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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晉洲撩起長袍,朝徐皇後跪了下來,“臣自然是知道。”
徐皇後冷聲說:“書芳,出去守着門,不許任何人進來。”
書芳低着頭福了福身,“是,娘娘。”
只聽大門阖上之聲,殿內重歸寧靜。
徐皇後開口:“大哥說你得了離心症,我開始還不信。可聽你剛剛說的話,只怕你這病還未好全罷。”
徐晉洲自嘲一笑,“娘娘,臣并未瘋言瘋語。只是為了娘娘,為了咱們承恩侯府才鬥膽進言。”
“為了本宮?厲王的婚事與本宮有何幹系。你突然提起這個到底意欲何?”徐皇後心想,難不成她屬意将仙蕙留給厲王的事情被他知曉了?
“娘娘請恕臣再鬥膽問一句,皇上的身體是不是越來越差了?”
徐皇後眼皮一跳,心中一驚,怒起拍桌,“放肆,你不要命了!”
徐晉洲敢這麽問出來,全是因為夢裏面的預兆,皇上會讓那天師選出童男童女作為藥引煉丹,是是因為他之前咳血,身體發虛無力,無法與嫔妃進行房事。只有吃了混了血液的藥引丹藥他才能好上一些。可畢竟底子壞了,那些丹藥不過是眼看着有效,其實對他身體的損壞更大。
徐皇後被徐晉洲的話驚吓的又一絲慌亂,宮中瞞的那麽緊,怎麽他會知道皇上的身體出了問題?
徐晉洲又說:“娘娘,縱使阖宮上下瞞的緊,可未必沒有風聲傳出來。娘娘,眼下這個情形,您要早做打算了。”
徐皇後氣得站了起來,她朝徐晉洲走過去,“你知不知道憑你說的這些話,足夠賜你死罪了,甚至會連累承恩侯府全族,我看你真的是瘋了。就該讓大哥把你關起來,省得你出來胡言亂語。”
徐晉洲臉色平靜,他看向徐皇後,“娘娘,您越是動怒,越說明這是真的了。”
徐皇後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說着這些大逆不道話的,是她向來疼寵的幼弟。
她眯了眯眼睛,“你究竟想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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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晉洲再朝徐皇後一拜,他道:“皇後娘娘,您是臣的親姐姐,是臣一直敬仰敬佩的人。自六年前您小産後,與皇上之間越來越淡漠,近幾年皇上除了初一、十五會往您這邊坐坐以外,其他時間不是跟着那天師煉丹,就是與其他妃嫔尋樂。
皇上一直寵幸那天師,跟着天師折騰這麽久,煉丹試藥這麽些年也不見後宮有人再懷孕了。娘娘,皇上正值盛年,卻身體每況愈下一直無子嗣,這得有多可怕。”
“娘娘,臣再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若是皇上有個萬一,後宮又沒有子嗣,娘娘該怎麽辦?現在直系皇室之中只有賢王有個兒子,難不成娘娘要過繼到膝下?賢王勢大,若他的兒子做了皇太子,登上大寶,誰能保證賢王不會有其他的心思?再加上往日賢王府與承恩侯府有龃龉,若是大局已定,娘娘也無法挽回,到時候不管是娘娘還是我們承恩侯府的日子都不好過。”
徐皇後臉色發白,聽着徐晉洲說出這些不要命的話,她恨不得捂住他的嘴。
但她也知道,徐晉洲說的是實情。她也正為這些擔憂。
徐晉洲靜靜地跪在地上,等着徐皇後的反應。
徐皇後沉默良久,聲音嘶啞,“這和你提的厲王婚事有何幹系。”
徐晉洲見皇後似又松動,便又說:“厲王便與賢王不同了,雖然他自從出了那事後,名聲變差了,被先帝貶到了邊關。可時間過去那麽久,誰還會總記着那事,再說厲王在邊關打了不少勝仗,也挽回了些名聲。最重要的是娘娘與厲王昔日有些情誼,若是我們能夠選個自己的人嫁過去,成為厲王的繼妃,那麽這個對我們也會心存感激。如果這個繼妃能夠生下子嗣,娘娘抱過去養在膝下那邊也不會有太多怨言。便是最壞的打算,也能用厲王來對抗賢王。”
徐晉洲怕徐皇後再猶豫,再說道:“厲王的王妃已過世多年,這繼妃的位子只怕會有不少人盯着了。娘娘,未雨綢缪,您要早做準備啊。”
徐皇後看着徐晉洲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她緩緩道:“洲哥兒,你這一番話說出來,看來往日大家都小瞧你了。” 她是最清楚皇上目前的情況,皇上身子看起來還強健,其實早被掏空了底子,又長期服用那妖道的丹藥,雖然又能與嫔妃行房了,卻更加損耗本源。她曾招來太醫院的心腹詢問,那太醫只是搖頭,只能過一天看一天,最讓人擔心的是,皇上根本不聽勸,已經到了不服用丹藥無法入睡的地步了。太醫說過,一旦皇上出現服藥過量的情況,便很可能出現不可挽回的後果。
徐晉洲所說的這些,也是正是她這些日子在擔憂的。
在若皇上真出了什麽事情,在厲王和賢王之間,她更是傾向于厲王。
只是要親自為厲王挑選繼妃,她心底有種難以言說的情緒,便是仙蕙是她的親侄女,她也心中存了別的心思。
徐皇後長長嘆了口氣,“你回去吧。你所說的這些話切不可對外人洩露半分。若不然,本宮便要大義滅親了。”
徐晉洲見徐皇後有被說動了跡象,心底十分高興。
他知道他的二姐心存高志,當初她尚在閨中時便一直很受紀妃娘娘喜愛,嘗嘗招她入宮陪伴,與厲王也能夠常常相見。紀妃娘娘還暗示過家中,想讓二姐成為厲王妃,只是當時二姐才十三,厲王也未開府,所以未把這事放在明面上來說。
二姐當初也心系厲王,一心想做厲王妃,可惜的是造化弄人。
厲王出事,紀妃難産,後來當二姐到了年紀,被二皇子,現在的皇上求了去,成為了皇後。
在夢裏的上輩子,厲王這事已經因為祥瑞一事,被奪去兵權,閑賦在厲王府,京城中勳貴人家都避之不及,怕被連累,怎麽會有心思送自家的女兒進去給厲王做繼妃呢。宮中也未提給厲王選繼妃一事,所以厲王正妃的位子一直懸空。
厲王登基後,他不常去後宮,也未立後,而她姐姐這個前皇後依靠着少年時的情份,幫着他打理後宮,地位尊崇。徐晉洲心想,給厲王挑選繼妃,二姐定會十分的‘用心’了。
……
徐晉洲離開後,徐皇後一整日都精神不濟,到了晚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睡。
她知道她要早做決定,也知道時間很迫切了。
第二日徐皇後看着鏡中依舊美貌的臉,不由想到記憶中那耀眼的冷漠少年,明熠,她有太久沒有見到他了。
她沒能成為他的妻子,但是這一次,她會好好幫他挑一位妻子。
提起厲王的婚事,徐皇後自然不會自己出這個頭,而是在去慈寧宮給太後請安時,見到賢王妃帶着小皇孫過來給太後逗趣,她随意說了一句,小皇孫都這麽大了,剛出生時厲王還送了禮,也不知道厲王這個鳏夫什麽時候也能有個小皇孫出來,這樣小皇孫就有玩伴了。
這讓正在逗孫子的太後頓了頓,被皇後這麽一提醒,遠在邊關的厲王現如今無正妃無子嗣。
而賢王也就一個兒子。對于太後而言,皇嗣比什麽都重要。
不管是皇上、賢王、還是厲王都不是她的親子。誰做皇帝她都是太後,現在皇嗣血脈單薄,皇上身子不好,後宮無一所出,而賢王只有一個兒子,卻是側妃所出。
雖然在太後眼中金貴,卻還是不如嫡出血脈。
更何況,一個也太少了,得多多益善才好。
厲王在邊關待了太久,确實該給他選個繼妃了。
有了繼妃,才能更好的約束着厲王,也希望厲王這邊能夠給她多生幾個小皇孫。
太後翻來覆去想了幾天,覺得這個确實可行,于是等到皇帝過來看她時,跟皇帝提了提。
對于景平帝來說,正巧他覺得厲王在邊關勢大,他鞭長莫及,一直想在他身邊安插個人,這個繼妃是個不錯的人選。
繼妃是正妻,不像那些妾室們任厲王打發在京城。
若是繼妃要跟着他去邊關,他也無法拒絕。
景平帝很快拟旨,召厲王回京。
賢王收到消息,對此事并未異議,甚至還樂意促成。
之前祥瑞一事沒能成功,正愁沒地方對厲王下手。
皇上宣厲王回京的話,那在京城裏,很多事情便好籌劃了。
厲王躲了得一次,卻躲不了第二次。
只有将厲王的威脅全部消除了,他才能毫無顧忌的将皇帝拉下來。
……
終于到了七夕這一日。
蘇南柔給選了一條淺紫粉色的長裙,上面繡着淡紫色的朵朵小花,花瓣層層疊疊,行動之間,那花瓣随之飛舞,美麗又靈動。
随着天色越來越晚,蘇南柔不停的張望門口,夫君怎麽還沒回來。
蘇南柔坐在桌前撐着下巴擔憂的問道:“綠柳,夫君不會食言吧?”
綠柳給蘇南柔扇了扇風,“姑娘,你別急,現在還沒天黑呢,許是姑爺耽擱了點時間,很快便會回來的。”
這幾日姑爺一直早出晚歸,有時候連晚膳都不一定有空陪着姑娘一起用。這會姑娘因為惦記着出門,只随意吃了兩口墊了墊肚子。
若是姑爺今日不帶姑娘出去,姑娘會有多失望啊,她心裏也期盼着姑爺早點回來。
當最後一絲夕陽的餘晖消失,漸漸地天空徹底的暗了下來。
蘇南柔雙眼的亮光也變得黯淡起來,難道是夫君忘了嗎?
就在這時,一直守在外頭的綠柳見到前方有人手提一燈籠往這邊走過來,她驚喜的朝裏頭喊道:“姑娘,姑娘,姑爺來了。”
蘇南柔騰得一下站了起來,朝門外奔去,她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厲王将沖過來的嬌小身子給接住,“就這麽着急嗎?”
蘇南柔擡起頭,埋怨的說:“夫君,你怎麽才回來。”
厲王攬住她的肩膀,淺笑道:“夜市才剛開始,我們此時出發,正好。”
蘇南柔若不是還顧及着矜持,她現在特別想蹦起來跳幾下。
厲王見她興奮的神情摸了摸她的臉蛋,有些好笑,“有這麽想去?”
蘇南柔斂了斂笑意,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還從未逛過夜市呢。”
一般官家千金或多或少會在上元節時被家中長輩、兄長領着出來游玩,看燈逛夜市,他沒想到南柔竟然從未去過。厲王從她話中能猜想到她往日在家中的情形,他憐惜的摸了摸她的頭,“今日讓你玩的盡興。”
厲王帶着蘇南柔出門,沒有讓丫鬟和小厮跟着。
他們就如同平常夫妻一般,走上熱鬧的街市。
遠遠地跟随在他們身後的季炀對如影子一般的穆晉說:“殿下實在是太冒險了。京城之中,天子腳下,就算是晚上燈光昏暗不易被辨認,但也存在風險啊,若有個萬一,那後果不堪設想。殿下上回都知道易容,這回竟然什麽都不做掩飾,他這是被美色迷昏了頭嗎?”季炀沒想到向來嚴于律己的殿下,這回竟然做得如此出格,居然有做昏君的潛質了。
穆晉瞥了他一眼,并未說話。
季炀見自己被無視,有種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感覺,他不甘心又說:“穆晉,你護衛殿下的安安危,你就不擔心嗎?”
穆晉冷冷道:“你認為殿下會不知道?你覺得有人跟你說厲王陪着一個女人逛夜市,你會相信?”
說完穆晉便閃入人群之中,留季炀楞在原地。
他想了想,好像也對,若是沒有一路親眼所見,打死他都不會相信。
……
蘇南柔看着一衆小販們在叫賣,攤子上擺着很多有趣的小玩意。
有賣小食的,香味飄的老遠,做糖人的攤子前總是圍着許多小孩子,賣糖葫蘆的大叔正拿了一串裹着糖漿的山楂遞給一個小女童,那女童拿着糖葫蘆便狠狠地咬了一口,邊吃邊笑着對她身邊的一對男女說:“阿爹,阿娘也嘗嘗。”
一些賣頭花和小飾物的小攤前面有少女和婦人們在詢問價格。
一盞盞紮的漂亮的河燈很多小攤上都在賣,各種形态,争奇鬥豔。
買河燈的大部分都是未成婚的少女,和剛剛成婚不久的小婦人,一個個都面帶羞意。
在人群之中也很不少年輕人戴上了半臉面具。
這些面具很多動物的形态,有小貓、狐貍、小白兔,勾勒着藤蔓枝條的素淨面具。
還有一些适合男人戴的面具,有瑞獸,有兇獸,看起都挺猙獰的。
厲王察覺到蘇南柔不時看向那些面具,以及戴面具的人們。
他問道:“過去看看?”
蘇南柔有點意外,“可,可以嗎?”
厲王笑了,“當然可以。凡是你想做,想吃,想玩的,今天都滿足你。”他傾身在她耳邊道:“當做給你表現不錯的獎勵。”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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