是經濟條件不允許，我寧願降級都要轉學。”

“或許別人會想這是同學間的小打小鬧，別那麽計較，做個大度的人。我也想啊，我比誰都想忘記這些事，我比誰都想不在乎，可是就是不行，我真的努力過了，越想忘記越記得牢。”

“跟你做同學那麽多年，其實我挺受傷的，一開始我還回家哭，後來連哭都沒了，我已經麻木了，哪天你沒有捉弄我，嘲笑我，我甚至都有些不習慣，你看，我也犯賤。”

“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打過一架，就在學校操場，那次我們倆都記過了，回家還被我媽打一頓，但是我心裏痛快，能打得你龇牙咧嘴，記過挨打我都不在乎。我這人報複心挺強的，真的，沒騙你，我們倆要真在一起了，我指不定哪天發瘋就拿刀把你做了。看過《消失的愛人》嗎？裏面那女主角殺巴尼叔叔的場景還記得嗎？”

“沈書淮，你跟我一樣，都是不需要愛情和婚姻的人。我們都有自己的事業，忙着生活，哪兒有那麽多時間去談情說愛，你侬我侬，我們也過了那個為了愛情要死要活的年紀了。大部分的感情都給了自己，還能留給對方什麽？”

“你公司離得遠，你每天趕來何安街就為了吃一頓飯，我是很感動的，還有點驕傲，有個各方面都不錯的男人肯這樣對我，我又不是塊石頭，能沒點感覺嗎？可是感動不是感情，我希望你能明白。”

“這間小飯館雖然不是我的初衷，但是既然做了，我就要做好，我現在沒別的想法，好好地跟馬師傅學做菜，所以結婚戀愛什麽的我一概不考慮。”

沈書淮沉着臉沒說話，像是呼吸都隐藏起來了。

車裏一陣靜默，死一般的沉默。

九月的九市依舊炎熱，但現在沈書淮卻感覺冬天已經來臨了。

過了許久，他咧開嘴笑，聲音暗啞：“我承認，我以前挺渾的，實打實的混蛋，我……沒別的好說的。對不起，真心向你道歉。”

“對不起，打攪你了。”

……

年少的事漚在她的心底，，伴随着她升學工作，像腐爛的屍體一樣，淌着污水，發出惡臭。

她勸過自己放開，或許是天性使然，又或許是情商為負，那些該忘掉的，忘不掉的，時不時會蹦出來刺她一下，疼得龇牙咧嘴，刺得久了也就麻木了，但沈書淮的出現，又把她的痛覺勾了出來。

生活不是電視劇，沒有桐谷修二和草野彰來對她進行野豬大改造，她慢慢地明白了，把希望和安全感寄托在別人身上，那是最不安全、最沒希望的事。

她不想被打倒。?

☆、Chapter 12.貼秋膘

? “沈哥，沈叔又帶人來了。”

過了許久，沈書淮的眼睛從電腦屏幕上挪開，看着滿臉無奈的徐飛，“他又帶誰來了？”徐飛說：“不認識，兩個女人，一老一少。”

沈書淮“嗯”一聲表示知道了。然後呢？徐飛眼巴巴地等着他的指示。他點了幾下鼠标，随後站起來，穿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跟我去看看。”

徐飛跟在他後頭，心裏狐疑道：以往沈叔帶人來茶場沈哥都要生氣的，今天怎麽這麽淡定，現在可是采茶期，不允許外人進來的。

沈書淮走出辦公區，擡頭便是一片綠，不少工人正忙着采茶，他一眼就看到了走在最後的李玥，和她一搖一甩的馬尾辮。

自那天後，他已經有小半月沒有見過她了。

“唉，沈哥，你不去了？”徐飛見沈書淮在大門口站了一會兒轉身就往回走，急忙喊住他。

沈書淮點頭，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對徐飛說：“那是我……我爸的老朋友，你準備一些黃金桂和鳳凰水仙送給她們，要最好的，包裝仔細點。”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頂上的白燈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徐飛突生一種蕭索的感覺，他打了個激靈，拍拍臉，将這種念頭趕出去腦子，暗罵道：“呸，還輪得到你來可憐？！”沈哥什麽都有，一表人才，妥妥的高富帥。

沈長龍帶着李家母女參觀茶場，走到一半，他非常自豪地揮手說：“這些，還有那邊那些都是書淮的，我當時就跟他說了，不要想一口吃成個大胖子，一步步地來，他跟我說他現在有這個財力，一鼓作氣最好。”他皺眉笑着搖搖手，“我老了，管不住那小子了，只好讓他自己折騰，我跟他說，要是賠本兒了別來找我，我是有言在先的，沒想到，他還是挺争氣。”

李媽媽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滿眼豔羨地看着這片偌大的茶園，綠意順着山體蔓延，像是看不到盡頭，“我是真羨慕你，兒子這麽能幹，鈔票大把地賺，你是老來享福了。”

沈長龍本就長得瘦，這幾年又沉迷于煙酒，越發瘦了，生氣或興奮的時候眼珠子鼓得老大，像是要從眼眶裏掉出來，他哈哈地笑，臉上滿是驕傲，嘴裏卻說着：“享什麽福啊，賺那麽多錢有什麽用，老大不小了，連個媳婦都找不到，我跟他說了，要是今年沒找到女朋友，過年就別回家，給我呆外頭去，省得我生氣。”

李媽媽笑：“你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就不信到時候你真不讓他進門。”

沈長龍當然是說笑的，他這些年就怕沈書淮不認他這個爹，所以時不時地要帶些朋友來茶場或者瓷器廠，将沈書淮的爸爸這個名頭宣揚出去。

知道要來嘉木茶園，李玥是拒絕的。自從上次後，他再也沒來過小飯館，就連馬珂都問她那個朋友怎麽不來了，更別說原本就很關注這件事的李媽媽了。

她敏銳地察覺到了李玥和沈書淮在鬧別扭，可無論她怎麽旁敲側擊，李玥都跟她打哈哈，要麽說不知道，要麽就喊累，看着女兒滿身疲憊和眼下的青黑，她也心疼，不敢逼問太過。

恰好沈長龍打電話邀請她來參觀茶場，李媽媽逮住這個好機會，不管李玥怎麽推脫，死拉活拽地把她拖了過來。

“你看我們兩個東拉西扯的，小玥肯定不耐煩了，你去找書淮吧，他就在那邊的辦公室。”沈長龍笑眯眯地往前一指，李玥看見茶場下面有一棟獨立的二層小樓。

李玥笑：“不用了，我在這裏陪你們。”

李媽媽和沈長龍相視一眼，确認了嚴峻的形勢，她推了推李玥，笑說：“我們随處看看，你跟着我們做什麽，行了，去吧去吧，去找小沈聊聊天，你們年輕人跟我們這些老古董沒話說的。”

李玥：“……”那你叫我來陪你做什麽……

抵不住李媽媽和沈長龍的二重唱，李玥最終妥協。

每走一步，心裏就忐忑一下，話都說到那個份兒上了，見面還真是有些難為情。她走到門口往後一瞧，兩位“紅娘”還站在那裏看着她對她招手讓她快進去。

無語望天。

她有個不算本事的本事，無論她的內心多糾結，她表面上都會表現得很平靜，前臺吳小姐問她找誰的時候，她很淡定地說：“我找衛生間。”

吳小姐囧了，“在那邊。”

本來只是一個借口，這下不去倒不行了。衛生間裏，一個女人正對着鏡子化妝，妝濃得看不清她原本的樣子，那女人一直拿眼睛瞧她，李玥沒在意，她再出來的時候，女人已經走了。

李玥趴在門口往外看了一眼，謝天謝地，二老終于走了，這下可以放心出去了。李玥剛跨出去一步，身後的吳小姐叫住她：“請等等，這位小姐，請問你來這裏做什麽？”

李玥眨巴眨巴眼睛，尴尬地笑笑：“我來參觀茶場的。”

吳小姐警惕地看着她：“參觀？您是記者嗎？有記者證嗎？”

“我不是記者。”

這個女人鬼鬼祟祟的，一定有問題！一身正氣的吳小姐扣住李玥的手：“這位小姐，請……”她看向大門外，揚聲說道：“徐助理，這裏有情況。”

說得她好像是個恐怖分子一樣。

李玥囧了，一個年輕小夥子走了進來，皺着眉上下打量她，自言自語道：“有點眼熟……”随後他對吳小姐說：“沒事，你去工作吧。”

吳小姐松了手，回到工作崗位，依舊不放心，死死地盯着李玥。

這位吳小姐不知道是吃什麽長大的，力氣好大，李玥的手腕立現三個紅手指印，徐助理一直盯着她看，李玥摸了摸臉，她今天沒化妝，應該不會出現妝花了的情況。

“請問，你是跟沈叔一起來的嗎？”

“沈叔？噢，是，我是跟沈叔叔一起來的。”徐助理……徐飛，他就是沈書淮身邊那個助理吧，他繼父的兒子。

徐飛咧着嘴笑起來，像個大男孩：“我叫徐飛，是沈哥的助手，對了，請等一下，沈哥有東西給你們。”

“啊？不用……”李玥連忙搖搖手，“了”字還沒落音，徐飛已經竄了進去，屬兔的吧。

徐飛提上早已準備好的茶葉，風風火火地跑出去，經過沈書淮辦公室的時候，被他叫住：“急急忙忙的去哪兒？”沈書淮走過去看了一眼徐飛手上大紅色的袋子，“這是給誰的？”

徐飛驚訝地“啊”了一聲：“沈哥，你，交代我準備給，給沈叔帶來的客人的。她現在就在外面。”

“外面？”沈書淮一聽便知是李玥。

“阿淮，怎麽了？”唐寧微走到他身邊，正擡手要把住他的肩膀，沈書淮側身一躲，整個人站了出去，唐寧微也不尴尬，只是笑，笑得徐飛臉紅。

這女人……太妖氣了。

“唐小姐如果沒事的話，請回吧。”沈書淮面無表情地說，提上徐飛手裏的東西轉身就在走。

唐寧微和徐飛快步跟上去。

在吳小姐疑惑的目光下，李玥覺得自己都快被她看出一個洞了，真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就在她想要離開的時候，沈書淮出現了。

“我剛剛有點事，沒能招待阿姨，這點茶葉是我的一片心意。”沈書淮将袋子遞給她，李玥抿着唇點頭道謝，接過袋子的時候，無意碰到了他的手指，好涼！

“阿淮，這位小姐是？”唐寧微走到他身邊，撩了一下燙卷的頭發，笑得風情萬種，“你不介紹一下嗎？”

沈書淮看了她一眼，唐寧微吓得一抖，笑容變得非常僵硬，不自覺地往旁挪了挪，挪出了些距離。

“謝謝你的茶葉。”李玥笑，“我先走了，再見。”

“慢走。”沈書淮說完回了辦公室。

旁觀了這件事情的吳小姐表示：他們好像有問題，又好像沒有問題，好複雜啊！

—— ——

第二天，李玥照舊買菜開店，寫出今日的菜單，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扭頭看見馬珂興沖沖地跑進店裏，手上還提着什麽東西。

沒等她問，馬珂主動告訴她：“你看，這幾塊肉太棒了。”

他手裏提着三塊豬肉和一塊牛肉，笑得滿臉燦爛。

馬珂難得情緒外露，指着豬肉興奮地說：“這塊豬肉的肥瘦肉比例很均勻，比一般的五花肉還要好一些，你再聞聞，沒有豬肉的腥味，來，你來摸一下，豬肉的彈性很好，比一般的飼養場的豬都好。”

李玥按照他說的，聞了又摸，确實像他說的那樣，豬肉很有彈性，不像別的豬肉一摸滿手油。

馬珂又說：“這塊牛肉，你看上面的紋理，色澤，多漂亮。今天運氣太好了，買到這麽好的肉。”

馬珂異常的興奮也感染到了李玥，她不由得跟他一起笑。馬珂來了這麽久，能看見他笑的次數屈指可數，就連客人對他的菜品大加贊賞他都淡淡的，好像那道菜與他無關。

這樣一個處之淡然的人居然會為了買到了好肉而開心得像個得到了糖的小孩子，真是個癡人。

進廚房前，馬珂對李玥說：“這四塊肉拿來炒就太浪費了，做烤肉吧，正好貼秋膘。”

“好啊，你是大廚，你決定。”

入秋，九市一直保持着貼秋膘的傳統。以前日子窮，平日裏油水不足，等到秋風來時，初透嫩涼，吹散了夏日的炎熱，胃口也從三伏天裏解脫出來，正是補充油水的好日子。

九市貼秋膘是不講究的，家常小菜也好，鮑參翅肚也罷，都叫貼秋膘，到這個時候，喝酒都要說一句：“來來來，貼秋膘嘛，一口幹了。”

馬珂将肉切成薄片，拿出鐵板預熱，只要客人點到烤肉，立馬就能做。

鐵板上刷了一層薄薄的油，肉片剛一放上去，立馬發出令人欲生欲死的滋拉聲，坐在外面的食客翹首以盼，不禁想象接下來會吃到什麽美味。

烤肉配着李媽媽做的醬黃瓜，一鹹一酸，另有一種風味，馬珂調了醬汁和椒鹽兩種調料，一片肉入口只覺得全身都是肉香。

馬珂拉了李玥的衣袖：“我給你留了一點。”

李玥沖他笑，迫不及待地閃進廚房。牛肉烤得有七分熟，不會太柴也不會太膩，沾着醬汁，好吃得能把舌頭吞掉，再來一口前些日子泡的梅子酒，身體裏每個細胞都愉悅地跳起了舞。

—— ——

為了打聽兒子和李玥的進展，沈長龍把沈書淮叫回家，繼母佟玉秋知道他要回來，特意準備了一桌好菜，想着這次一定讓沈書淮答應給兒子謀份工作，沒道理他帶着他繼父的兒子發財，不給她兒子一條好路走，都是一家人嘛。

“書淮，你跟小玥，怎麽樣了？”沈長龍面對沈書淮總是有些氣短，拿不出做父親的威嚴。

沈書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說：“你要說什麽就說，我還有事。”

佟玉秋踢了沈長龍一腳，暗示他趕緊說何舟的事，沈長龍“啧”一聲，踢了回去，讓她不要着急，他嘿嘿地笑：“我就是問你這件事，我們家和你李阿姨是老交情了，我是看着小玥長大的，知根知底，小玥模樣好，性情又好，多好的姑娘，你可得好好把握，過了這個村兒就沒這個店兒了。”

隔了許久，沈書淮才開口：“還有其他事嗎？”看着他冷淡的樣子，沈長龍再多的話都卡在了嗓子眼。

一旁的佟玉秋急得直發抖，又聽沈書淮說：“沒事我就先走了。”她急忙站起來，說：“有事，有事。”

“砰”，沈書淮已經出了門。

佟玉秋恨恨地剜了沈長龍一眼，沒好氣地說：“你看看你這個兒子像什麽樣子，兒子不像兒子，老子不像老子！我還一大早去買菜做飯。”她拍得飯桌砰砰地響，“他是你兒子，他的錢不是你的錢嗎？你看看我們住的房子，老朽朽的，讓他出錢給我們買套房怎麽了！這是孝道！”

沈長龍低頭喝湯不說話，佟玉秋奪過他的碗，重重地砸在桌上，鼓着眼睛說：“喝喝喝，就知道吃，就知道喝，喝了去死啊！沈長龍，你是他爹，你好歹拿出點當爹的樣子，哪次不是你熱臉貼冷屁股，他有做兒子的樣子嗎？”

“行了，吃飯吧！”沈長龍忍無可忍地吼道，卻招來了佟玉秋的歇斯底裏：“你還敢吼我！你也就這點本事了，你有本事吼你兒子去啊！當爹的在兒子面前像個孫子，我都替你羞。他沈書淮是你養大的，現在發財了，他給你一分錢了嗎？他給你買車買房了嗎？”

“他給我還了債。”

“還債？”佟玉秋譏笑，“父債子償，天經地義，他就該給你還債。我告訴你，你必須跟他要錢買房，這種地方我不想住下去了。還要給何舟找份工作，憑什麽他繼父的兒子，一個專科畢業的都能跟着他發財，何舟正經本科畢業怎麽就……”

“啪。”

屋裏頓時安靜下來，随後，“你對我動手！”“你敢打我！”“沈長龍，我跟你拼了！”

……

晚上，飄起小雨，沈書淮從得意樓出來，徐飛攙扶着他走向停車場。

“沈哥，你小心點。”

“我沒事。”

徐飛看了一眼他微醺的眼，喉結動了動，“嗯，沒事。”喝醉的都說自己沒事。

沈書淮靠在車窗上，點點細雨打在玻璃上，留下斑駁的痕跡，“徐飛，走玉海路。”

“那我們就要繞路了。”

“嗯。”

徐飛從後視鏡上看，沈書淮已經閉上眼，不知是睡着了，還是假寐。徐飛很快掉了頭，汽車平穩地行駛在路上。

經過何安街時，沈書淮讓他停下，搖下車窗，遠遠地看向街尾。?

☆、Chapter 13.炖生敲

? 開店一個月，李玥已經适應了慢節奏的生活，以前那種一睜眼就要去拼命的感覺慢慢地消失了。每天醒來後刷一會兒微博，看會兒段子，哈哈一番再伸個懶腰起床。

和賣菜的小英姐，賣肉的張叔聊會兒天，探讨一下國際緊張局勢和小白菜漲價的關系，然後開心地滿載而歸。

到了中午，可以見識到馬珂的好手藝，自己做的菜可以得到他一個贊賞的眼神，那就再滿足不過了。

這一個月，小店也積攢了老食客，有時候還會給她提出點意見，“這個紅燒肉有點鹹了”、“這個青菜炒得有點老了”、“山藥排骨沒有上次做得鮮”……

一開始聽到這些話，李玥又羞又慚愧，人家花了時間和錢來吃一頓飯，卻沒能拿出最好的菜品來招待客人，在吸取意見後，不斷地改進，用心做每一道菜，意見越來越少，誇贊越來越多，生意也就越來越好。

“這個茶——”還沒到中午，趁着閑暇時光，李玥泡了一壺黃金桂，馬珂湊近茶杯一聞，清香瞬間籠罩了鼻尖，他露出驚訝又贊賞的表情，“你在哪裏買的？很不錯。”

李玥松了口氣，她還以為馬珂不喜歡呢，“是一個朋友送的，他是開茶場的，就在南山那邊，叫嘉木茶園。”

馬珂喝了一口，慢慢地品了品，黃金桂的清香在口中蔓延，一縷苦意爬上舌尖，很快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悠長的回甜。

“很不錯的茶葉，改天我也去買一些。”

李玥笑笑點了點頭。

涼風吹來，門前的銀杏樹飒飒作響，開始變黃的銀杏葉子被風帶走了幾片，慢悠悠地飄落下來，李玥看着白瓷杯裏金黃裏泛着綠意，眼前忽現漫山遍野的茶樹。

“他是以前經常來店裏吃飯的那個小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