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盤問

鐘花道的視線一直落在院落正門前,與葉上離擦肩而過時沒忍住朝他瞥了一眼, 卻沒等他。

葉上離跟上了鐘花道, 見她似乎有心事,他尚在屋內時她便站在自己院子裏了, 那麽長時間一直盯着他的房門, 葉上離還以為她是特意來找自己的。

鐘花道已漸漸不将他當做外人, 可就在他方才出門那剎,似乎又變了關系了。

如此下去,他先前的努力豈不白費?

本就想讓她心無芥蒂地信任自己, 本就想将她護全還她原有的公平,但此刻看去, 她似乎誤會了什麽。葉上離雖不懂女子心事, 卻擅察言觀色,真心、謊言、掩飾、害怕、猜忌、僞裝,他幾乎能一眼分辨,他不願戳破, 是因為不在乎, 不過眼下,卻不能視若無睹。

“卿卿姑娘有心事?”葉上離向前一步,與鐘花道并肩,此話一出,頓時惹得鐘花道朝他看去。

鐘花道震驚, 這人居然會主動與她聊心事?他不是從來不在意這些瑣碎小事的嗎?看上去像是個沒感情的, 也不懂如何安慰人, 問出心事了,又能如何?

“那心事,與葉真有關嗎?”葉上離又問。

鐘花道腳步停頓,方才心中所想幾乎被戳中,她突然想起什麽,頓時擡起雙手交叉捂住胸前,瞪圓了桃花眼面頰微紅聲音拔高:“你該不會看了什麽不該看的吧?”

葉上離一怔,連忙收回認真的視線搖頭:“不,非禮勿視。”

天生異目,能看透服飾,看穿骨肉,卻看不透人心,藏在心中的事,剖開了心扉也無法找到的。

“非禮勿問。”鐘花道放下雙手,說完這話,葉上離的眉心細不可查地皺了一瞬。

出了院子,翠竹還在風中蕭瑟,竹葉簌簌飛落,上有露水灑下,鐘花道沉默了會兒,突然覺得好笑了起來。

她猜測葉真的過去,心情不好,便立刻察覺出自己似乎越陷越深了,被葉真看穿心事,又有些惱羞成怒,不願面對對方,如此行為,當真不似過去的鐘花道了。

她曾最讨厭猜人心事,如今卻變得支支吾吾,不敢真言。

若心中懷疑,便大方問出,假使葉真以往當真有過一名愛人,那人尚占據他的心間,這倒算好,至少說明他當真癡情,與其他男子不一般,她鐘花道對這等人物動心,眼光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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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要是他心裏從未有過女人呢?他未娶過親,未動過心,正如他先前說過的那般,從始至終唯一喜歡過的人,便是師父,還是那種尊師重道的喜歡,那她又有何可酸?不過是胡亂猜測,一場玩笑。

“葉真。”鐘花道停下腳步,叫住了葉上離。

葉上離輕嗯一聲,鐘花道深吸一口氣轉向他,她下巴微擡,雙眉微挑,一雙桃花眼中堅定又帶着幾分灑脫之意,若非她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便叫人看不出她有半分緊張不安了。

“你的院子,與我所住的院子之間為何有扇小門相連?”她問。

葉上離輕輕眨眼,不明白她這麽問的用意,只好解釋:“風叔幼時,與其表妹一同上乙清宗,他表妹曾在這處住過許多時日,當時他們還小,他表妹夜裏怕黑,半夜總是翻牆跑到風叔這邊與風叔睡在一起,他們的師父知曉後,便在牆上挖了一個小門,說風叔的表妹若高過門頭,便不可再過門穿院,與風叔同住了。”

鐘花道聽聞,睜大雙眼,難怪那門矮得很,只到她肋下位置,原是讓兩個剛上山的小孩兒行方便,不過那兩人師父倒是懂事,知曉男女有別,女子高過那門頭,當有七、八歲,的确不能再與男子同榻而眠。

這等小事,她居然胡思亂想了起來,莫非情愛當真使人變傻,變蠢,變得善妒了起來。

葉上離頓了頓,忽而覺得山間的風有些冷,回想起他當初知道這一段過往時,風叔臉上挂着的苦澀笑容,便忍不住眉心微皺。

逝去的,留不住,矮門猶在,只是錯過之人,追悔莫及。

既是誤會,鐘花道也就不再糾結,本就是她猜錯想錯,腦子壞了,瞧,這些話還是擺明了說清楚較好。

心情豁然開朗,鐘花道沒忍住抿嘴笑了笑,與葉上離刻意保持的距離逐漸拉近,她朝葉上離伸手道:“葉真,攙着我點兒,腿疼。”

葉上離愣愣地看向鐘花道伸過來的手,心中奇怪,女子當真難懂,一會兒生氣,一會兒明朗,元翎霄似乎也總是這樣,生氣不知是與誰生氣,別扭也不知是與誰別扭,高興了更不知是誰哄好的,一天一個樣。

他伸手隔着袖子拖着鐘花道的手腕,讓她借力行走,越過門邊竹叢,葉上離道:“卿卿姑娘似乎心情好了許多。”

鐘花道點頭嗯了一聲,葉上離左眉微挑,不太懂地垂下了眼眸,輕輕搖頭。

越過竹叢,小院的門前站着一個人,那人靠在牆外,一身青衣,微微低着頭抿嘴,視線落在腳下的雜草上,偶爾踩一踩。

鐘花道見了,腳步停下,上下打量了甘蔗兩眼,道:“不是叫你晚些來?”

靠在門邊的甘蔗回神,朝鐘花道與葉上離這邊看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葉上離,傳聞中的葉宮主比修道界的女子口述的要更加好看許多,天人之姿便是形容此人的,氣質脫塵,半仙之人,便是這人将他封住的經脈打通。

甘蔗朝兩人微微颔首,這才回鐘花道的話,卻不是說自己為何這般早來,只道:“鐘姑娘也比自己所說的起得早許多。”

鐘花道撇嘴,大約知曉這小子是放不下目星才會早早在她院子前守着。

鐘花道對甘蔗沒有惡意,只是對方身份蹊跷,她得多加了解才能斷定是否叫人放心,目星單純,難免被騙。

葉上離長發未梳,衣衫未整,本就是要将鐘花道送回隔壁,不願見到外人,便在院門前松了手,對鐘花道打了招呼便回去了。

已到卯時,東方的天邊泛着淡淡的紅色,因為今日霧大,故而瞧不見日出的壯麗奇觀,只能看見遠處一片紫霧層層疊疊,紅光逐漸照透雲層,些許微光撒在了霖竹齋的屋頂,仙鶴不知何時飛上黑瓦,立在飛檐,筆挺得如假的一樣。

葉上離回到院內,清晨第一縷金光落在他純白的衣擺,暗金線繡的雲紋微微閃耀,他沒入房間,只是側目看向崖下霧中,定在原處沒動,等到破曉,仙鶴沖開了大霧,飛至院前停在了蘭花叢中,他才轉身朝那邊走去。

仙鶴見了葉上離,從翅下刁出了一根白羽,葉上離拿起白羽後白羽幻化成了一張紙,上面字跡娟秀,只有兩排。

“白晨音舊病複發,望宮主速歸救命。”

他松開手,信紙落地前又成了一片白羽,落在地上迅速風化,無影無蹤。

葉上離回眸看了一眼鐘花道所住的院落,又看向穹蒼殿的方向,他轉身踏出一步,長袖破空,右手背在身後的剎那白衣穿整,黑發梳齊,一根銀色雲紋發帶束了一半發絲,兩鬓長發随風飄擺,葉上離在院內化成一片白霧,直往穹蒼殿而去。

太陽升起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兒天就大亮了,白安端來早飯時鐘花道就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手上擺弄着火玉,偶爾讓齊着火,還時不時朝站在對面的年輕男人看去。

白安只瞥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将手中三碗清粥放下,又煮了雞蛋與小菜,布好這些後,白安安靜地離開。

鐘花道端起碗筷吃飯,喝了口粥後,才道:“你是詹家人吧?”

甘蔗喉結上下滑動,過了會兒他才道:“我不是詹家人。”

“你受傷時,葉真給你療傷,瞧見了你心口的三顆痣。”鐘花道用筷子指着他心口的位置:“唯有與詹家血脈相連者才會有此痕跡,你如何來的?”

“我身上流着詹家人的血,但我不是詹家人。”甘蔗說。

鐘花道挑眉,哦了一聲,并不在乎他究竟是不是詹家人,與詹家的關系如何,又問:“那你接近目星,又有何目的?”

“沒有目的。”甘蔗解釋:“我與她不過是一樣無父無母,無依無靠,剛好都要來乙清宗,便沿途結伴而已。”

“目星單純,很容易上當,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将她的道行據為己有?恐怕你早就看穿,她的道行并非自己練成,而是他人贈與的吧?想要殺人奪靈,也不是沒可能。”鐘花道夾了一根醬黃瓜咬了口,酸得眯起了眼。

甘蔗知道對方防着自己,至少鐘花道防他,說明她看重目星。

“甘蔗不是壞人!”焦急的聲音打破二人之間的肅靜,清晨迷糊之際發現身邊無人的目星醒來後便要出門去尋鐘花道,卻沒想到剛走到門前便聽見鐘花道說的話,她心中擔憂。鐘姐姐厲害,她是瑤溪山的山主,可甘蔗不過是個普通人,靈力弱,道行低,根本不是鐘姐姐的對手,鐘姐姐誤會他,她自然得沖出去解釋。

目星推開房門,頭發也沒梳,跑到鐘花道跟前拉着她的袖子道:“鐘姐姐,甘蔗是好人,是我讓他跟在我身後,我要保護他的!”

甘蔗見了目星,一直僵着的臉色才有所緩和,他眉眼溫柔了幾分,嘴角挂笑,解釋道:“我若要殺她,就不會因她重傷了。”而後伸手摸了摸自己肋骨的位置:“不過鐘姑娘始終救過我的命,我感激你。”

“對啊對啊,甘蔗是好人!他一路特別照顧我,給我吃,給我喝,還險些為我死了呢!”目星晃着鐘花道的袖子:“鐘姐姐你別誤會他了!”

鐘花道瞥了一眼自己被目星快扯破的袖子,嘴角抽了抽,最終放下夾了醬黃瓜的筷子,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道:“你傻啊?我總得打探清他的底細才可,我讓你入乙清宗等我,結果你半路拉了個男人回來,我多問些話都不成嗎?”

“自然是可以的。”甘蔗道:“鐘姑娘是為了目星好。”

鐘花道點頭,較為認可地指着甘蔗贊同他這話,然後又瞥目星,目星臉上一紅,松開了手,站在鐘花道後面小手一攥:“那、那你繼續問吧。”

“還問什麽?你都把人護成這樣了,我問什麽還有意義嗎?”鐘花道搖頭,擡眸看向甘蔗,又見對方視線落在目星身上,順視線過去,目星衣衫不整,頭發散亂,脖子露出一大片,還有半個肩膀在外,她幹咳一聲,對甘蔗道:“你先出去,都叫你別太早過來。”

甘蔗回神,點頭轉身朝外走,不過卻沒走遠,只是站在院門前,背對着院落的方向,如今早鐘花道見到的那般,微微靠着牆壁,不知是在想事還是在發呆。

鐘花道問目星:“你是如何認得這人的?”

目星道:“我是在甘蔗地裏遇見他的,他當時偷了甘蔗被人追着打,我救了他,然後他就把他偷來的甘蔗分我一半了。”

“這般相遇,也算緣分。”鐘花道搖頭。

“後來我告訴他我叫目星,他說他沒有名字,我看他瘦瘦高高的,又喜歡吃甘蔗,就叫他甘蔗咯!”目星說着:“甘蔗說他從小就修煉,可是一直沒有突破,所以想來乙清宗拜入山門找辦法治好自己,正好我也要來乙清宗,我們倆就一起過來了。”

“說了等于沒說……”鐘花道放下粥碗,一點兒信息都找不到,偷甘蔗被人追着打的詹家公子?還真是稀奇了。

她朝目星招手:“過來!我給你将頭發理好。”

目星點頭,小巧的臉蛋帶着幾分歡喜,背對着她坐下,伸手抓了一粒花生剝着吃,突然想起什麽小聲地問:“不過鐘姐姐,你是如何與葉宮主認得的?他不是壞人嗎?”

“什麽葉宮主?”鐘花道問完,勾起目星發絲的手頓了頓,一瞬失神。

目星道:“就是葉上離葉宮主啊!白家客棧治好甘蔗的那位,我昨日在黎光殿還瞧見他了呢,坐得好高,與神仙一樣。”

目星剛說完,便覺得發根一疼,頓時捂着腦袋哎喲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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