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節

果然，剛一回頭，就看到一張淚流滿面的臉。

化妝師折騰好幾個小時的妝容徹底毀掉，就連通告間隙精心設計的指甲也在此刻深深嵌進掌心。

“小钰……小钰……你等等我……”

低泣聲随着視頻傳遞，明明在一片忙亂中分外細微，依然被手術臺上的人敏銳捕捉。

“有反應了！甄醫生！病人有反應了！”

醫護們看到一線曙光，在甄醫生的指令下更加有條不紊，隔着手機屏幕趙心柔都能感覺到他們的振奮，仿佛在等待見證什麽醫學奇跡。

趙心柔從沒覺得時間如此難熬，就像是在看慕晗煙拍的那些文藝電影的慢鏡頭，致力于每分每秒都要把觀衆的心高高吊起，不肯給人一個痛快。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聽到護士的驚呼。

“醒了！醒了！她醒了！”

抱歉，我得陪着她

司凝钰像經過脫水的魚般極力呼吸，身體無法承受突如其來的巨大能量，疼痛得像是全身骨頭被根根碾碎。

可耳邊若隐若現的哭聲是那麽熟悉，讓她只想不顧一切地沖破所有束縛，重新掌控這具身體的主導權。

護士試圖為她戴上氧氣罩，卻被司凝钰一把推開。顧忌着她虛弱的身體，醫護們不敢用力，反而被司凝钰找到空當，掙紮着翻下手術臺。

“小钰！”

看到這一幕，原本還在不敢置信的慕晗煙緊張得心都揪了起來，甚至忘記自己還在車上，只想起身過去。

這一聲驚呼卻把原本還在劇烈掙紮的人定在原地，通訊中的呼吸聲如此分明，司凝钰确認方向後立馬爬了過去。

甄醫生不确定地招招手，路遙連忙小跑過去蹲下，剛把屏幕舉到面前，司凝钰就停下了動作。

看着近在眼前的面容終于擁有生動鮮活的痕跡，慕晗煙緊咬着手背，才克制住沒有哭出聲音。

司凝钰的眼睛還模糊着無法視物，怎麽都看不清屏幕那頭的身影，內心的焦灼讓她不顧久未發聲的喉嚨，迫不及待發出支離破碎的聲音。

“煙……煙……”

“小钰，我在，我在這！”

哽咽的回應脫口而出，慕晗煙再也忍不住，恨不得立馬穿過屏幕去到司凝钰身邊。

“病人現在還不能說話，快，把人擡上去。”

兩人的舉動把甄醫生吓了一跳，趕忙上前把路遙舉在面前的屏幕隔開。

可醫護們還沒動手，司凝钰就擡着不太使得上力的胳膊搭上手機，甄醫生不想耽誤治療時間，只能示意路遙舉着手機一路跟過去。

“小钰，我馬上就到……你別急，先不要說話……醫生會給你治療，你乖乖的，等我過來……好不好？”

帶着哭腔的安撫說得斷斷續續，司凝钰只好咬牙忍下被陌生人圍繞的不安，順從地躺了上去。

等慕晗煙趕到醫院的時候，司凝钰已經被轉移到平時的病房，幾乎是在剛踏進病房的瞬間，她的頭就轉向門口，仿佛感應到慕晗煙的到來。

慕晗煙近鄉情怯般地不敢上前，怕又是一場自己幻想出來的美夢。

見她停住，司凝钰急忙撐起身子，想往她的方向挪動。

可慕晗煙的動作更快。

“別……”

她扶住司凝钰努力撐起的胳膊，把瘦弱的身體攬進懷裏。雖然來的路上預設了很久，但一開口，還是在翻湧的情緒中泣不成聲。

看司凝钰的眼眶也開始發紅，甄醫生趕忙叮囑。

“現在還不能哭。”

趙心柔把不解風情的電燈泡薅出病房，給二人留下獨處的空間。

被提醒的慕晗煙深吸口氣，忍下洶湧的淚意，小心觀察司凝钰的情況。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雖然朝她的方向搖了搖頭，但曾經靈動的雙眸卻未聚焦，呆滞得像是盲人。

慕晗煙擡起手，擔心地在她眼前晃了晃。

“眼睛是不是看不太清？”

點頭。

“嗓子呢？剛說完話有不舒服嗎？”

搖頭。

“擡手會不會累？”

搖頭。

她細心地挨個詢問，司凝钰也乖巧地一一作答。

到底是沒忍住，順着懷抱拉過慕晗煙的手，在她的掌心輕輕劃動。

想、你。

手背接到滾燙的淚水，被慕晗煙飛速擦去。

“我也……很想你……”

惦記着甄醫生的囑咐，她把不斷湧出的淚水拭去，重新把人摟進懷裏。

明明是幹癟瘦弱到近乎畸形的身體，她卻仿佛擁着什麽稀世珍寶，鄭重到不敢用一絲力氣。好像只是這麽靜靜抱着司凝钰，就已經值得時光永遠定格。

可看到司凝钰臉上的疲憊，慕晗煙又忍不住心疼。

“累了？要不要睡一會兒？”

脫力的身體在叫嚣罷工，司凝钰卻不為所動。就算眼前模糊不清，就算渾身酸軟無力，她也想就這樣躺在慕晗煙的懷裏，感受久違的溫暖懷抱。

她搖搖頭，用還算靈敏的鼻子和耳朵，記住慕晗煙現在的味道和聲音。

“怎麽了？”

手指在背上輕輕劃動：好、想、你。

感受着背上緩慢成型的文字，慕晗煙心裏滿是酸澀的歡喜，高中時最喜歡的交流方式，在這時填補了司凝钰無法說話的空白。

“我也是……好想好想你……”

司凝钰撫上她的臉頰，用指尖描畫着熟悉的輪廓，不經意蹭到些滑膩的粉末，不由嘴角上揚。

還沒卸妝。

出席頒獎典禮自然要精心裝扮，接到電話後的慕晗煙別說卸妝，就連身上那套隆重的禮服也沒來得及換。

此刻她穿着一襲高貴典雅的紅裙，小心翼翼地躺在司凝钰身邊，像極了從婚禮上私奔的新娘。

慕晗煙用指腹抹去司凝钰指尖上沾染的粉末，好不容易才等到司凝钰蘇醒，她才不要為這種不重要的事起身離開。

煙、煙、長、大、了。

臉驀然燒紅，心髒從複蘇到悸動，震耳欲聾。

司凝钰摸索着解開她身上裹纏的束縛，光滑的綢緞下是嫩滑的肌膚，入手的溫熱軟綿讓她愛不釋手。

慕晗煙忍着羞意，輕咬下唇撩開散落的長發，任由她動作，連袒露的春光也不在意。

掌心不小心碰到腰部的曲線，盈盈一握，好細。

不帶任何欲念，卻讓慕晗煙的身體微顫。

你、瘦、了。

指尖的力度透露不滿，慕晗煙只能斂下滿目的情緒。

“等你把我養回來。”

可、我、不、會、做、飯。

在其他方面聰明絕頂的某人，只要一進入廚房就會開啓手忙腳亂模式，每每想起，都能讓慕晗煙笑出聲來。

抹去眼角的濕潤，她摸着眼前瘦骨嶙峋的臉，好似全然沒發現司凝钰比自己更瘦。

“那小钰負責監督，好不好？”

熟悉的寵溺語氣讓司凝钰愈發開心，手指卻固執地在她背上繼續劃動。

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

停頓很久，才寫下後面三個字：……過日子。

好不容易平複的情緒又開始重新翻騰，慕晗煙壓下眼中澎湃的淚意，她很想問司凝钰，那些沒有你的日子算什麽日子？我怎麽可能過好那些你不在的日子？

可這是司凝钰說的，是醒來後的司凝钰說的，哪怕心底再不情願，慕晗煙也只能點頭。

“……好，我答應你。”

慕晗煙本以為自己會擔心得睡不着，怕司凝钰再次一睡不醒，怕她的身體狀況突然惡化，更怕醒來後發現又是一場虛妄的美夢。

可環在頸上的雙手像是有魔力，舒緩着緊張的神經和疲憊了一天的身體，讓她睡了無比飽滿的一覺。

第二天醒來時慕晗煙還有些恍惚，直到感受到纏繞在頸間的雙手，才不自覺松了口氣，側頭看向還在熟睡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睡夢中感到身體不适，司凝钰的眉頭鎖得死緊，慕晗煙伸出手去想為她撫平，卻被還未清醒的人飛快躲過。

或許察覺到是慕晗煙，司凝钰的神情在片刻後自行舒緩，重新鑽進她的懷裏。

往日冷清的眉眼不自覺柔和下來，慕晗煙再次确信一切都是真的。

“你的妝花了。”

前來查房的甄醫生看到她的臉，露出慘不忍睹的表情。慕晗煙沒有說話，只是笑得更加溫柔，起身前不忘輕吻司凝钰的額頭。

明明是長大了。

洗完澡看到忙了一夜的趙心柔，慕晗煙有些愧疚。畢竟是頒獎典禮，昨晚她整夜守在醫院，趙心柔在外面肯定應對得很辛苦。

雖然臨時離場，但《暗戰》的表演無可挑剔，再加上慕晗煙的舉動為頒獎典禮炒足了熱度。在工作室的努力下，評委們沒有刻意刁難，反而借機以示頒獎典禮的公正性，不會因為演員是否出席而有所偏頗。

獲獎的消息在來醫院的路上就知道了，但那會兒她被司凝钰牽動全副心神，實在沒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