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賣身契
我從床上醒來的時候,宋姨正守着我。
“宋姨,我戒指他還給我沒”宋姨看我醒了扶着我靠在床頭。
“先喝點水,醫生說你血糖低”宋姨遞給我一杯水。
我喝了幾口,甜絲絲的“宋姨,我戒指呢?”
“你這丫頭,到底是怎麽了,跟易先生鬧成這樣”宋姨有些唏噓的說。
我掀起被子就要下床。
“你別下去,我給你推個輪椅過來”,不大會兒,宋姨推過個輪椅來。
“易先生在哪裏?”我坐到輪椅上,就要出去。
“在他房間呢”宋姨走到背後把我推了房門,出了門我才發現,我也在三樓,剛好,我腳現在這樣,上樓還是個問題。
宋姨敲了敲門,易傾葉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讓她自己進來。”
我看了宋姨一眼,示意我可以。宋姨打開門,我推着輪椅輪子進了房間,身後關門聲重重的。
他的房間很大,幾乎占據了整個三層。
我低着頭,想了一會兒,才開口。
“易先生,是我的錯。我沒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給您造成了傷害。您怎麽處罰都可以。”
“是因為這枚戒指?”他從落地窗前轉過身子,攤開掌心,露出那枚小小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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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極力的控制着自己,不去看那戒指。“不是的,我是真的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我是來道歉的。”
他看着我,回手打開了窗子,冷風灌了進來,涼飕飕的。
我深呼吸了幾口,堆砌出那個虛僞的笑容,擡起頭,對上他的目光。
他兀的露出個笑容。
我忽然覺得不安。
果然,下一刻,一個光點随着他投擲的動作飛出窗外。
我忙從輪椅上站起來想抓住那枚戒指,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半個身子已經在窗外了。窗子下面,浪花拍着嶙峋的岩石。我眼睜睜看着那枚光點落入水中。
易傾葉拽着我的衣服把我拉回窗子裏,我坐在地上,久久的,回不了神。
“他對你,就那麽重要?”易傾葉問我。
“它對我,很重要”我跪坐在地上,揪着胸口的衣服,艱難的喘息。
“簽了它,我把戒指還給你”易傾葉扔在我面前幾張紙。
我腦袋裏空空的,只剩下那句,把戒指還給你。我擡起頭看向他,眼神中的乞求他能看到。
他攤開掌心,那枚戒指還好好的躺在那裏。
我抖着身子,想接近。
“你簽了,我就還給你”易傾葉合上掌心。
我忙拿起地上的筆,翻開那幾張紙,看也不看,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拿走那幾張紙,把戒指放在我攤開的掌心。失而複得,我把戒指貼在心口的位置,再說不出一句話。
“你不想知道你自己簽了什麽?”易傾葉蹲在我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我。
“什麽?”對我來說,沒有什麽比這枚戒指更重要。
“合同,五十年,違約金五百萬”易傾葉笑的跟個孩子似的。
“嗯”我忍着疼走回輪椅。“易先生還有吩咐麽?”再擡頭時,已經是微笑了。
“後天出發,我要去西北拍戲”
“好”我微笑着離開。
日子又回到了從前,除了我目前是個傷病號。
冬日的大漠,是帶着濃重歷史氣息的荒蕪。
坐在房車裏看着窗外,死寂的沙海。雄渾,靜穆,仿佛大自然在這裏把這裏凝固了起來,讓它永遠靜止不動。
幾天前,我跟他來到了這個地方。一起來的還有他的幾個助理和保镖,浩浩蕩蕩的,好大氣勢。鑒于我的傷,這幾天我大多坐在車裏。
一場戲拍完,車門打開,他從外頭進來,滿身的黃沙。
一上車,他就去洗手臺那洗臉。洗了半天還不見過來,我推着輪子挪了過去“怎麽了?”
“眼睛進沙子了,怎麽也出不來”他還低着頭用水在那洗。
“別洗了,有眼藥水,你滴一些”我抻着身子從櫃子裏拿出藥箱。
他蹲在我輪椅前頭,示意我給他滴眼藥水。
我拿酒精棉片擦了手。打開眼藥水給他滴了幾滴,他的眼睛更紅了。我看着他的眼睛,裏面好像還有東西沒有沖出來。
“你別動啊,我看到裏面還有東西”我對他說。
他果然老老實實的蹲在那,我用棉簽沾了生理鹽水,輕輕帶走附着在眼皮裏的沙粒。又仔細檢查過,覺得是幹淨了,才開口問他“好點沒。”
他眨了幾下眼睛說了句“沒事了”,嘴角泛起些笑容。這孩子只有這個時候才不那麽讨厭。
“我去開工了”他推開車門就要下車。
“喝點水再去”我喊住了他。
“嗯”他關上車門又喝了杯水才出去開工。
拍完一天回酒店的時候,他基本已經看不出模樣了。嘴唇幹裂的見了血絲,臉被幹冷的風吹的也起了皮。
晚飯前,我們聚在他房間,化妝助理捯饬着化妝箱裏的瓶瓶罐罐,服裝助理給他找着衣服。我無所事事的看着電視。
他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臉上的傷才被看了出來。
“我不想出去了,石心,你給我叫點東西,我在房間吃”他的聲音很疲憊,今天早上不到四點就起來拍戲了,到現在,晚上九點多,将近二十個小時,我在車上補了一會兒覺,現在都覺得累了,何況是他呢。
“嗯。”我拿起電話,點了東西,不大會兒,服務生就送來了。
“行了,我這沒事了。你們都回去吧”他換了件睡袍,大咧咧的坐在沙發上趕人。
“嗯”我推着輪子就要往外走。
“石心,你留下,給我上了藥再走”
“行”我轉到梳妝臺下拿出藥箱,翻了半天也不知道該給他上什麽藥,正要問他。
“先吃飯,吃完再搞”他走了過來把我推到餐桌前。
“陪吃我要另外收費,還要算加班”我看着桌對面的他說。
“行”他想笑,卻拉動了臉上的傷,結果弄出一個極為奇怪的笑容。讓我忍俊不禁。
我也不客氣,拿起筷子就開始吃飯。
“你胃口總是那麽好”他拿筷子的姿勢有些別扭,臉上的笑容卻是輕松的。“和胃口好的人吃飯,會不自覺的吃多”
“那就趕緊吃,吃完睡覺。穆青說明天還是四點開工”我直接無視了他優雅的吃飯姿勢,随意的吃着。
剛來這邊的時候,他不适應,什麽都吃不下去。幾個随行的家政阿姨直接在酒店裏起了小竈,還是不行。白天高強度的工作,一天下來又吃不上什麽,不過兩天,臉頰都消瘦下去了。直到我端着碗問他,你吃不吃,你不吃我可吃了。他說不吃,我直接拿着勺子把碗裏的雲吞吃了個精光,他竟然皺着眉頭問我,還有沒有的時候,這段水米不進的日子才算結束。接下來幾天,我一直跟着他吃飯,他說我胃口好,看我吃他也想吃。真是個孩子脾氣。
我吃飽了坐在輪椅上揉着有點吃撐的胃,他一邊吃飯一邊笑我。
“你吃飯的樣子真難看”他微微低着頭往嘴裏送食物。姿勢還真是賞心悅目。
我笑着看回他“我從小就這樣”
他哼了一聲,不再理我。我覺得無趣,從餐桌邊上拿了本雜志,随意翻着。其實剛才那句是糊弄他的,從前很多年,我曾經和他一樣的吃飯時不專心。後來,慣着我的人去慣別人了,吃飯對我來說,就像是播放過往的某些片段,縱然過去這麽久,每回不自覺的想起,還是有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雜志的某一頁,八卦的正是對面這人,手部的齒痕還給了一個超大號的特寫,幾乎占據了整張頁面,題目別提多勁爆了,寫的跟真的似的,看了兩行我就忍不住了,噗的一下笑出聲音。
“你笑什麽”他停下筷子看着我。
“笑雜志的,寫的跟真有那麽回事似的”我翻過雜志給他看。
“易少新戀情曝光,神秘女疑愛虐戀”他喃喃的讀完這兩行字,直接奪過我手裏的雜志扔了出去。
“唉,你扔它做什麽,作者寫的挺好的,跟真有那麽回事兒似的”我搖着輪椅想去撿。
“不許撿”他又抽風了。
“好吧、好吧”我讪讪的回到餐桌前,換了一本看。
吃過晚飯他坐在沙發上看劇本。
“我回去了”我看他沒什麽事,就打算回去休息。
“陪我背臺詞”他扔給我一沓紙。
“這活兒我幫不上你,我去給你喊女一號去”
“算了”他拿回劇本“你回去吧”
這一天的工作算是結束了,我回到房間洗漱完換了藥,渾身酸軟的躺在床上。我當然知道那份合約根本不可能真的履行五十年,這不過是他一時的任性。
他大約是從小時候起,日子就過的太順了,習慣了別人的順從,所以對我反抗時候的反應格外的激烈。
習慣性的摩挲左手無名指,才想起,戒指早已經摘下,被我捆了紅繩挂在胸前。左手無名指上還有深深的印子,卻像是烙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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