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辛君
碧霄殿清雨堂內, 葉春對辛君袒露心扉的那一剎那,兩人的關系便不複以往了。
向風依舊留在仙風雪海宮內,似乎只要葉春不恢複記憶,不記起他是誰, 他就不會離開,向風在雪海宮從春暖花開時,待到葉落山黃日, 葉春從來沒有一天回想起他們曾經有過的片刻點滴,也從未與向風有過任何超脫男女之間普通關系的距離。
每日送去清雨堂的一碗熱湯從未變過,葉春越是表明心跡,便越坦蕩, 她對辛君的喜歡沒有掩藏, 只是宮裏的人對此多有微詞,尤其是年長葉春一輩的,将此感情視為不倫, 曾經與葉春交好的, 也都漸漸離她遠去,就是葉春的師父,也多次提醒。
單相思并不好受, 葉春卻每日帶笑,辛君也與她說過她的傾慕不合禮法, 或許是因為他曾救過她, 所以她以為恩情便是愛情, 葉春卻道:“你別管我是什麽情, 只要你一日不推開我,我便一日如此喜歡你,不,每日比昨日更喜歡。”
向風知曉葉春喜歡辛君時,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他也無法接受這種跨了身份,越了地位的情感,更何況葉春曾是蘇江月,是他的未婚妻,向風想帶葉春走,葉春不同意,向風便去找葉春的師父。
雪海宮衆人的确喜歡葉春,她很單純,沒有心機,與她相處非常愉快,她直來直往,喜怒皆于臉上,且悉心好學,來雪海宮不過短短一年多,修道之路便上了好幾層,可饒是如此,也敵不過葉春喜歡辛君這件事對衆人的影響。
并非無人喜歡辛君,但尊師重道者,不會貿然動心,也不會将這違逆倫常之事挂在嘴邊。
葉春的師父為了葉春的名聲,私下同意向風将人帶走,向風帶走葉春的理由也很簡單,說是帶她去找回過去的記憶,如若她回去故土,重溫過去也無法回想起那些往事,那向風便是真的認了,也不會再以此打擾。
葉春覺得這是擺脫向風的好機會,便答應了向風的要求,離開雪海宮的前一夜,葉春按照慣例去找辛君,只是清雨堂關了門,裏頭也無辛君的琴聲,燭火早滅,仿若無人,葉春以為辛君早早休息,便對着院子道:“我明日要出雲深處了,去乙清宗呢……向風總是要我想起他,可我記不起啊,你說……若我當真如他所說,曾經那麽喜歡過他,再去乙清宗找回記憶的話,是否就不會再喜歡你了啊?”
院內擦琴的人微微一怔,視線朝緊閉的院門看去,随後又聽見葉春道:“不過我肯定不會記得他的,哪怕記得了,我也喜歡辛君,在這世上,我不會再像喜歡辛君這般喜歡別人了,哪怕是他向風先來的也不行。辛君放心,我去去就回,讓向風斷了念頭,也好日後長長久久地留在雪海宮陪你。”
“我……”葉春微微低頭,淺笑道:“我感覺得到,辛君也喜歡我,所以,我只喜歡辛君。”
她這話似乎是說給自己聽的,說完便轉身跑了,院中擦琴的人卻因為她這話,心口如交錯的網,扯得微疼。
葉春跟着向風走了,入了乙清宗後,向風的确帶她去看了許多曾經他說過的地方,紅楓林,記不起來,爬過的槐樹,記不起來,差點兒溺死的小河,記不起來,哪怕是到了蘇家大門前,她也什麽都記不起來。
一連在乙清宗中轉了一個月,葉春日日都說想回去了,她越是記不起來與向風的過往,向風的執念便越深,他明知也許就放蘇江月成為葉春,放她在雪海宮度過一生才是好,可向風總覺得害蘇江月如此的是自己,他當要挽回這一切,也不可讓蘇江月回雪海宮,做喜歡辛君這等有違倫常之事。
直到出雪海宮的第三個月,葉春不見辛君已有百日,實在等不下去,便對向風道:“向長老,我真的記不起來,你也別為難我了,我想回雪海宮,我想辛君了,我不是蘇江月,我是葉春。”
這三個月內,何嘗只有葉春無奈,向風也在一次次試探,一次次希望泯滅的過程中,逐漸失了耐心與理智,他聽葉春說想回去,說她想辛君時,便想起蘇江月幼年時說想來向府,想見風哥哥。
向風怒道:“我不管你是蘇江月還是葉春,都不能做出有違倫常道德之事,你爹娘已經沒了,我便要代他們照顧你!”
“我不要你照顧!我要回雪海宮!”葉春也怒。
向風道:“你當你還能回去嗎?你師父将你交給我,帶出雪海宮,便是不想再讓你回去!”
葉春頓時愣住,猛然記起她離宮前一夜去找辛君,辛君卻早早休息之事,現下想來,應當是他早就知道她要離宮,且以後再也不會回去,所以将她拒之門外,怕做離別,她會看出端倪。
原來辛君也不想她再回雪海宮,不想她再繼續喜歡他。
不論向風如何說,葉春都不願再留在乙清宗,她給向風的理由很簡單,既然蘇家出事,她爹娘雙亡那日向風沒有管過她,那麽從那之後,他便再沒資格管她。
葉春憑着一雙腿,花了數月走回了仙風雪海宮境內,又花了數月走回了雲深處,她沒有仙鶴領路,入了雲深處也是死路一條,葉春便在雲深處外等着,偶爾碰見秦家人,還能得對方贈飯吃。
葉春就像是長在了雲深處的一棵樹,每日都站在雲層外,偶爾擡頭看看天,也會遇見從雲深處出來的弟子,但恐怕是因為受宮中長者叮囑,誰也沒敢與葉春說話。
她也無所謂,依舊守在那兒,入冬的天很寒,有時接連幾天都是大雪,晚間葉春被秦家人請去拂柳山莊休息,白日她就自己去了雲深處外站着,一日下來,往往成了雪人,臉色凍得難看,渾身發寒。
葉春在雲深處守了幾個月的時間,她不敢對自己太差,凡是有飯就吃,凡是困了就睡,她怕自己有朝一日死了,便再也見不到辛君了,可她也不敢讓自己過得太好,否則便不會叫人看見,不會讓辛君心軟。
向風為了葉春之事多次耽誤乙清宗中的要事,來來回回,也不知被詹楚超出多少,回去乙清宗幾個月後,再去雪海宮打探時才知,葉春居然還在雲深處等着,等着有一日雪海宮能再讓她回去,從這個消息傳來之後,向風才斷定,葉春是葉春,從此世上再無蘇江月了。
蘇江月不會這麽執着,也沒有這麽大的勇氣,那個因為家中變故父母雙亡,一紙退親書便跳河自殺的女子,不會是連走百日不停不歇,回到雪海宮又連站百日,風雨無阻也要回去辛君身邊的人,哪怕她自知,是雪海宮先抛棄了她。
向風想救葉春,葉春熬過了一個冬季,卻落得一身毛病,所以向風以乙清宗長老身份,再去雪海宮下了拜見書,這回他表明是為了葉春而來,卻被銀玲以辛君名義,賜了一粒丹藥,讓他早日回去乙清宗。
葉春再見辛君時,幾乎奄奄一息。雪海宮後有一寒潭,秦家的小兒子頑皮跑那兒去玩兒,葉春感念秦家這麽長時間對自己的照顧,便看着那孩子,卻見孩子落入水中,周圍無人,葉春便立刻去救。
她不會水,救出孩子後自己不能上岸,掙紮許久才被人從水中撈出,寒潭長時間侵蝕,肺腑多處凍傷,即便救好了,也未必能長壽。
辛君将她帶回了碧霄殿,帶入清雨堂中治療,這一次辛君的決定,宮中無人敢再反駁。
葉春躺在辛君床上時,眼眶積攢着淚,卻得意地擡起下巴,哭哭啼啼又倔強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也喜歡我。”
辛君見她如此,輕聲嘆息道:“你可知我幾歲了?”
葉春搖頭,辛君回她:“我已二百二十九歲了,半窺天命,恐已無多少時日,你才不過雙十,以修道者來說,尚且能活兩百餘年,如此芳華,守着我又作甚。”
他話中苦澀,葉春不是聽不出來,她低聲笑道:“我也習了一年丹修,知曉自己身體狀況,這一個冬季,虧你心狠不來見我,如今我凍得肺腑皆傷,也活不了多久,與你結伴才好,你走了我也走,誰也不抛下誰。”
“孩子氣。”辛君說罷,輕輕嘆息。
從那一日起,清雨堂旁的一個小池邊,建起了一座一人住的閣樓,辛君起名長生閣,讓葉春入住其中。
之後的十年,葉春的身體一直也不見好,辛君以藥補了她的命,這十年來,她一直都在碧霄殿,幾乎未出過長生閣,辛君在長生閣內種了梨花,說梨花很配葉春。
一日分明當是月圓夜,可天上卻無月,辛君來找葉春時,捧了一壺酒,他那日有些沉默,卻意外的主動,主動親吻葉春,也主動擁抱她,在葉春緊張且害怕的雙目中,點了一對不過筷子長的龍鳳燭,将她抱上了床榻。
那一夜辛君非常溫柔,葉春也是頭一回知道,原來這世上還有一種修煉名為雙修,以彼之長補己之短,不知是否是因為心情好,或長生閣內的梨花開得好看,葉春的身體漸漸有了好轉的跡象,道行也提升許多。
在她身體大好的時候,辛君請來了畫師為她作畫,作為送給她康健的禮物。
後來辛君被葉春拉了過去,請畫師為他也畫了一幅,葉春高興,笑得燦爛,辛君卻面無表情,只站着不動。
辛君知天命,也算到了自己的命數,葉春身體好起來的那年冬季,辛君便倒下了,他這人平日看上去很健朗,一旦倒下便再也難起身了,葉春聽宮中的長者說,修煉到辛君這個地步的,即便無法渡劫成仙,也至少有三百年壽命,他折了自己五十年陽壽與往年道行,統統在與葉春雙修時度給了對方。
清雨堂內就數葉春哭得最厲害,辛君遣散了其他人,葉春便趴在了他的身上,一遍遍說着:“是我該死的,我要是死了就好了,我要是死了就害不了你了……”
辛君輕輕撫着她的發道:“我總覺得,遇見你是命定的,命定我救你一命,也當還你一生啊,我算出自己修不到通仙後期,也等不來天劫降臨,已在世游蕩二百餘載,足夠了,你還年輕,山河秀麗,天下大美,你當去看看的。”
葉春拼命搖頭:“我不要看,我就要你!”
“葉春。”辛君擦去她眼角的淚,淺笑道:“得你愛,我之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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