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章節

将車速降下來，語氣有些猶豫。

“他剛剛說的那些話……你別放在心上。”

“那我當然不能做他的幹女兒。”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她的臉上雖然笑着，把住方向盤的手卻握得更緊。

不滿混合不安擴散蔓延，把心高高吊起，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脫線墜落。

不該帶司凝钰來見張立偉的，雖然關系還算親近，但他太過口無遮攔。

娛樂圈裏的紛繁複雜，她原本打算通過潛移默化的方式讓司凝钰慢慢感知，現在卻以更加隐晦幽暗的姿态暴露。

更不用說張立偉各種明裏暗裏的表功，聰明如司凝钰肯定不會聽不懂，偏偏張立偉又是慕晗煙帶她出門見的第一個人……

司凝钰會誤會她的用意嗎？

她會不會不開心？

還是會覺得這樣的付出很沉重？

在膝頭輕點的手指悄然停下，司凝钰一言不發地解開安全帶，如願看到慕晗煙靠邊停車。

“小钰！你幹什麽……”

她伸手将車熄火，傾身壓了過去。

“你在擔心什麽？”

司凝钰的眼神太過灼亮，慕晗煙只覺得心底那些陰暗晦澀的心思全都暴露無疑。

偏偏緊閉的車門讓她無處可躲，只能解開安全帶釋放出更多空間，方便司凝钰近到身前。

“擔心我不喜歡你的朋友？擔心我不喜歡你的工作？還是擔心我不喜歡你？”

被司凝钰的問題逼到死角，慕晗煙側過頭去，想要逃離她的視線，卻聽見耳畔傳來的嘆息。

“煙煙……你知道嗎？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根本沒有再醒過來的意義。”

她拼盡全力回來的世界，早已被毀滅到不堪一擊。

在一片荒蕪的廢墟裏，只有慕晗煙還在世界的中心搖搖欲墜，撐起她支離破碎的未來。

想到那天入侵許知新診所查到的資料，心裏的鈍痛不斷撕扯着她的胸腔。

整整滿屏的心理咨詢記錄，像一個大浪拍來狠狠打在司凝钰頭上，讓她從頭到腳都被冰冷刺穿。

她一遍遍循環那些充斥着崩潰哭泣的錄音，一遍遍查閱寫滿治療方案又被不斷推翻的心理診療報告。

她怎麽會以為她還好？她怎麽能以為她還好？

“不，不是這樣的……”

顧不得心底不停攪動的不安，慕晗煙慌張地擡起頭來。

司凝钰怎麽可以這麽想？

明明她是那麽的優秀、那麽的耀眼，即便沒有自己，她依然可以閃耀如星辰，肆意飛揚。

她的人生不該和一顆殘破的心捆綁，她醒來的意義更不該寄托在一個無用而又不詳的人身上。

眼前的慌張刺激着司凝钰的神經，她再也受不了，放任自己俯下身去，瘋狂地親吻慕晗煙。

口齒間的血腥味濃重刺鼻，慕晗煙急着想要推拒，卻被抓住雙手。

司凝钰抓着她的手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解開，猶自不滿地牽着她的手一路向下。

“小钰！”

掙脫不開的手腕上的束縛，慕晗煙無力地擡起頭，卻正對上司凝钰傷心欲絕的眼淚。

“煙煙……你不要我了嗎……”

她脆弱得像是整個人都快碎掉，好像只要慕晗煙出言否認，就會立馬化成碎片飄散空中。

慕晗煙心疼得無以複加，只能緊緊抱住司凝钰，順從她的意願。

“要！我永遠都要小钰……只要小钰……”

伴随着愈發溫柔的動作，司凝钰的眼淚肆意流淌。

如果占有讓你快樂，那就占有；

如果禁锢讓你安心，那就禁锢；

如果你的愛是病态，那病态是我，我就是病态。

迷蒙的雙眼點綴淚痕，把原本潔淨的座椅打濕一片，直到司凝钰脫力倒在慕晗煙懷裏，還半晌回不過神來。

看着她頹敗的模樣，慕晗煙親了親猶在喘息的唇，心裏不斷自責。

“是我讓你不安了嗎？”

環住慕晗煙的雙手緊了緊，情緒宣洩後的大腦一片空白，連同無法挽回的過去一起幻化成白霧，墜入不見天日的崖底。

“我是你的……”

“對，小钰是我的……”

“這就夠了。”

她固執地把慕晗煙手上的髒污擦拭幹淨，直到那只手恢複往日的白皙潔淨。

“煙煙……對不起……我愛你……”

司凝钰捧着她的手，像是弄髒了心愛的寶物一樣，讓慕晗煙心軟得發疼。

“傻瓜，你愛我，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事啊……”

“可是我弄髒了你、弄疼了你……”

慕晗煙緊緊擁吻住她，不想聽她說那些自厭自棄的話，只想把心底的珍視纏綿傳遞。

“才沒有……你是我的糖，是我的藥，是我最寵愛的小朋友。”

司凝钰抽泣着躺倒在她懷裏，腦中不斷閃回許知新診療後的記錄。

“她仿佛一條固執地在同一條河流裏不停蹿巡的魚，不聽勸告、無視後果，卻又一次次披着粼粼的波光向前。我想可能任何醫生都沒辦法治好她，能夠讓她好起來的，只有她那蘇醒過來的愛人。”

可許知新不知道，一個病人，是沒辦法療愈另一個病人的。脫離正常生活太久的司凝钰，早已失去常人對待情感應有的尺度。

愛戀變成不可理喻的執念，在惡意滋養的叢林裏茁壯生長，在黑暗困頓的牢籠中堅韌旺盛。

她選擇在無盡的地獄裏沉淪，卻舍不得讓慕晗煙陪她一起埋葬。

既是對方的引，也是對方的藥

那天司凝钰在車中突如其來的崩潰，讓慕晗煙越發擔憂，卻始終無法做出決定。

她太明白面對心理醫生是種什麽樣的感受，把自己的內心剖開，給一個全然陌生的人解析，即便知道對方是在幫助自己，卻依然免不了被審視、被穿透的恥感。

“也不是非要她本人去吧？你就找她問問有沒有什麽辦法，反正她看上去也不是特別嚴重，對吧？”

趙心柔并不知曉實情，在她的鼓勵下，慕晗煙還是撥通了電話。

“喂，許醫生……”

隔壁的游戲室裏，司凝钰在一塊巨大的金屬容器上刻下一道道指深的劃痕，電腦屏幕反射的藍光映上她淩厲的側臉，卻始終得不到回眸。

“晗煙，你應該知道，一個人的心理情況是很難通過他人轉述被正确獲知的。“

“……我知道。”

“我現在很難作出判斷，但就你表現的狀态、描述的性格特征以及你們現在的相處模式，我有些懷疑，你們的病症是相互影響後的結果。”

“我不太明白……”

“用通俗一點的話來說，你們兩個人互為病竈，既是對方的引，也是對方的藥。”

慕晗煙沉默良久，握住手機的指節已經用力到快要發白，卻始終一言不發。

“植物人蘇醒後，不僅需要身體上的恢複，心理上的重建也非常重要。普通人的時間是緩慢流逝、逐段連接的，但對于植物人來說，時間是被快速跳躍後抵達的終點。所有的情緒和情感，在還來不及累積的時候就已經潰散，只有你能承載她失去的一切。所以，你既是她連接外界的橋梁，也是她偏執不安的來源。但……恕我直言，她的不安，反而緩解了你之前的症狀，是嗎？”

“……對。”

雖然內心無比焦灼，慕晗煙還是迅速坦誠了自己的卑劣。

那些以前令她難以啓齒的情緒，在期盼司凝钰安好的推動下，肆意敞開閥門。只希望許知新能更全面地了解司凝钰的狀況，好對症下藥。

“沒關系，這都是正常的，不用自責。每個人對愛人都會有占有欲、都會産生自私的念頭，但你并沒有放縱自己的欲望，而是希望幫助她重建更好的心理世界。這樣不僅能幫助她，也能幫助你自己，達到更健康的心理狀态。”

“那我應該怎麽做？”

“确實有一些普适性的方法，不過，我個人更建議，你們一起來診所治療。畢竟普适性的方法并不是對每個人都管用，而且患者的應對狀況也不盡相同，實踐過程中很有可能會出現适得其反的效果。”

“抱歉。”

如果說之前還在猶豫，那麽現在慕晗煙已經确認，她不能帶司凝钰去見許知新。

車上的眼淚還歷歷在目，慕晗煙怎麽忍心将司凝钰丢給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偏執也好，不安也罷，她都會幫司凝钰一一撫平。

她會把所有美好遞到司凝钰面前，和她一起和這個世界重新建立連接。

沒過幾天，趙心柔送來一只藍白相間的小奶貓。

第一步，通過一些新鮮的人事物，和世界建立新的連接。

“能行嗎？她看着不像喜歡小動物的類型。”

“狗需要遛，我怕她覺得麻煩，先試試貓吧，不行再給它找個領養。”

她露出溫柔的笑意，抱着小奶貓徑直上樓。

“小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