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是正義,還是惡意

陳準準覺得自己确實沒生氣,可是心裏卻怎麽都有些難受。被拒絕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要是寇遠真的沒有拒絕,想來才是不正常的。

等她走出寇遠的房子的時候,她不僅回頭看了看,他的家在一個小區裏,不算多麽豪華的小區,很平民化,誰能想到曾經風光一時的明星,會住在這樣普通的地方。

只是,她皺了皺眉頭,這地方人員複雜,媒體想要找到也很容易。

“小寧,幫我找人盯着寇遠的地方,要是有媒體再來,派人處理。我馬上就回去。”陳準準放下電話一刻沒停,出了小區大門,車子放在了小區外,小區內沒有停車位。

回到工作室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鐘了。

陳準準的經紀人小寧已經等在了那裏,她剛一進來,小寧就堵在了她跟前。

“為了一個男人,還是一個那樣的男人,工作都不做了,值得嗎?”小寧,今年二十八歲,資深美食經紀人,當然,這是她表面上的身份,而另一個身份,卻是CA的調查員。(CA為國際犯罪調查組)

當然,陳準準對于她另一個身份并不是太在意。

“我工作幹不幹了,有很大關系?他是一個什麽樣的男人,輪不到你來說,以後要是讓我聽到關于他不好的話,小心點舌頭就是了。”小寧曾經是陳準準的伯樂,可惜,千裏馬不着調,也不願意被馴服,伯樂只好另辟蹊徑。好在千裏馬沒有極力反抗她另一個曲線救國的做法。

如今,兩人相處的還算愉快。

“你?”小寧看着似笑非笑的女孩,心裏有了罵娘的沖動,她當初就不該一時豬油蒙了心,看中她,以為她會是個好苗子,結果,現在鬧的她裏外不是人。

“你要是不願意幫忙,我自己想辦法,但以後,你也別想我會幫你就對了。”陳準準一邊脫衣服,一邊往浴室走。

小寧早已見慣不怪了,反正倆人都是女的,誰看了誰都不吃虧。

“我不是不幫忙,那我說的那個去國外拍攝的事,你答應了?”小寧一邊跟在陳準準身後,一邊讨價還價。

“什麽時候?”陳準準忽然停下了脫衣服的動作,轉身問道。

“啊?什麽什麽時候?”小寧看着陳準準半裸的正面,一時間忘了剛才自己說的話,傻愣愣地問。

陳準準看她看自己看傻了,不僅好笑的搖了搖頭,轉身繼續往前走,邊說:“去國外拍攝的時間。”

小寧下意識的擦了擦鼻子,低頭看看,沒血,啊,這小丫頭年紀輕輕,身材居然這麽好,将來誰和她在一起,誰就有福了。不過,那個寇遠真的那麽重要,能讓她改變決定嗎?

“一個月以後,你有去A國的簽證吧?要是沒有,我幫你去簽。”小寧這才反應過來,她這是答應了,沒想到那個寇遠的魅力居然這麽大,早知道,她早就……

“謝了,我有十四國簽證,A國的正好有。對了,到時候我要帶個人去,要是你不同意,那這事就算了。”陳準準從浴室探出頭來,繼續讨價還價。

小寧無聲的嘆了口氣,她說啥就是啥吧,別說帶一個人,就是帶一火車的人都行啊。這小姑奶奶可是個重要人物,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她。

“那多謝了,我還得問問他有沒有……嘶……簽證……”陳準準一邊說,一邊調水溫,大約是放到了熱水,被燙了一下。

門在小寧同意後,被關上了。

小寧靠在浴室門外,心裏總感覺不是滋味,她堂堂一個少校級別調查員,居然在這裏給人當經紀人,還給人看門,唉,想來想去,最後跟自己妥協了,她給自己總結的一個名詞就是“賤”。

陳準準再次見到寇遠是在一周以後,這一周,她又接了兩個私廚的訂單,分別是一場婚禮以及一個升職慶祝會。

兩個雇主都是很有身份地位的人,當然,對于陳準準來說,身份地位都是身外之物,她要做的就是做出一單符合自己水準的餐宴。

至于主人對她評價如何,她沒興趣知道。

這麽酷的人,她還能成功,真是沒天理,這是小寧給出的評語。

可惜,陳準準并不把這評語當回事。

所以,當婚禮中男方家族一位小少爺看中陳準準,并提出要她當他的舞伴,這個要求被陳準準拒絕後,小少爺家決定封殺她,小寧當時真是樂的夠嗆,這是終于有人為她報仇了吧。

可惜,陳準準只一句話,封殺就封殺吧,我可以好好去陪寇遠了。

得,當一個人身價太重,她想幹什麽,或者做什麽,産生了什麽後果,那自然有人為她善後。

所以,一周後,陳準準以被封殺,要休息的名義離開工作室的時候,小寧也只能望她背影興嘆了。

這天是周日,超市的人很多。

寇遠冰箱裏,陳準準為他準備的食物已經吃完了,他準備去超市買點食物。他做好了萬全準備,口罩帽子,一樣都沒少。

卻不想這些,都被一個小孩給打破了。

事情是這樣的,寇遠推着車子在零食區轉了轉,就看到一個五歲左右的小女孩,坐在地上哭,要找媽媽,可惜,路過的人要麽是冷漠路過,要麽就是別有所圖的人想要拐帶小孩。

寇遠也來不及想太多,放開手上的推車,就過去了。

那女人蹲下來,先是問了小女孩一些東西,然後,就伸手想要抱那孩子。

“你是這孩子的什麽人?”寇遠過去,拉住了她的胳膊,并問道。

“我,我是她阿姨。”女人見有人出來管閑事,就站了起來,說的倒是理直氣壯。

“那你知道她叫什麽名字?”寇遠再問。

“當,當然知道啊,她叫妞妞麽,我當然知道了。”女人稍微有點猶豫,但看到周圍有人圍上來了,趕緊說。

寇遠決定問小女孩兒,就彎下腰,說:“小妹妹,她真的是你阿姨嗎?你是不是叫妞妞啊?”

小女孩兒坐在地上只是哇哇哭,卻不理睬寇遠。

“你看,我說她就是叫妞妞吧,你這人真愛多管閑事。”女人又蹲下來,将小女孩抱了起來。

寇遠看她自說自話的厲害,他直覺這人就不是小女孩兒的親人。

他攔住她的去路,直言不諱說:“她說要找媽媽,沒說找阿姨,所以我懷疑你是騙子,要麽把孩子放下,要麽跟我去警局。”

女人見寇遠這閑事是堅決要管到底,急了,指着寇遠說:“你說誰是騙子呢,啊,我還說你是騙子呢。你看看你,全身上下包的嚴嚴實實,還戴着帽子和墨鏡,這要不是怕見人,怕被認出來,這麽大熱天,你怎麽這副打扮。”

而圍觀的人也不怕事大,起哄着喊道:“摘帽子!摘墨鏡!”

寇遠看着沸騰的人們,心裏竟有一絲恐懼。他不是沒見過衆人注視的目光,可是,現在不是以前了,他的新聞還沒有徹底過去。

“看看!不敢了吧,我就說他是個騙子!哼!我不跟你計較了,妞妞困了,我得帶她回去了。”大家看那小女孩兒,發現她果然睡着了。

也不知什麽時候,她已經不哭了。

衆人覺得這事沒什麽轉折,這小女孩兒都能在這女人懷裏睡着了,肯定是親人,沒錯了。

既然孩子沒什麽可看,衆人目光就轉向了寇遠。

有人說:“這人應該就是騙子,那個女人才是受害者。”

随衆心理,大家夥都開始紛紛譴責寇遠。

有人甚至試圖摘下寇遠的帽子和墨鏡,寇遠被這樣拉扯着,推搡着,他想擠出去,卻發現,不可能。

那個女人和最開始說話的那個男人應該是一夥兒的,他們彼此還對視了下。

寇遠想說話,卻有人趁亂揪下了他的帽子,墨鏡也在推擠中,被誰拽掉了。

看到寇遠本人的時候,大家停了下,然後又是七嘴八舌的議論。

“這不是那個,啊,那個裏面的男人嗎?”有人這麽說。

“對對對,我看過,我看過,那腿,那腰,我去,真帶勁兒……”

“沒想到在這兒能看到真人哇……”

“那要不,我們看看他衣服底下是不是真材實料吧……”

“對對對,一個男人好好在家相妻教女就好了,非出來抛頭露面,還幹出那樣的事來給大家看,就是賤貨!現在,還跑出來當騙子,就應該把他扒光了示衆……”

不知道是誰先發出這麽一聲,衆人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開始動手,有人拽衣服,有人拽褲子。

寇遠覺得也許自己就不該出來,他哪怕餓死在家裏,也不應該到這超市來,在這裏,他甚至感到了比網上那些鍵盤俠還要大的惡意。

他甚至有一瞬間想到了死,是啊,死了多好,一了百了,誰也不必在為他的事,生出那麽多的惡念。

“都給我散開!已經報警了!”不知從哪裏傳來這麽一聲吼,對于寇遠來說,宛如天籁的聲音。

寇遠幾乎是本能的爬到了零食架子那裏,他覺得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是那麽的壞,為什麽都說他不好,他也是受害人啊。為什麽他們不去譴責那些真正壞的人,他們不去找害他的人。

人群被這一嗓子吓散了,當他被人影覆蓋的時候,他打着哆嗦,被人拽壞的襯衫挂在他身上,裏面白色背心上還有幾個手印,是那些人裏,有人借機會摸他。

他的褲子也被拽破了幾處,好在他裏面還穿着一件單褲,不至于太露。

他現在就覺得很冷,哪怕外面是大熱天,他都覺得透骨的冰冷。

“沒事了!”陳準準看着低着頭,将自己最小的縮在角落裏的男人,她心裏生出過殺人的沖動。那麽多人,那麽多的人啊,為什麽只知道看熱鬧,瞎起哄,做出傷人的事,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保護他。

這個世界上的人就是如此,看到了表面,就以為看到了全部,做出瘋狂的事,總是要拿一個借口來為自己開脫。

她試圖靠近他,他卻哆嗦着往後縮去。

他的狀态并不好,她看着,也難受着。

“陳小姐,警察已經到了,拐孩子的已經被控制住。至于帶頭鬧事的,通過監控,警察也已經抓住了他們。您看……”超市的經理親自過來了,原本,他們打算出動保安,應該在事情出來第一時間制止。但誰讓寇遠身份被揭出來了,他們打算拿這個當個噱頭。沒想到陳準準出現,陳準準算是他們的老客戶了,不能得罪,他們就只好在陳準準要求下報了警。

“給我拿一套保暖的衣服,男裝。”陳準準沒理她的解釋,只是吩咐道。

“是是是!”經理趕緊答應,急忙去找衣服了。

沒多大會兒,就找了套男士的運動裝,淺藍色的上下衣,适合寇遠的尺碼。

“謝謝!稍後我會讓人把錢給你。”陳準準說完,已經走了過去。

不管寇遠怎麽縮,地方就那麽大。

陳準準知道,不能讓他一直處于這種狀态。

她将衣服強硬的穿在了他身上,全程,他都在發抖,甚至在哆嗦。

從她這面,她甚至能看到他咬着下嘴唇,在努力克制。

她心裏的疼痛更深,她決定不幫小寧的忙了,至少最近不幫。她讓她找人看着寇遠,怎麽就能讓這事發生。

她輕輕地把他抱了起來,運動服是有帽子的,她把帽子給他戴好。

這時,已經有媒體來了。

一個挂着工作證的記者,率先跑到跟前,舉着話筒問:“小姐,你是寇遠的什麽人啊?你對最近發生的某照門事件怎麽看?你是他女朋友嗎?剛才我們聽說他還要拐帶小孩兒,是真的嗎?”男記者問的極快,似連珠炮一樣。

陳準準停下了腳步,轉過臉,面目都十分冷淡,眼中的火光就顯得更明顯了。

“不想死,就滾!”她的聲音極冷,能聽出極細微的克制。

但克制什麽呢?既然都能說出這麽狠的詞了,還克制什麽?

後來有人研究過這段視頻,她在極力克制,其實是為了怕吓到懷裏的人,哪怕那人都被吓壞了。

男記者被她的語氣吓着了,沒敢繼續跟。

而後來的媒體,也在陳準準的恐吓之下紛紛停住了。

陳準準把寇遠放在車裏,又把車座調低了,讓他能夠稍稍躺一躺。

等陳準準發動車子時,一道極為細微的卻又是那麽痛徹心扉的哭聲傳了過來。

她沒有勸,也沒有停車,也許讓他發洩出來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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